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昕韡
中亚地区位于阿富汗毒品流入俄罗斯和欧洲市场的“北方路线”之上,深受毒品的危害。近年来,中亚地区的毒品消费结构发生了重要变化,合成毒品与新精神活性物质在该地区的流行趋势日趋明显。自中亚国家独立以来,本身毒情就十分复杂,“毒恐合流”、毒品犯罪同腐败等犯罪问题叠加的情况严重。新精神活性物质和合成毒品在中亚地区的流行给中亚国家的禁毒执法、戒毒治疗等工作带来了更大困难。国际社会应当关注到中亚地区毒品市场出现的新变化,对于中亚国家禁毒部门遏制此趋势提供必要的援助。
一、中亚地区合成毒品与新精神活性物质整体形势
合成毒品主要指的是通过化学合成方法提取和加工得到的毒品,主要包括苯丙胺类、甲卡西酮、氯胺酮等。联合国在2013年的《世界毒品报告》中对新精神活性物质(简称为NPS)做出了定义:“没有被联合国国际公约管制的,但无论以纯净物还是制剂的形式被滥用都将给公共健康造成危害的物质。”新精神活性物质具有同传统毒品相似的危害,成瘾性强,损害滥用者的身体和心理健康,容易诱发暴力犯罪和其他疾病的流行,危害社会的和谐与稳定。同时具有自身的特点:形状变化大,具有极强的欺骗性,容易诱骗人吸食和滥用;制贩便捷,扩散范围大为增加;种类增加速度远远快于禁毒法律法规更新的速度。
中亚国家毒品市场的主流种类是海洛因、大麻、鸦片等传统毒品,但是2015年之后,中亚地区的合成毒品与新精神活性物质滥用形势飞速发展。根据联合国毒品与犯罪问题办公室的报告,2013年至2014年中亚地区仅仅报告了一起涉及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查缉案例,而到2015年涉及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查缉案例便增加到了31个,2016年则增加到了48个,并且涉及了几乎所有中亚国家。根据国际麻醉品管制局2018年的报告,2013年至2016年,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四国禁毒部门报告称在国内共发现58种新精神活性物质,其中超过43%的物质为合成甲西酮,38%为合成大麻脂,苯乙胺类占10%,而当时氯胺酮、苯环利定类物质等新精神活性物质尚未进入中亚毒品市场,中亚国家禁毒部门仅公布过一起涉及上述物质的案例。
同合成毒品相比,新精神活性物质的增长速度较快,主要体现在种类扩大十分明显。2013年中亚国家仅公布了一种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查获记录,到了2015年便增加至31种,2016年增长至48种,其中增长最多的是哈萨克斯坦,2014年仅查获一种新精神活性物质,到2016年便增加至38种。与之相比,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查获的新精神活性物质种类并没有大幅度增加。
2015年前后合成毒品与新精神活性物质在中亚地区迅速泛滥是具有一定原因的。首先,中亚国家周边的俄罗斯、伊朗等国已经成为合成毒品和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流行区域,尤其是俄罗斯的毒品市场变化对中亚国家的影响十分明显。应当注意的是,哈萨克斯坦作为中亚地区同俄罗斯市场联系最为紧密的国家,该国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泛滥形势也是最为明显的。其次,中亚国家位于毒品贩运的通道之上,毒品犯罪组织在通过中亚国家贩运毒品的同时,自然也会在当地进行销售。第三,俄罗斯、欧洲的一些亚文化对中亚国家青少年影响甚大,其中就包括吸食合成毒品、滥用新精神活性物质的亚文化现象。2015年开始,随着中亚国家网络基础设施建设的不断加强,中亚国家青少年通过互联网受到不良亚文化影响的现象也在增加,因此,合成毒品与新精神活性物质在中亚国家的泛滥便成为顺理成章的现象了。
二、合成毒品与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滥用与贩运
中亚国家的合成毒品与新精神活性物质滥用人群也有较为明显的特点,主要是年轻人,甚至是青少年,并且以年轻男性为主。哈萨克斯坦的执法部门曾经做过调研,在该国的中学生及大专院校在校生中,已经出现了服用“摇头丸”上瘾的现象。除此之外,根据哈萨克斯坦执法部门的报告,该国最大的几座城市中接受戒毒治疗的瘾君子里,滥用合成大麻素的主要是不满30岁的年轻人。而乌兹别克斯坦卫生部门的报告中则显示,2017年该国吸食合成大麻素、曲马多、纳布啡、佐匹克隆、托吡卡胺、巴氯芬等药物的主要是25~39岁的男性。
在贩运方面,中亚国家主要是合成毒品及新精神活性物质的过境路线。比如塔吉克斯坦禁毒部门就曾经侦破过一起从伊朗经由塔吉克斯坦,再贩运进入哈萨克斯坦,最终目的地是马来西亚的甲基安非他命贩运案件,同时该国查获的“摇头丸”中大部分都是从阿富汗贩运进入的。而同俄罗斯更为接近的哈萨克斯坦境内缴获的合成毒品和新精神活性物质则主要来自于俄罗斯,同时俄罗斯禁毒部门也发现过从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中亚国家将合成毒品和新精神活性物质贩运进入俄罗斯的案例。但是联合国、俄罗斯、中亚国家禁毒部门基本认为,进入中亚的合成毒品的目的地或者制造地是以欧洲为主。而新精神活性物质则主要来自俄罗斯等周边国家。
中亚国家同俄罗斯等其他国家相类似,新精神活性物质的贩运主要是通过网络进行。贩毒组织或者建立需要特殊手段才能进入的专门网站,或者在网络购物平台上将新精神活性物质伪装成其他货物进行贩售。另外telegram等即时通讯软件也被利用来贩售新精神活性物质。吸毒者通過网络渠道下单之后,贩毒组织通过雇佣的送货人将新精神活性物质通过点对点、人货分离的方式投送在某个指定地点,而网络支付成为了吸毒者向贩毒者支付毒资,以及贩毒者给送货人支付报酬的主要方式。这种贩毒方式在哈萨克斯坦表现得比较明显,哈萨克斯坦执法部门已经注意到这一现象,对网络销售平台等网站进行日常监控,发现异常现象及时进行封锁,并且加强对网络支付渠道的监控,查清毒资的转移模式是哈萨克斯坦执法部门近年的工作重点。但是需要看到的是,对于中亚国家禁毒部门的装备和业务水平而言,应对这种新的贩毒模式仍然具有一定难度,尤其是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等国家的禁毒部门,很难分出精力来应对新精神活性物质的贩运。
联合国毒品与犯罪问题办公室会同欧盟曾经对互联网中使用俄语、乌兹别克语、哈萨克语、吉尔吉斯语、塔吉克语和土库曼语贩售新精神活性物质的网站进行了监控和分析,发现这些网站主要销售化学合成物质,其中含有新精神活性物质的药物则通过缩略语的方式体现出来,甚至会十分专业地表明其分子式、性状等特点。除此之外,这些网站还会销售具有精神活性效果,包括兴奋、致幻等效果的草药、植物和菌类。甚至还会贩售含有新精神活性物质的营养品、食品等商品。2017年欧盟进行的调研中发现,专门销售含有新精神活性物质的网站数量庞大,这些网站贩售1000多种商品,其中合成大麻脂和甲西酮是主流
产品。
应当注意到的是,中亚国家的青年群体中参与新精神活性物质贩运的现象比较明显,其中包括大学生。一般而言,贩毒组织在贩运新精神活性物质时,吸毒者可以选择通过快递等物流服务获取“货物”。但更为普遍的是通过雇佣送货人, “客服”通过即时通讯软件将取货的坐标、地点特征等发送给客户,送货人则将“货物”送至该地点。这些地点一般是各种公共场合的楼梯、花盆、排水管道、公共厕所等处,甚至是墙壁的裂缝中,前提是买家必须先确认付款。卖家、买家和送货人互不见面,相互不了解对方的真实信息,人货分离,隐蔽性极强。这种线上支付、线上交易、线下快递的交货手段完全符合青年人的购物习惯,极易被接受。而部分青年人,包括中亚国家的青年大学生甚至将充当送货人看作是一种高效、高回报、收入稳定的兼职方式,而部分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滥用者也在充当快递员。这种现象使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滥用亚文化在中亚国家青年人群体中迅速扩散。
三、打击合成毒品与新精神活性物质的努力
中亚国家已经认识到了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泛滥对国家和社会的稳定与健康发展带来的危害,纷纷通过修订法律法规、完善查缉体系、提高禁毒执法能力等方式来强化对新精神活性物质犯罪的打击力度。中亚国家采取国际通行的做法,主要是通过制定专门的管制物质清单来形成打击合成毒品及新精神活性物质相关犯罪的法律基础。另外,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还加大了对新精神活性物质泛滥形势的监测力度。比如从2018年起,哈萨克斯坦执法机构开始高度关注其国内的新精神活性物质贩运形势,并在禁毒部门中成立专门机制,对国内的新精神活性物质的贩运形势进行监测。同时,哈萨克斯坦执法部门还对网络上涉及销售包括合成毒品和新精神活性物质在内的各类毒品的网站进行常态化监控,一旦发现有此类网站,立即对其进行封锁。仅2018年的前9个月,哈萨克斯坦执法部门便报告了1571个涉及贩运毒品的网站,其中1446个网站已经被关闭,还有125个网站正在观察当中。哈萨克斯坦执法部门的努力取得了一定成效,2018年該国执法部门共缴获1.8公斤的各类合成毒品与新精神活性物质。乌兹别克斯坦成立了一个由国家毒品管制信息和分析中心牵头的跨部门工作组,探讨对《刑法》相关条款进行修订,以强化对新精神活性物质贩运的打击。虽然至今乌兹别克斯坦执法部门的合成毒品与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查获量并不大,但乌兹别克斯坦国家毒品管制信息和分析中心认为,该国的毒品市场消费结构已经从鸦片类毒品向合成毒品和新精神活性物质为主流的方向转变了。
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泛滥对中亚国家禁毒部门而言是新的挑战,中亚国家之间尚未形成完善的、涵盖整个区域的常态监测机制,同时中亚国家的禁毒部门对新精神活性物质打击的专业程度也有待提高。同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流行程度相比,中亚国家的法律法规显得较为落后,有待进一步完善。因此,在遏制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流行方面,中亚国家需要继续提高合作水平,国际社会层面也需要在联合国等国际组织的指导下,强化打击新精神活性物质制贩等犯罪的能力水平。(作者为陕西师范大学阿富汗研究中心研究员,历史学博士,本文选编自《国际禁毒研究报告2020年》《国际禁毒研究报告2019年》)
(责任编辑:张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