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出民族性格

2020-01-11 01:22陈昭桦
世界文化 2020年12期
关键词:护身符刺绣图案

陈昭桦

俄罗斯刺绣文化与中华传统刺绣一样,有着悠久的历史。刺绣元素常常出现在俄罗斯日常生活的各种物品上,是民间文化的一部分,体现了该民族独特的精神风貌。俄罗斯的传统刺绣文化源远流长,早在基辅罗斯时期就已经出现了相对成熟的刺绣工艺。在8—9世纪的古罗斯,人们对多神教的信仰和崇拜催生了刺绣工艺并促进其发展。公元988年,“罗斯受洗”后,基督教的传入更为俄罗斯传统刺绣文化的发展注入了新的动力。10世纪左右,刺绣文化在罗斯再一次创新,出现了著名的“金银线绣”。14—17世纪,绣品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不同场合,尤其是在隆重又严肃的宗教祭祀场所。到了18世纪,刺绣工艺进入到社会各个阶层的生活中。在当代俄罗斯文化中,刺绣艺术依然充满生机和活力。

俄罗斯传统刺绣文化的特色

俄罗斯传统刺绣文化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留下了不少精美作品,保留下来的多以棉麻制品为创作材料,皮革、呢子等材料也常被使用,此外还有天鹅绒、丝绸等更加名贵的材料,加上宝石、珍珠点缀其中。金银丝是传统刺绣作品最为奢华的材料之一,主要出现在贵族华丽的服饰和宗教祭祀用品上。

鲜明的地域性

俄罗斯传统刺绣文化在不同地域具有明显的差异,其中以南北地区之间的差异最为明显,中部地区则融合了南北两地的特点,呈现出综合性特征。简单来说,俄罗斯传统刺绣艺术在南北方的差异主要是北方刺绣艺术以丰富的针法见长,而南方刺绣艺术则以多彩的颜色著称。

俄罗斯北方传统刺绣艺术(以卡累利阿地区、阿尔汉格尔斯克地区和列宁格勒地区为代表)较为显著的特征是善于运用平绣的手法,多使用斜针脚;在刺绣过程中偏好用较粗的绣线先将图案的轮廓勾勒出来,细密的针脚成为勾边时的首选。勾好边之后填充时使用较细的绣线,以便能够将空白处饱满完整地覆盖。北方刺绣青睐红色,红色的大范围使用使图案包含喜庆祥和的意蕴。此外,纯白刺绣也是北方刺绣的一大特点,即用白色的绣线沿着纯白色底布上的纹路,绣出形状各异的图案。通体白色的刺绣作品不管点缀在何处都萦蕴着娇嫩、圣洁之感。北方刺绣里的护身符刺绣作品,喜用十字绣法,并多选自然界中动植物形象作为主要图案,被赞为“对故乡大自然的一首赞歌”。

俄罗斯南方传统刺绣艺术针法没有北方那样的繁复,但颜色十分绚烂,且不同地区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特配色。五光十色的彩线编织刺绣是其代表作之一。它同时使用多条不同颜色的绣线或平行或交叉地进行刺绣,技术含量极高。此外“,统计绣法”较为独特,由数条短而平行的线段构成的圖案整体看上去工整美观、赏心悦目,受到南方地区人民的喜爱。

俄罗斯中部地区刺绣艺术往往综合了南北两地的特色。比如中部一些地区形成了具有地区特点的代表颜色:梁赞地区偏爱蓝色,斯摩棱斯克地区常用淡黄色、橙色和红色,图拉地区以红色系为主,上面夹杂着蓝、黄、绿等各色绣线。除大胆使用颜色之外,还能够见到类似北方刺绣作品中的多变针脚。

明显的阶层性

自从彼得一世改革以来,俄国社会就清晰地分化出贵族阶层和平民阶层两大阶层。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产生于不同社会阶层的刺绣文化同样有了明显的差异,据此主要分为城市刺绣文化和乡村刺绣文化。

城市刺绣作品要么是贵族小姐作为一项娱乐活动创作出来,要么是由著名刺绣大师针对贵族需要专门制作完成。俄罗斯城市刺绣艺术广泛吸收不同国家的风格,深受法、英等西欧国家的影响;特别是18世纪中后期在俄国贵族阶层刮起了强劲的“中国风”,这时的俄罗斯城市刺绣艺术也吸收了中国刺绣的一些特点,表现出浓郁的东方气息。这样,俄罗斯城市刺绣作品中的民族特色反而有所弱化。

俄罗斯乡村刺绣作品多由乡村妇女完成,用料比较简朴,棉麻布最为常见。从乡村刺绣作品的做工上能看出绣娘高超的刺绣技术,甚至与城市刺绣大师相比也毫不逊色。

乡村女子高超的刺绣技术得益于她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刺绣并不断提高自己的手艺。有记载说,当时村中的女孩子5岁开始学习织布和刺绣技艺,以便为自己准备足够的嫁妆。刺激女子不断提高绣艺的还有村中的习俗:女子出嫁时不仅要将自己的绣品展示给全村人看,还要拿出一套最为得意的绣品送到未来婆婆的家里。村里人和婆婆都要依据展示的绣品衡量这位媳妇是否心灵手巧。由此可见刺绣技艺成为乡村里女孩子的脸面,她们在学习过程中不仅会相互之间进行交流,还会向长辈讨教。俄罗斯乡村刺绣艺术展现出民间能工巧匠代代相传积累下的技艺,并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鲜明的民族特点。

护身符功能

护身符刺绣是俄罗斯民族刺绣艺术中最为特殊、最能将俄罗斯传统刺绣艺术与其他国家刺绣艺术相区别的一个刺绣类别。护身符刺绣,顾名思义,是俄罗斯百姓相信能够起到庇佑作用的一类绣品,其图案通常饱含着人们对生活的美好期望。俄罗斯护身符刺绣文化的功能性特征重点表现在内涵丰富的图案和选用的传统色彩两方面。

①图案内涵丰富

护身符刺绣在图案上可以归纳出四个主要的类别:几何图案、植物图案、动物图案和人物图案。

几何图形出现的时间最早,基本与俄罗斯刺绣文化同时出现。几何图案在起源上存在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几何图案及一些简单的植物图案都是从民族木雕艺术中衍生而来,因为有研究者发现护身符刺绣中的几何图案很多带有与木雕花纹相同的宗教意义。第二种观点则认为早期的几何图案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文化有关,早期斯拉夫民族与北欧民族进行商业往来或是交战时,北欧文化对护身符刺绣的图案产生了影响。

基础几何图案中,菱形的出现频率非常高,而且是俄罗斯女性服饰中必不可少的元素。菱形在俄罗斯民间被看作女性生命起源的象征,代表母亲,能够保佑女性健康并哺育更多的子女。从寻常百姓所穿的萨拉方,到克里姆林宫作为珍品收藏的叶卡捷琳娜二世的裙装——托尔诺克金线绣袍,都有菱形图案装饰。圆形或环形也是高频出现的几何图案。此二图形在俄罗斯民间受到青睐的原因是代表太阳。俄罗斯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每年冬季都格外漫长,因此民间对太阳、温暖的向往十分强烈;加上多神教的影响,俄罗斯民族普遍对太阳存在原始崇拜,太阳在其文化中意味着蓬勃的生机、光明的未来、幸福的生活,是所有快乐的源泉。“十”字形、“万”字形图案也跟俄罗斯民间对太阳的崇拜有关,这些图案代表太阳散发出来的温暖光线;但在近代由于“二战”中德国纳粹组织选择了将“万”字形作为标志,俄罗斯民间便逐渐放弃了用这个图案做护身符。

植物造型图案在俄罗斯传统刺绣文化中紧随几何图案产生,并且在护身符刺绣文化发展过程中越来越受到民间的喜爱。各类树木树叶、花朵和藤蔓造型图案展现出俄罗斯人民热爱自然、敬畏自然的态度。其中梅花是经典的花朵造型,橡树、枞树等造型也格外受欢迎。梅花在护身符刺绣之中通常以六瓣或八瓣的造型出现,主要有两层含义:一是代替简单的十字造型,象征温暖的太阳光;二是代替菱形图案,象征女性力量的源泉,保佑家庭多子多孙。树木造型在护身符刺绣文化中一直是不变的主题,它作为一个整体,象征人生和整个世界,同时还代表人类的智慧和所掌握的一切知识。在俄罗斯人民的世界观中,树木埋在地下的树根代表人死后所在的神秘莫测的世界;树干则代表现世世界,象征着人的生活环境;树冠部分则是上帝、神生活的世界的象征。如此,树木图案同时代表了三个不同维度的世界,能在不同的维度中保佑人们平安,体现着俄罗斯民间独特的世界观、宗教观。除了整体意义上的树木图案,不同种类的树木造型则拥有具体的内涵:比如橡树对于斯拉夫民族以及许多其他欧洲民族来讲是一种充满魔法的树木,能够保佑人们健康强壮,在俄罗斯民间象征着男性力量的源泉;又如枞树寓意新的开始,能够保佑日子顺遂、事情顺利。

动物图案产生的时间相对晚一些,其产生和发展与俄罗斯民间流传的神话、传说故事有很大联系,鹿、鸟、马是最为常见的动物形象。但神话故事里经常出现的熊的形象在护身符刺绣图案中有所避讳,因为熊在斯拉夫民族眼中是他们共同的祖先,使用其形象是不敬的做法。鹿的形象有美好的寓意,象征着幸福的婚姻和富足的生活;鸟类被认为具有唤醒自然、召唤强大自然力量的能力,其形象常用来保佑一年的辛苦耕作能有个好的收成;马的形象在俄罗斯人民看来是有魔力的,它象征着天、太阳,能够保佑风调雨顺,其形象在护身符刺绣文化中常与骑士形象一同出现,被认为能带来勇气和好运。

人物形象图案中女性形象占多数。护身符刺绣文化里的女性形象具有保佑家庭多子多孙乃至人类不断繁衍生息的涵义,后又延伸为庇佑家中作物丰收、牲畜繁衍兴旺,同时也代表希望,寓意春天的降临。图案中的女性形象常常双手上举指向天空,这种造型充满宗教与哲学色彩,代表女性生命的源头和男性生命的源头和谐统一。此外,女性图案还可与鸟类图案组合搭配,以增强护身符的驱邪效果。

②传统色彩的使用

护身符刺绣作品通常颜色对比强烈,纯白的底布搭配上成片耀眼的大红色图案是最为经典的设计。红色在俄罗斯人民看来是太阳的颜色,蕴含着太阳的力量,能够驱除生活中的厄运;白色是纯洁、希望和原谅的颜色,虽通常作为刺绣作品的底布颜色出现,但具有独特的意蕴,是护身符刺绣文化中的关键元素,不能随意替换。其他点缀的蓝、黄、绿等颜色取自自然界,目的是为充分吸收自然的力量以达到更好的庇护效果。在追求奢华的贵族物品和有宗教意义的祭祀物品中,常用金色替代红色——金色也是阳光的颜色,而且凸显质感,衬托出贵族的奢华和宗教活动的神圣与威严。

护身符刺绣文化产生的时间很早,并且为俄罗斯传统刺绣文化增添了最为重要、最具有民族色彩的功能性特点,其图案反映出俄罗斯民间的原始太阳崇拜、光崇拜等多神教信仰,取材范围从自然界到民间传说甚至其他民族文化,非常广泛。在实际运用中,护身符刺绣作品主要用来装点民族服饰,常出现在服装的开口处,如衣领、袖口、衣襟和下摆等。

绣品所蕴含的俄罗斯民族性格

通过以上对俄罗斯传统刺绣文化特点的总结与归纳,浓缩在其中的俄罗斯民族的世界观、价值观逐渐展现出来,不仅体现出俄罗斯民族自古对真、善、美的不断追求,而且从不同角度诠释了俄罗斯民族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的突出性格特征——宗教性、神秘性、分裂性。

宗教性

宗教性是俄羅斯民族性格中最为核心的特征,体现在民族生活的方方面面。俄罗斯20世纪著名的思想家别尔嘉耶夫曾对俄罗斯民族性格进行详细的分析。在他看来,俄罗斯民族灵魂中有两个重要的基础组成部分,即深入民间的多神教的思维方式和以东正教、基督教为基础的修行。

多神教“万物皆有灵”的观念是俄罗斯民族从古至今延续下来的传统思维方式的根基。这样独特的世界观使得俄罗斯民族把身边的花鸟鱼虫变为不同的图案缝绣在各种生活用品上,并赋予这些图案超越单纯装饰品的内涵,比如鸟类形象成为生命力量的呼唤者,花朵图案是阳光、温暖的象征……通过对自然事物的转写来表达对宗教虔诚、坚定、依赖的情感态度。

经过传统刺绣文化的诠释,俄罗斯民族性格中的宗教性特点还暗藏了浪漫色彩。民间带着敬畏的态度看待周围一切看似普通的事物,平凡的事物因而变得神圣、抽象;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情感,能够分辨是非;相信内心善良虔诚的人能够得到帮助,实现心愿……对真、善、美的追求和对生活的乐观使得俄罗斯民族宗教性的性格特点里少了一些古板,多了几分浪漫。

民族性格里的宗教性还通过传统刺绣文化里众多不成文的“法则”显露出来。比如上文提到的护身符刺绣里对熊的造型的避讳;服饰中的刺绣图案共同选择放在衣襟等开口处;菱形图案成为女性服饰的必备元素;此外还有重复使用图案能够加强图案的庇佑功能等等。传统刺绣文化的任何一点细节之处都能够读出宗教在俄罗斯民族血液中打下的烙印。

构成俄罗斯民族灵魂的另一大元素是来自拜占庭帝国的东正教,它也很大程度地融入到俄罗斯传统刺绣文化中。传统刺绣艺术中,金银线绣仿佛皇冠上的珍珠,以制作工艺精细、图案复杂、用料昂贵而著称。这类刺绣艺术的产生最为主要与直接的原因就是为满足东正教教会举行隆重宏大的宗教仪式所需。后来技术不断普及,金银线绣才逐渐在俄国的皇家、贵族服饰中应用。此外,在俄罗斯传统刺绣作品里,双头鹰、教堂和一些祭祀时使用到的圣器等具有浓厚东正教色彩的图案时常出现;刺绣内容涉及耶稣画像或圣经故事的作品做工都格外精致,即便作品年代久远,至今仍保存十分完好。这些传统刺绣文化的特点和细节展现出俄罗斯民族对待东正教的尊重与虔诚。东正教文化是俄罗斯民族精神生活的寄托,同时也不断激励俄罗斯民族不断精进刺绣技巧,促进刺绣文化的发展。

神秘性

俄罗斯民族性格里的神秘性特征跟宗教性特征是相辅相成的。“东正教的特点比起天主教,除了保存基督教原始的教旨外还具有神秘性特征。更强调神的世界与人的世界的相通性。神秘主义强调的是原始宗教中普遍存在的‘启示性,承认在人与神之间存在着秘密的相通性”。俄罗斯人相信通过一定的方式能够直接与神灵进行沟通,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谕”,在俄罗斯人看来完全可以直接通过身边的事物进行感知;通过与神灵直接的交流,获得灵魂上的救赎。

俄罗斯传统刺绣艺术便是对神秘主义理论中“启示性”的最好诠释。传统刺绣中护身符刺绣图案背后的丰富意蕴是俄罗斯民族使用一种特有的符号与信奉的神灵在进行沟通和交流。就拿结构最简单的菱形图案和“十”字形图案来说,菱形代表女性及保佑女性的福祉安康,“十”字形图案代表阳光及保佑风和日丽、家庭兴旺。俄罗斯民族相信人生活的世界与神的世界是相通的,自己所信奉的神灵能够通过这些最简单不过的符号图案了解人类世界的状态,感受到这些图案背后包含的祈求和渴望;在神的帮助下,图案中暗藏的愿望会变为现实。

分裂性

俄罗斯传统的民族刺绣作品从整体上欣赏和在细节处观察带给人的感受是不同的。从整体上看,作品构图严谨、布局和谐、色彩搭配规律,呈现出严肃、严谨的风格,充满古典主义的大气和威严。此外,在具体图案的使用和整体图案的摆放规则上,不同的花纹有相对适用的场合,图案整体排列整齐、规律,在服饰中出现的具体位置也遵循相应的规则,展现出在民俗文化、宗教等影响下一种工整而精致的风格。而细细品味作品的细节,则流露出一种不加修饰的粗糙和不拘小节的直白。这主要是因为俄罗斯传统刺绣艺术习惯先用较粗的绣线粗略勾勒出图案的轮廓,再填充图案内部的空白部分;并且在刺绣过程中对针脚细腻与否没有特别的要求,参差不齐的针脚展现出俄罗斯民族粗犷、洒脱、不拘小节的性格,是其“绝对拥护精神自由”特性的外化。我国的刺绣艺术作品讲究针法细密、丝线平整细滑,整体上大多追求柔和、温婉,富有意境,因此作品从细节处的针脚到整体上的风格给人的感受是一致的,无处不透露中国人温柔、细腻、矜持的性格特点。与之对比,俄罗斯的传统民族刺绣艺术,整体和部分仿佛出自两个不同脾气的工匠之手,风格豪放的针脚与条理工整的整体结构形成鲜明对比。当然作品细节处的粗糙之感并没有损害整体观感,反而添加了一分质朴、天然的韵味。

这种反差很大、风格悬殊的混搭,更是俄罗斯民族性格中蕴藏的分裂性特征的外化表现。

分裂的概念对于俄罗斯民族而言意义深刻,是构成俄罗斯民族性格的重要元素。在俄罗斯心理刻画大师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罪与罚》中,以主人公的名字为暗示,展现作者对于民族心理中“分裂”元素的思考。俄罗斯历史上,早在尼康宗教改革时期,新旧教派之间相互争吵的过程中民族性格里的分裂性便已展露无遗。其中不稳定性是分裂状态导致的必然结果。别尔嘉耶夫曾对俄罗斯的民族性发表论述:“俄罗斯有从一个极端向另一个极端‘猛摆的倾向……这是种特有的‘不容忍性。”这种“猛摆”的倾向就是俄罗斯民族性格中不稳定性的表现之一。性格的不稳定性使俄罗斯民族在行为过程中缺少接续性,令人捉摸不透、难以理解。对此俄罗斯诗人丘特切夫用诗句“用理智无法理解俄罗斯”抒发自己的感慨。除不稳定性之外,矛盾性是趋向分裂性格的另一个表现——一个主体里融合了趋向两个极端的元素必然使之充满矛盾性。在这种性格特点的影响下,俄罗斯民族的精神世界与其实际生活中的行为方式之间常常充满矛盾。别尔嘉耶夫在研究俄罗斯民族社会发展过程时曾提出问题:“为什么一个最无国家概念的民族竟建立了如此庞大而强有力的国家机器?为什么一个最无政府主义的民族会如此顺从官僚统治?为什么一个精神自由的民族竟不祈求自由的生活?”

不断有学者对俄罗斯民族性格中的分裂性特征进行探究,俄国历史學家克柳切夫斯基认为这种性格特点来源于俄罗斯较为极端的自然环境条件。12世纪末至13世纪初,俄罗斯民族开始向伏尔加河上游地区移民,由于自然条件和来往交通条件的限制,原有发达的工商业衰落,转而发展农业。而俄罗斯温暖的夏季十分短暂,冬季严寒而又漫长。“俄罗斯人因此养成了在短时间内超乎寻常地集中力量的习惯,习惯于很快地、拼命地、速战速决地干活”,以获得能够维持生计的粮食。这样的耕作制度和生活作息规律,向俄罗斯民族性格之中内化,便形成了不稳定的、趋向分裂的性格特点。克柳切夫斯基对在自然环境影响下的俄罗斯民族做出总结:“在欧洲,没有一个民族像俄罗斯族人这样在短时间内那么紧张地劳动;似乎也找不到像俄罗斯这么一个地方,如此不习惯于平稳、适度、有节奏的劳动。”性格中的分裂性成为俄罗斯民族区别于欧洲其他民族的一个标签、一个代表性特征。

俄罗斯民族刺绣作品中时而狂放、时而拘谨的风格映照出俄罗斯民族心理习惯于非黑即白、倾向于极端化的处理问题方式。传统民族刺绣作品中融合了整体上的严谨、规律和细节上的粗犷、洒脱,展现出极大反差的审美特点;投射到俄罗斯民族性格中,则表现为由矛盾、不稳定等元素构成的分裂性性格特征。俄罗斯民族传统刺绣文化犹如一面镜子,映射出民族性格中具有代表性的深层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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