人口年龄结构对我国服务业的影响效应及其差异性研究

彭 博（河南财政金融学院 郑州 450046）

我国人口年龄结构变化与服务业发展

（一）我国人口年龄结构变化情况

我国人口年龄结构变化趋势如图1所示，我国老年人口不断增长，从2005年的10055万人逐年递增，特别是最近几年的增长速度更为迅速，截至2018年末，我国65周岁以上老年人口已经达到16658万人，60周岁以上人口更是超过2.4亿，而新生儿出生率却逐年下降，15-59岁人口明显下降，特别是40周岁以下的劳动力占比明显收缩（主要源于80年代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虽然受益于国家二胎政策的放开，稍微有所回升，但增长速度相比老龄化的人口结构而言仍然相对较弱，使得我国年龄结构呈现出两头大、中间小的“倒金字塔”形状。

与之相对应的是，我国老年抚养比逐年提升，从2005年的10.67%快速增长至2018年末的17.9%。随着我国年龄结构层次的分化，老龄化人口占比不断上升，老年抚养比率不断提高，这将会对我国服务业产生显著影响。更为严重的是，我国老龄化人口结构在不同省份和不同区域之间呈现出较大的差异性，这些资源禀赋的差异性必然会对区域服务业发展产生异质性影响。

（二）我国服务业发展情况

服务业从广义上讲应该属于第三产业，第三产业却并非等同于服务业。为分析方便，本文给出第三产业中的交通运输、仓储及邮电通信业、批发和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金融业和房地产业为代表性的服务业数据，来分析我国服务业发展情况（见图2）。

根据图2数据可知，我国服务业取得了显著发展，特别是批发零售和金融业为代表的服务业发展速度和占比更为突出。服务业增加值的快速发展催生了服务业增加值占比的快速提升和服务业就业人口比重的大幅度提高，服务业增加值和服务业就业比重双轮驱动，呈现出持续增长态势。

人口年龄结构变化对我国服务业的影响效应研究综述

作为消费主体，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会对服务业需求产生显著的直接影响，服务消费需求的变化会触动服务供给的变化，因为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与服务业发展之间天然就存在密切关系。所以，关于人口年龄结构变化与服务业之间的关系，国内外已经展开了一定的研究，这些研究基于人口年龄结构变化会通过消费模式、服务业产品需求、劳动力供给、劳动生产率、资本积累、居民储蓄、社会资本流向、金融市场和政府负债等渠道和路径对服务业产生影响。

但关于人口年龄结构变化（特别是人口老龄化）对我国服务业的影响效应到底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抑制效应，现有研究存在诸多争论。虽然，普遍研究认为，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将改变我国长期以来的劳动力比较优势，特别是人口老龄化趋势的加剧，会导致我国劳动力供给的减少，但对我国服务业发展的影响究竟如何却产生了分歧，一些研究认为，人口年龄结构变化，老年人口增加会导致对服务消费的增长，会促使我国经济结构从传统的第二产业向第三产业转型，继而认为有利于我国服务业的发展。从社会资本转移来看，人口老龄化将导致一国总体储蓄率出现一定程度的下降，会抑制投资，迫使社会资本向收益率更高的现代服务业转移，同时人口老龄化加剧会促进消费，特别是促进养老服务消费的快速发展，进而提升养老服务业的投资吸引力，激发社会资金流向服务业。汪伟等（2015）的研究基于我国的经验数据分析发现，人口年龄结构变化会对产业结构产生影响，继而有助于促进服务业内部结构的优化，促进服务业的发展。从服务业需求结构变化来看，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会改变产业结构的变化，衍生出更多的服务业，比如针对老年人的旅游、金融、保险、娱乐等，这将会有力地促进服务业的发展和服务业比重的提升（Bloom等，2010；Mao等，2014）。因此，从人口社会工作经验、社会资本转移和服务需求变化的角度来看，人口年龄的变化（老龄化人口的增长）对服务业的发展具有正向影响效应。

但也有一些研究认为，人口年龄结构（特别是老龄化的加剧）也会通过人力资本积累、劳动力成本、消费需求结构等途径对服务业产生负向的抑制效应。劳动力成本上升会阻碍劳动密集投入为主要特征的服务业发展，如果一国要素结构不能够有效支撑劳动力成本上升的“倒逼效应”所引致的服务业内部结构升级，将会引发劳动供给减少对服务业产生的抑制作用。从社会资本转移来看，如果老年人口的消费意识、消费习惯并未由传统消费模式及时过渡至注重个人高品质体验和综合效用提升的现代消费模式，则无法刺激养老服务产业的发展，也就无法吸引社会资本积极地流向养老服务业。从消费需求结构变化来看，虽然年龄结构层次的变化会影响到相关服务产业的发展，但如果高年龄人群的消费意愿和消费能力不强，仍然停留在传统消费模式，则有效需求仍然无法刺激，同样不利于服务业的发展，而青壮年劳动力的减少直接会降低青壮年群体本身对服务业的消费，同时由于老龄化人口的加剧，加重了青壮年对老年人的赡养压力，导致青壮年更少的消费需求，由此认为老年人的增多对服务业消费的提升并非有利。姚东旻等（2017）研究发现，老龄化对于人力资本积累和科技创新水平均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老龄化会通过人力资本积累影响科技创新水平。如果从需求效应来看，只有当老龄化水平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特别是高龄化出现，老年人的服务需求才会开始加速增长，并触动服务业发展的需求效应。最典型的研究，陈卫民和施美程（2014）基于55个国家1960-2009年的经验数据进行分析，发现人口年龄结构变化确实会对服务业产生显著影响，但是老龄化的人口只会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通过消费路径推动服务业产值和服务业就业比重的提升，但这种推动服务业增长的需求效应会随着年龄层次的进一步上涨而产生的供给约束所影响，最终反过来当供给约束所产生的效应超过需求效应时，会对服务业的发展产生抑制作用。

表1 人口年龄结构对不同类型服务业的影响效应差异性研究估计结果

表2 不同区域人口年龄结构对服务业的影响效应差异性研究估计结果

可见，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对服务业能够产生显著影响已基本达成共识，但是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尤其是像我国这样，人口老龄化趋势较为严重的国家而言，人口年龄结构变化究竟会对服务业发展产生正向效应还是负向抑制效应仍然存在较大争议，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较为一致的结论。现有研究虽然已经从服务业供给与需求角度对相关问题进行了理论探讨（Pekka等，2010；Silverstovs等，2011；陈卫民、施美程，2014），甚至还进行了初步的实证研究，特别是关于老龄化对我国服务业发展的影响效应的研究，但是关于年龄结构层次，尤其是青壮年年龄结构和老年人两者对服务业的影响效应如何，相比较而言，两者对服务业发展的影响贡献度如何？以及各地区之间是否存在区域差异性等问题还缺乏较好的经验研究。

实证研究

（一）模型设定

本文参考汪伟等（2015）、Acemoglu等（2017）研究，针对人口年龄结构对我国服务业的影响效应研究设定以下计量模型：

其中，Serviceit表示服务业，主要包括交通运输、仓储及邮电通信业、批发和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金融业和房地产业五大第三产业中的典型服务业。Age1、Age2、Age3分别表示0-19岁（含19岁）年龄段人口规模、19（不含19岁）-59（含59岁）年龄段人口规模、60周岁及以上年龄段人口规模。controlit为控制变量，主要包括人均GDP（反映居民有效购买能力和需求情况）、城市化率（反映城市化水平对不同类型服务业的影响）和最终消费占比（反映最终消费支出对不同类型服务业的影响）。

服务业中的交通运输、仓储及邮电通信业、批发和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金融业和房地产业增加值数据来自于历年的全国统计年鉴和各省区市地方统计年鉴，各省、自治区和直辖市的不同年龄段人口规模数据来自于《中国人口与就业统计年鉴》与地方统计部门的人口统计数据，人均GDP数据和城市化率来自于wind数据库与各地方统计年鉴，最终消费支出占比采用最终消费占GDP比重数据来衡量，原始数据同样来自于wind数据库和各地方统计年鉴。考虑到数据可能存在的异方差性，对交通运输、仓储及邮电通信业、批发和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金融业和房地产业增加值、不同年龄段人口规模，以及人均GDP数据进行取对数处理，而城市化率和最终消费占比为百分比数据，不再进行取对数处理。

实证研究时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考虑到本文研究目的是考量人口年龄结构对服务业两个维度的影响差异性，一方面是人口年龄结构对不同种类服务业的影响差异性（全国层面的样本数据进行研究，采用时间序列方法），另一方面是考虑人口年龄结构对不同区域服务业的影响差异性，所以在具体分析人口年龄结构对服务业区域差异性影响时，本文将五大类服务业增加值根据东、中、西三个区域划分进行加总，采用区域面板数据进行实证研究。

（二）模型估计

人口年龄结构对不同类型服务业的影响效应差异性研究。本文首先基于全国层面的样本数据，对人口年龄结构变化与我国不同种类服务业之间的关系进行时间序列估计（模型估计都经过多重共线性和序列相关性检验和筛选），选择的样本期为2005-2018年，得到估计结果如表1所示。

根据表1的估计结果可知，从年龄结构层次来看，60周岁以下年龄段人口规模对交通运输、仓储及邮电通信业、批发和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金融业和房地产业五大服务业基本上都会产生正向的促进作用，仅仅只有年龄段1（19周岁及以下）人口规模的增长对金融业发展的影响效应不显著，可能原因在于，对于19周岁及以下年龄层次人群而言，其基本还没有完成学业，需要依靠父母提供资金支持，因此不太会去参与较多的金融消费，而相比于金融服务业的影响不显著，该年龄层次对房地产服务业的影响作用较为显著，尽管作用力度不强。这可能是由于房地产市场的财富效应和投资收益效应，使得该年龄段人群父母为子女置业以规避房地产市场的限贷、限购政策而获取额外的财富效应所致。而60周岁及以上的老年人群对交通运输、仓储及邮电通信业、批发和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金融业和房地产业五大服务业的发展均会产生显著的抑制效应，说明人口老龄化对服务业的发展是较为不利的。从横向比较来看，19周岁及以下年龄层次人群对交通运输、仓储及邮电通信业、批发和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三大类服务业的正向促进作用强度差距较小，这也说明，19周岁及以下年龄段人群对不同类型服务业的影响效应弹性较小。中年人群则对批发零售业、住宿餐饮业和房地产业的影响效应比较突出，且影响力度较强，而老年人（60周岁及以上）则对交通运输、仓储及通信业、住宿餐饮业及房地产业产生的负向影响效应相对更大一些，也即抑制效应更强一些。从纵向比较来看，样本中五大服务业，19-59（含59岁）岁年龄段人群对我国服务业发展的影响效应最强，其次是19周岁及以下人群，老年人群对服务业的影响效应相对最弱。这表明我国老年人群的消费意识、消费习惯并未由传统消费模式及时过渡至注重个人高品质体验和综合效用提升的现代消费模式，以养老消费服务为典型代表的消费服务业仍有待提高。

除此之外，在控制变量中，总体而言，人均GDP、城镇化率和最终消费支出对我国交通运输、仓储及邮电通信业、批发和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以及房地产业均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效应，而对金融业的影响效应却存在显著差异性，人均GDP和城镇化率对金融业的发展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效应，最终消费支出占比对金融业的发展具有负向抑制效应，可能原因在于最终消费中其他消费支出分流了对金融业的资金。

不同区域人口年龄结构对服务业的影响效应差异性研究。在人口年龄结构对不同类型服务业影响效应估计结果基础上，本文进一步采用东、中、西不同区域面板数据对模型（1）进行估计。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本文进行区域面板模型估计的样本期为2011-2018年的数据，东中西区域划分根据国家统计局2016年对我国区域划分的界定，将北京、福建、天津、上海、江苏、浙江、山东、河北、辽宁、广东、海南定义为东部地区，将山西、黑龙江、吉林、安徽、河南、江西、湖南、湖北定义为中部地区，将广西、四川、内蒙古、云南、重庆、贵州、青海、陕西、甘肃、宁夏、新疆定义为西部地区，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我国西藏虽然属于西部地区范畴，但由于西藏地区的数据存在缺失现象，因此实证研究时不考虑西藏地区的数据。实证研究的软件为stata 15.0，根据模型选择的F统计量和豪斯曼统计量检验发现，应该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模型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

根据表2的估计结果可知，无论是哪个区域，60周岁以下年龄段人口规模对我国服务业的发展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而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群人口规模的增长对我国服务业的发展具有负向抑制效应，这与前面人口年龄结构对不同类型服务业的影响效应研究结论一致，其原因主要来自于我国当前可能仍然处于劳动密集型服务业向现代资本（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转变的过渡时期，人口老龄化将会带来劳动力用工成本的上涨，拖累支撑服务业发展的要素积累，使得人口老龄化对东中西任何区域服务业的发展产生显著的抑制作用。而且从老龄化人口对东、中、西不同区域服务业的抑制效应强度来看，东部地区的抑制效应最大、中部地区次之、西部地区最小，原因可能在于，东部地区人工成本的快速上涨与中西部地区要素结构的改善，由于东部地区人工用工成本的上涨，使得大量服务业企业（尤其是生产性服务业企业）向中西部地区转移，催生了中西部地区需要依靠大量要素投入的生产性服务业，加之于中西部地区原本闲置的劳动力资源在服务业向中西部地区转移中得到了有效吸收，缓解了老龄化对中西部地区服务业发展的负向抑制作用，西部地区的这种缓解作用相比于中部地区更为强烈，所以老龄化对服务业发展的最终抑制效应表现为东、中、西不同区域之间呈现出逐步递减态势。从60周岁以下的人口年龄结构与东、中、西不同区域之间的关系来看，同样呈现出逐步递减的梯度效应，人口年龄结构对东部地区的正向促进作用要明显强于中部地区，中部地区要强于西部地区，且19-60岁年龄段人群对我国服务业的正向促进效应最大，这一点也是比较容易理解的，且与理论预期和实际情况较为一致。因为该年龄段人群是社会消费的最主要主体，不仅承担抚养小孩和赡养老人的义务，很多原本在19周岁及以下年龄层次和60周岁以上年龄层次的人群对服务业的消费需求都由该年龄段人群支出，所以不管对于哪个区域而言，该年龄段人口结构对我国服务业的影响效应最强。除此之外，控制变量中，人均GDP、城镇化率和最终消费支出对我国东、中、西不同区域服务业均表现为正向促进效应，且都在统计上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