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肾调肝破血逐瘀法治疗顽固性血精症体会

2020-01-13 23:40张伟涛王伊光王成李黄念文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20年9期
关键词:精症顽固性肾虚

张伟涛,王伊光,王成李,黄念文

(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血精”是根据症状而得出的病名,其显著的临床特点为精中带血,可伴有局部疼痛。现代医学认为,血精可由精囊的炎症、结石、结核、肿瘤及前列腺炎或尿道损伤等疾病引起,而尤以精囊炎引起者为最多[1]。中医药在治疗单纯精囊炎引起的血精有明显优势,而对于结石、结核、肿瘤等引起的血精而言,中医治疗并非所宜,故应明确把握其适应症。

王伊光为北京中医药大学东方医院硕士研究生导师,对泌尿系结石、感染、肿瘤及前列腺疾病(前列腺炎、前列腺增生、前列腺癌)、女性下尿路综合征及男科疾病(男性不育、男性性功能障碍等)的中西医结合治疗有丰富的临床经验。他认为,顽固性血精病理特点在肾虚基础上兼有瘀血阻络、肝肾失调,治法应在辨病基础上结合辨证论治,在补肾的同时注重肝肾同治,兼顾破血逐瘀、调畅气机的原则。

1 血精症理论初探

古代医家认为血精症以肾虚为主要病因,《黄帝内经》提出“肾藏精”“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液的生成及排泄均依赖于肾;《诸病源候论·虚劳精血出候》[2]曰: “肾藏精,精者血之所成也,虚劳则生七情六极,气血俱损,肾家偏虚,不能藏精,故精血俱出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曰:“肾生骨髓,髓生肝”,肾属水,肝属木,故乙癸同源,即肝肾同源。叶天士提出“八脉隶于肝肾”[3],研究表明肝肾在经脉循行、病候、功能方面与奇经八脉有密切关系[4],并与其共同影响着男性生殖机能。

现代医家目前对血精症的认识不一,但不外乎虚实两端。虚证多由于肾阴不足,虚火扰动精室或肝阴不足、相火旺盛灼伤血络或气虚气不摄血、血溢脉外所致,实证可由外邪侵袭,脾胃不足,酿生湿热,湿热下注或瘀血阻滞、血不循经或肝郁化火、迫血妄行导致血精。

2 顽固性血精病因病机

王伊光在总结各家理论基础上,根据临证经验认为肾阴、肾阳、肾精、肾气的不足均是造成血精的重要原因,治疗时宜将补肾贯穿始终,强调肝肾同治;且顽固性血精迁延日久,易致情志不疏,络脉瘀阻,二者常相互为病,故临床中常见虚实夹杂,多种病因病机互为因果,但主要以肾虚为基本病机,在此基础上常伴有肝气郁结、瘀血阻络。

2.1 肾虚为基本病机

王伊光认为血精大多由精囊炎导致。中医并没有对精囊的描述,现代医学认为精囊功能为分泌液体,成为精液组成的一部分,为精子提供能量与动力,其功能与中医学中“精室”范畴一致,由肾所主;且血精属于精囊病变,主要表现为精液排泄异常,属于中医学“肾”的范畴。肾阴不足,虚火妄动,水火不济,精室被扰,精血被灼,溢出脉外则成血精;肾阳不足,精室失养,温煦不足,固摄无力则精血俱出;强以入房,肾精亏耗,精亏日久则精关不固,血随精而下;肾中元气为全身脏腑气之根,肾气不足累及脾胃,脾胃运化不及导致脾肾两虚,气不摄血,也可导致血精的出现,由此可见肾虚为血精症的基本病机。肾中精气是肾生理功能正常运转的物质基础,精气充足、阴阳调和则肾封藏功能如常,精关稳固。中医理论认为“久病及肾”“肾气足,百病除”,故临床治疗顽固性血精时应以补肾为要,将补肾贯穿于整个治疗过程。

2.2 肝郁为常见诱因

顽固性血精与肝生理病理关系密切,其发病部位络属于肝经,疾病本身易导致肝的病理改变,加之现代人精神压力较大。本病患者心理负担重,易致郁邪内生,日久累加导致肝郁化火。肝中内寄相火,依赖肝肾阴血滋养发挥其动气之功能,肝郁化火、肝火炽盛则煎熬肝中阴血导致肾失所养。肝肾同源,加重肝之不足则出现血精症状。“壮火食气”,肝郁化火同样耗伤肾中精气,肝肾不足则肝失濡养,导致肝无法正常发挥主疏泄之生理功能,造成肝失疏泄,出现血瘀的病理因素,诱发血精症状。肝失疏泄与肾失所养两者相互作用,最终导致肾虚。

2.3 瘀血为主要病理因素

血精症初期或因肾阴肾阳偏虚导致精血杂出;或因内外湿热之邪蕴结,湿性趋下、血不循经以致精血夹杂而出;后期则因病程较长,久病体虚累及脾肾,或过用寒凉致脾肾两虚、统摄无力而出现血精。以上无论何种病因都是导致瘀血的病理因素,如虚火煎灼津液则为瘀,湿热之邪胶结、聚而不化则为瘀,脾肾不固、推动无权、气血运行无力亦可为瘀。《临证指南医案》[4]言:“初病在经,久病入络”“百日久恙,血络必伤”,临床所见顽固性血精病程大多持续半年以上,瘀血阻于经络,血不循经而溢出脉外成血精;且大多患者因恐惧心理不敢同房,精液疏泄无道,残精败血壅滞而为瘀;心理负担过重,忧思气结,气郁则血行不畅而为瘀。

3 治则治法

王伊光临床治疗顽固性血精时将补肾贯穿于整个治疗过程中,同时根据肝肾同源的原则,补肾同时注重疏肝,常采用疏肝解郁、调畅气机治法。顽固性血精因病程长,多合并瘀血的病理因素,故治疗时加入行气活血、破血逐瘀之法,补肾、疏肝、活血三者同时运用取得了满意疗效。

3.1 肾虚为本,补肾为要。

临床治疗血精时常将辨病与辨证相结合。钱乙认为“肾有真水,有补而无泻”,李中梓也认为“北方之水,无实不可泻”。肾病多以虚证为主,临床中常见肾阴阳偏虚、肾精肾气不足,故血精症可根据疾病特点采用辨病之法,治疗上将补肾贯穿于整个治疗过程中。中医认为肝肾同源,肾属水,肝属木,两者具有相生关系。肾藏精,肝藏血,精血互相转化,二者相互影响也称为精血同源,故在补肾过程中主张养肝化血,以滋肾精,在兼顾调补肝肾阴阳时,常用方剂为地黄丸类方、左右归丸一贯煎等加减,常用药物为熟地、泽泻、茯苓、山萸肉,并加入龟板、白芍、女贞子、墨旱莲养阴柔肝;阳虚时加乌药、荔枝核、补骨脂、鹿角胶、仙灵脾、肉苁蓉等。

3.2 疏肝解郁,调畅气机

《医贯·血证论》[5]:“血随乎气,治血必先理气”。周仲瑛认为七情内伤,情志怫郁,肝失疏泄,气机不畅,是造成血瘀的主要原因之一[6];顽固性血精患者久病心理压力过大,情志不疏,气机不畅,血液运行瘀滞,溢出脉外出现血精;同时离经之血可阻滞于经络,影响气的运行导致气机不畅,由此可见气滞与瘀血互为病理因素。因此王伊光治疗顽固性血精时注重疏肝解郁,调畅气机,常用方剂为柴胡舒肝散或逍遥散加减,常用药物为柴胡、白芍、合欢花、茯苓、川芎、丹皮、栀子、百合等。疼痛较重时加延胡索、川楝子、青皮、生山楂行气止痛;出血较多时可加入小蓟、白茅根凉血止血,三七、蒲黄化瘀止血;湿热较重时采用清肝之法,加入瞿麦、滑石、灯芯草使肝经湿热从小便而去。

3.3 行气活血、破血逐瘀

《血证论》[5]曰:“盖瘀血去则新血易生,新血生而瘀血自去;凡治血者, 必先以祛瘀为要”。故王伊光在治疗顽固性血精时采用破血逐瘀法,巧用虫药,遵循“不塞不流,不行不止”的原则,常用方剂为血府逐瘀汤加减。方中牛膝引血下行,当患者舌质瘀斑较重或气滞明显时加用三棱、延胡索、大黄等以破血行气消瘀;当运用上法无效时或精囊镜示瘀血较重时采用抵当汤,加入性走窜之地龙以通行入络;方中水蛭、虻虫破血逐瘀,且虫药搜剔钻透驱邪,效专力宏,准确运用常可有事半功倍之效。《医学衷中参西录》[7]曰:“凡破血之药多伤气分,唯水蛭专入血分,于气分丝毫无损,而瘀血默消于无形。”现代药理学证明其能减轻炎症反应,有改善局部血液循环及镇痛之效。

血精症以肾虚为本,病情易迁延发展成顽固性血精,临床运用常规疗法疗效并不理想。《血证论》[5]曰:“然使女子吐衄,则亦与男子无殊。男子下血,则亦与崩带无异。”血精症与崩漏同属冲脉病变,冲为血海,治以补肾固冲”[8]。临床治疗顽固性血精证时,无论病程长短,都将补肾贯穿于整个治疗过程,在此基础上采用破血逐瘀治法,兼顾调畅气机,临床取得比较满意疗效。引起血精疾病较多,应在明确病因的前提下,发挥中医药优势,根据疾病不同阶段的主要病机进行辨证论治。

4 典型病案

患者某男,30岁,2018年7月22日初诊:主诉精中带血2年。2年前同房后无意中发现血精,量中等,色鲜红,就诊时诊断为精囊炎,给予用抗生素治疗后血精消失后再次发作,治疗后好转,此后症状反复发作,间断治疗效果不满意。刻下症见精液带血色暗红,射精疼痛,情绪低落,焦虑,会阴部及腰部不适感,性生活较少,不敢同房,无排尿刺激征,未发现肉眼血尿,纳可,眠差,小便偏黄,大便正常,舌暗红,苔黄腻,脉细涩。西医诊断精囊炎,中医诊断血精证,肾虚血瘀、肝郁气滞,辨证属治以补肾祛瘀、疏肝理气。方以自拟补肾疏肝汤加减:地黄30 g,山萸肉12 g,鹿角胶9 g,柴胡12 g,赤芍12 g,陈皮12 g,枳壳12 g,香附9 g,牛膝9 g,龟板15 g,枸杞子12 g,三七9 g,桃仁9 g,红花9 g,延胡索12 g,川芎12 g,14剂水煎服。嘱患者避免紧张情绪,正常夫妻生活。2周后复诊患者诉射精疼痛消失,会阴部胀痛及腰部不适感减轻,用药期间正常夫妻生活,精液仍有暗红色血液,但量色同前;上方去柴胡、陈皮、枳壳、香附、延胡索,加大黄3 g、水蛭3 g、虻虫3 g、地龙6 g,继服14剂。三诊患者诉服药期间排出大量暗红色精液,后精液颜色逐渐变淡,无明显不适,嘱上方继服14剂,患者血精消失,精液正常。嘱患者平素注意调畅情志,戒烟戒酒忌辛辣,给予左归丸以巩固疗效,随访3个月未复发。

按语:患者病程较长,精液颜色暗红,会阴部胀痛,焦虑,腰部不适,辨证属肾虚血瘀、肝郁气滞。患者平素情绪抑郁,出现血精后精神紧张加重,气结则血凝,血失运行,凝聚而成瘀,因恐惧心理不敢同房,精道失于疏泄加重瘀血,病程较长,久病络瘀,气滞与血瘀相互作用导致病情难以治愈。本案前期以补肾固冲、疏肝理气为主兼以活血,方中延胡索、川芎为血中之气药,以行活血行气之功;赤芍以活血中之滞,散瘀止痛;三七活血止血,行血中瘀滞;方中陈皮、枳壳、柴胡、香附合用以行气解郁,诸药共奏行气解郁散瘀、活血止血止痛之效。二诊患者气机调畅,但因疾病日久瘀血难去,加入善活血祛瘀之大黄。《药性赋》[9]曰:“通便秘导瘀血,必资大黄”。水蛭逐瘀消癥,张锡纯认为此药“破瘀血而不伤新血, 主入血分而不损气分”。虻虫破血逐瘀,配伍水蛭,二药破血逐瘀效果更强;加入性走窜之地龙,善于通络,引诸药下行,使诸药之力得以直达病所,共奏破血逐瘀之功。

5 总结

血精属于男科常见疾病,血精初病病机较为单一,常见有肾阴不足、阳虚不固、湿热下注、脾虚气陷、瘀血阻络等证型,但血精病迁延日久或失治误治后易发展为顽固性血精,其常合并多种病机,且寒热、虚实错杂,证型多变,治疗时较难取得满意疗效。

在临床中王伊光采用辨证与辨病相结合,根据顽固性血精临床特点,结合临床经验与现代医学,认为本病基本病机为肾虚,主要病理因素为瘀血,在此基础上伴有气机的失调,治疗顽固性血精时以补肾为要,注重肝肾同治,补肾同时注重养阴柔肝、清肝疏肝,将破血逐瘀、调畅气机相结合,标本同治,并根据辨证结果调整用药,取得良好疗效。精囊炎西医治疗多以消炎及精囊镜治疗,病人接受程度低、易反复。中医药因痛苦小、副作用较少、辨证准确效如桴鼓,临床应用中可发挥中医药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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