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莹 俞森权 郑健 高文仓
患者女性,67 岁,2014年7月因咳嗽咳痰伴发热就诊。胸部CT 检查显示右肺尖结节灶,伴右肺门、纵隔多发淋巴结转移。经肺穿刺病理检查显示非小细胞肺癌(腺癌)。2014年8月起行3个周期吉西他滨+顺铂(GP)新辅助化疗方案,化疗后出现Ⅲ度谷丙转氨酶和谷草转移氨酶升高(上限的8 倍),疗效评估为部分缓解。2014年11月行肺癌根治术,术后病理显示浸润性腺癌,第2组淋巴结(1/4)、第4组(3/4)转移,余淋巴结阴性。基因检测为EGFR L858R 突变。2015年1月行局部放疗(5 040 cGy/30 F),因考虑既往化疗后肝功能损害,放疗后改行长春瑞滨+顺铂(NP)化疗方案1个周期,因出现Ⅲ度骨髓抑制停止化疗。
2017年4月因反复头晕行头颅磁共振(magnetic reso⁃nance,MR)检查显示,左额叶异常强化灶,胸部CT 检查无异常。考虑新发脑转移,行埃克替尼靶向治疗及伽马刀治疗,后症状缓解。2018年11月再次出现头晕伴视物模糊,头颅MR未见进展,腰椎穿刺脑脊液检查出癌细胞,基因检测显示EG⁃FR L858R 突变,T790M 突变阴性,确诊为脑膜转移。因奥希替尼对脑/脑膜转移治疗的优势[1],且对T790M 阴性者亦有效[2],11月23日起给予奥希替尼(160 mg,qd),后症状消失。
2019年6月患者再次出现头痛伴头晕乏力,头颅MR 及胸部CT 检查均未见肿瘤进展,考虑脑膜转移进展。7月起改行奥希替尼(80 mg,qd)联合贝伐珠单抗(7.5 mg/kg,q3w)靶向治疗。8月起患者出现反复胸闷气短,N 末端B型尿钠肽原(NT-proBNP)>9 000 pg/mL。心脏超声显示左室增大,左室收缩及舒张功能减退,左室射血分数(LVEF)25%。考虑充血性心力衰竭,首先考虑贝伐珠单抗相关心脏毒性,也不能排除奥希替尼相关心脏毒性,建议两者同时停用但患方对停用所有抗肿瘤药顾虑较大,在充分告知风险后先停用贝伐珠单抗,继续奥希替尼(80 mg,qd)治疗,并予以积极抗心衰治疗。1周后症状缓解不明显,NT-proBNP为4 727 pg/mL,心内科会诊后予左西孟旦强心治疗,后症状有所缓解。9月复查LVEF 为38%,NT-proBNP 为364 pg/mL。后患者仍有轻度胸闷,复查LVEF 为35%~38%,再次建议停用奥希替尼,患方仍坚持拒绝。10月患者出现肺部感染,迅速发展为感染性休克,终因治疗无效死亡。
小结靶向药物治疗使晚期肿瘤患者生存时间得以延长,但心脏毒性事件也逐渐进入公众视野。不同靶向药物导致的心脏毒性事件发生率不同,同一药物治疗不同肿瘤时发生率也不同。此外,心脏毒性事件的临床表现形式也不一致。充血性心力衰竭(congestive heart failure,CHF)是一种发生率相对较低但危险性高的心脏毒性事件。本例患者使用贝伐珠单抗所致CHF 诊断明确,但在积极抗心衰治疗后仍有轻度胸闷,LVEF 始终为35%~38%,排除既往心脏病、感染、化疗药物等因素,考虑与奥希替尼相关。相较于2019年2月NTproBNP为97 pg/mL,在未联合贝伐珠单抗治疗前仅给予奥希替尼单药期间(2019年7月),NT-proBNP升高至1 643 pg/mL,尽管此时尚无心衰症状和LVEF 下降,排除其他因素,仍高度考虑为奥希替尼引起的心脏损害,但尚未发展为心衰,联合贝伐珠单抗诱发或加重了奥希替尼引起的心衰。
奥希替尼的心脏毒性事件主要为QT间期延长,LVEF下降和CHF则相对少见。一项Meta分析比较了奥希替尼、第一代表皮生长因子受体酪氨酸激酶(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EGFR)抑制剂和含铂双药化疗的心脏毒性,结果显示奥希替尼组心衰发生率更高(3.763%vs.1.453%,RR=2.719,P=0.031)[3]。贝伐珠单抗所致CHF的发生率为2%~4%,但存在明显的肿瘤间差异[4],多项研究显示,贝伐珠单抗并未增加肺癌患者CHF的发生率[5-7]。因此,提示在肺癌中贝伐珠单抗所致CHF发生率相对较低。此外,贝伐珠单抗所致CHF多在停药后2个月内恢复,而本例患者LVEF 始终未恢复正常,再次证明可能同时存在奥希替尼相关心脏毒性,贝伐珠单抗的使用加重了其严重程度。
基于厄洛替尼联合贝伐珠单抗治疗模式的成功探索,奥希替尼联合贝伐珠单抗的治疗模式也广受关注。然而,在晚期EGFR 突变非小细胞肺癌的一线治疗方案中,厄洛替尼联合贝伐珠单抗方案的3 级及以上不良反应发生率最高[8]。因此,奥希替尼联合贝伐珠单抗的用药安全性还需慎重评估。2019年ASCO上首次报告了一项旨在评估该方案有效性和安全性的Ⅱ期临床试验研究,其治疗总反应率为80%,中位无进展生存期为18.4个月,而唯一导致患者退出试验的不良反应是射血分数降低。上述研究证明奥希替尼联合贝伐珠单抗方案疗效的同时,也再次暴露出该方案心脏毒性的问题。但该联合治疗模式是否会引起心脏毒性的叠加,尤其是LVEF下降及CHF,还需更大规模的临床试验进行验证。联合治疗模式已是大势所趋,在患者生存获益的同时,用药安全也需重新评估,尤其需警惕致命性不良反应的协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