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丹, 杜梦楠, 贾英杰
1.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肿瘤科,天津 300381;2.天津中医药大学,天津 301617
自2019年12月8日,以湖北省武汉市为爆发点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以下简称“新冠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席卷而来,成为举国关注的焦点。截至目前,我国疫情防控已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各地医疗救治工作任务依然艰巨繁重,尤其是随着复工人员流动增加,疫情反弹风险持续存在,特别是国际社会疫情的快速蔓延带来众多输入病例,疫情防控形势仍十分严峻。研究显示,恶性肿瘤患者比非恶性肿瘤患者具有更高的严重事件发生风险(分别为39%和8%,P=0.000 3)[1],截至2020年2月11日数据显示我国72 314例新冠肺炎患者中,107例患者有恶性肿瘤史,总体人群的粗死亡率为2.3%,但有恶性肿瘤史患者的粗死亡率为5.6%[2],说明恶性肿瘤患者感染新冠肺炎的风险更高、预后更差,值得我们关注。尤其是新冠肺炎患者与肺癌患者的临床症状易于混淆,这给肺癌患者的鉴别诊断以及身心健康带来极大的困扰[3]。中医药是我国各族人民在数千年的生产生活实践和与疾病作斗争的过程中逐步形成的医学科学,曾在无数次重大疫病救治中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在本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以张伯礼院士为首的多位中医专家纷纷呼吁,中医药应当成为与西医并肩作战的主力军。本文就此次疫情分享几点中医的认识与思考,以及在肿瘤患者防治新冠肺炎中的作用。
新冠肺炎是一种具有强烈传染性和流行性的急性传染病。从中医学的角度分析,该病属于中医学“疫病”、“瘟疫”范畴。早在《素问·刺法论》中就有记载:“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说文解字》谓:“疫者,民皆病也”,《吴鞠通医案》载:“温疫者,厉气流行而兼秽浊,户户皆然,如役所使也”,均符合此次疫情病例特点。庞安时《伤寒总病论》言“凡温疫之家,自生臭秽之气,人闻其气……邪气入上元宫,遂散百脉而成斯病也”,并已认识到温疫的传染性,系经空气传布,由呼吸而入。“瘟”乃后起字,至宋代编纂的《集韵》中才提出该字,释意为疫病,故古之医家常有“温”和“瘟”混淆载述的情况。至清代雷少逸著《时病论》方明确辨析两者的不同,“温者,温热也;瘟者,瘟疫也;其音同而其病实属不同”。
疫病病因责之“疫疠之气”,又称之为“疫气”、“疠气”、“戾气”、“杂气”等。张景岳《类经》言:“疫疠乃天之邪气”。巢元方《诸病源候论·疫疠病候》曰:“其病与时气温热等病相类,皆因一岁之内,节气不和,寒暑乖候,或有暴风疾雨,雾露不散,则民多疾疫”。吴又可《温疫论》载:“夫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杨栗山《伤寒温疫条辨》载:“杂气者,非温非暑,非凉非寒,乃天地间另为一种疵疠旱潦烟瘴之毒气”,“偏于一方,延门阖户,当时适有某气专入某脏腑、某经络,专发为某病……故众人之病相同”。历代医家多认为本病非外感六淫的四时主气为病,而是由于天地之气的异常变化所产生。观武汉2019年12月以来,时值冬至、三九之时,寒令当至而未至,应寒而未寒,反为热[4],包括武汉在内的长三角、东南沿海及西南地区,气温较同期偏高4~6℃[5],同时阴霾冷雨缠绵近旬,不时之气留连持续,异常的气候为本次疫情的发生创造了条件。
疫疠邪气自口鼻而入,病位主在肺,涉及脾胃。《温疫论》曰:“盖温疫之气,邪自口鼻而感”。《吴鞠通医案》载:“是证也,悉从口鼻而入,先病手太阴,而后延布三焦”。薛生白《湿热条辨》谓:“邪由上受,直趋中道”。纵观此次疫情前沿,诸中医专家均将“湿”放在了病机与治疗的重要位置。根据新冠肺炎患者临床特点,多伴发热,但热势不显,部分症见乏力、纳差、恶心、便溏,舌苔多厚腻,反映出了湿性黏滞,易阻遏气机,困阻中焦脾胃的致病特点。此病发于冬令,部分患者早期还有短暂的恶寒症状,故还并见寒邪。本病病机总属寒湿、疫毒郁结于肺。邪阻肺络,肺气失于宣降,初期可见恶寒、发热、咳嗽等轻症;随邪毒深入,闭阻肺气,可见呼吸困难、气促咳喘等重症危候;疾病后期,耗气伤津,肺病及脾,子盗母气,脾失健运,则可导致肺脾两虚,气阴不足。
《医宗必读》所言:“积之成者,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现代医家对“正虚”是肿瘤发生发展的病因病机已达成共识,认为“正虚”存在于肿瘤患者的整个病程中。“至虚之处,便是客邪之处也”,肿瘤患者因正气亏虚则更易感疫疠邪气,同时又因正虚而抗邪无力,导致正气不足与疾病发展互为因果,造成恶性循环,则病情加重,愈显复杂难解。
对于肿瘤患者,积极预防新冠肺炎,做到未病先防、已病防变具有重要意义。《素问·刺法论》曰:“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天牝从来,复得其往,气出于脑,即不邪干。”疫情的“未病先防”着重在于两个方面:一者,“正气存内”;二者,“避其毒气”也。“正气存内”是“邪不可干”的重要基础,正气充足则抗病力强,虽有外邪侵犯也不易发病。注意顺应自然、法于阴阳、调于四时养生、御神保精、饮食有节、劳逸有度、恬淡处世等养生之道犹为重要。“避其毒气”是“邪不可干”的重要保障,面对病毒采取隔离措施,避之有时,病安从来。肿瘤患者的日常个人防护注意事项大致同正常人[6],抵抗外界病毒的最好方法都是相对隔离,如果必须出门,一定要佩戴口罩、勤洗手更衣。
疫情期间,医院是感染的重灾区,减少到访医院的次数无疑是降低感染风险的最直接措施。肿瘤患者根治性治疗后需要定期复查。姑息性治疗往往需要多个疗程的持续治疗,患者就医的诊次和频率非常高,而肿瘤患者免疫力往往偏低,如非必要可适当延后复查,调整治疗方案,尽量减少前往医院的次数,缩短在医院停留的时间,所有诊疗活动均需在确保无相关疫区接触史和发热患者的情况下进行。听从肿瘤专科医生建议,必要时可通过官方网络通道或致电主管医生咨询相关事宜,了解自己就诊的肿瘤科室及医院的实时情况,免去来回奔波的辛苦,也降低前往医院感染的风险。对于长期异地就医患者,特殊时期更应尽量减少人员流动时间、空间,就近就诊。
疫情期间,中医药在新冠肺炎的防治中疗效确切,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众所周知,中医药的治疗是可以贯穿肿瘤患者治疗的全过程的,对于肿瘤患者,配合中医药制剂,不仅可以充分发挥中医药对放化疗增效减毒、预防肿瘤复发转移、改善临床症状、提高生活质量等优势,还可以增强患者的抵抗力,从而降低感染的风险。
针对感染新冠肺炎的肿瘤患者,中医药更有截断疾病发展态势、促进康复、防止轻症向重症转化、降低病死率、预防疾病并发症及后遗症的出现等优势。钟南山院士指出:中医药可贵之处,在于治未病,中医一开始就要介入。新冠肺炎的中医药干预并非千人一方、千篇一律,也不是一方到底,需要依据疾病的发展趋势、发病速度等方面而因人因时因地不同。据专家组反馈,本病病情凶险,进展迅速,常需随时因病情变化而调整治疗处方,但也有规律可循,总体来说,抓住核心病机是治疗的关键,审症求因、辨证论治是治疗的不变法则。新冠肺炎的中医治疗大体可参考《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7]中的证型进行辨证治疗,其中尤以清肺解毒汤应用最广,普遍适用于各期新冠肺炎患者,临床救治总有效率达90%以上[8],方中含21味中药,治以祛邪利肺、速去疫毒为主,其中白术、山药、茯苓等药味的使用充分说明了在治疗过程中顾护中焦脾胃的重要性,正如陈士铎《石室秘录》所云:“治肺之法,正治甚难,当转治以脾,脾气有养,则土自生金。”所谓“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脾胃功能的恢复是疾病向愈的前提,脾胃盛衰为本病进退的关键[9]。人以气血为本,脾胃乃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中焦枢机轮转,周身之气畅行,则易趋向愈。从疫情一线反馈的信息也提示本次疫情具有明显湿邪的致病特点。湿从何来?湿邪来源无非内外之因。本病发于冬春之季,虽非湿邪当令,但湿邪致病四季可发,且湿邪伤人缓慢难察,武汉地处南方长江中下游地区,湿气本较北方偏盛,易感湿邪。脾为太阴湿土,与自然界中湿气相通,同气相感,故外感湿邪易伤于脾,使脾失健运。外湿困脾,加之素体本虚,运化无权,是内生湿浊的关键。无论外感内伤,脾伤湿盛是该病产生的内在基础。治之奈何?戴天章《广瘟疫论》提出瘟疫“五兼十夹”,治疗当“以夹邪为先,疫邪为后,盖清其夹邪,而疫毒始得透达”。祛湿犹为重要,但关键在于健运中洲,使湿邪得消,正气充足,以抵时疫。
实践证明,中医药在疫病的防治中有着独特的理论和救治体系。疫邪致病最为凶猛,肿瘤患者往往正气不足更为易感,且预后较差。因此,积极预防,避其毒气,早期干预,重视脾胃,对改善生存预后具有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