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藿香在中医疫病防治领域的文献学、药理学及临床研究概述Δ

庄红艳，房 萌，朱 虹，刘 杰，赵 燕，李 雪，薛春苗

(1.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定医院药事部，国家精神心理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精神疾病诊断与治疗北京市重点实验室，北京 100088； 2.首都医科大学人脑保护高精尖创新中心，北京 100069； 3.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药学部，北京 100700)

中医学承载了数千年来中华民族与疾病抗争的历史，积累了丰富的用药经验[1]。其在应对类似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的时令性疾病方面，可以做到有的放矢[2]。《伤寒论》和《金匮要略》等医学经典著作中记载的很多方剂都能给人以很好的启示[3-5]。中医古籍及现代中药学专著中均记载，化湿类中药常用于预防瘟疫，可使气机调畅，邪不内生，避免体内寒、湿、热与外邪相引，趁虚发病，具有较多优势[6-8]。当前COVID-19在世界范围内广泛流行，现代医家根据中医经典方剂和用药经验研制的“清肺排毒汤”被广泛应用于防治疫病，临床疗效显著，在预防和治疗COVID-19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清肺排毒汤中的主要化湿药为广藿香。广藿香始载于东汉杨孚的《异物志》，其来源于唇形科植物广藿香Pogostemoncablin(Blanco) Benth.的干燥地上部分，具有芳香化湿、开胃止呕和发表解暑等功效[9-10]。本文系统梳理历代医家使用广藿香防疫的文献记载，探寻广藿香抗病原微生物、解热等方面的实验药理学研究概况，探讨广藿香在改善流行性感冒及胃肠道相关症状的临床研究情况。

1 广藿香防治疫病的古代文献记载

作为药用名称，“藿香”始载于南北朝《名医别录》，其中记载，其气味辛、微温，无毒；祛恶气，止霍乱心腹痛，主疗霍乱殊功，故名“藿香”；芳香之气助脾胃，正不正之气，宣气机之不宣，凡时行疫疠、暑浊用此，则邪气自无容而愈矣[11-12]。说明当时广藿香的药用功效已经为人所知。

唐代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中记载，“藿香汤”治毒气吐下、腹胀等症[13]。宋代苏颂在《本草图经》中记载“藿香”，“治脾胃吐逆，为最要之药”[14]。宋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首次记载“藿香正气散”，曰其“治伤寒头痛，憎寒壮热，上喘咳嗽，心腹冷痛，反胃呕恶”[15]。该方剂对后代影响深远，至今仍是治疗暑湿感冒的最佳选择。宋代《证类本草》中记载“藿香”，“微温。疗风水毒肿，去恶气，疗霍乱心痛”。可见广藿香药用在宋代已成主流，宋代临床医家已广泛使用该药。

金元时期的医家和本草著作对“藿香”的功效进行了扩充。如元代王好古在《汤液本草》中描述“藿香”，“主脾胃呕逆，疗风水毒肿，去恶气，疗霍乱心痛，温中快气”[16]。明代《本草蒙筌》中论述“藿香”，“专治脾肺二经……入伤寒方，名正气散。理霍乱俾呕吐止，开味口令饮食增”[17]。《神农本草经疏》中描述，“藿香”能止呕治呃逆，若阴虚火旺，胃热作呕，应严禁服用。

广藿香在明代以前称为“藿香”，至明代《滇南本草》始见“土藿香”之名。为区别两者，现代植物学分类将后者改称为“藿香”，前者改称为“广藿香”[18]。《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一部》(2015年版)[9]中，收录“广藿香”。历代医家为广藿香药材的功效主治和应用开发提供了深厚的积淀和宝贵的经验。

2 广藿香用于防治疫病的现代药理学基础

2.1 抗病原微生物作用

广藿香抗病原微生物的相关实验药理学研究结果表明，其具有抗菌、抗病毒等作用。可对抗白色念珠菌、新型隐球菌等真菌；在抗金黄色葡萄球菌、幽门螺杆菌、志贺菌等常见细菌及流感病毒、腺病毒和柯萨奇病毒等多种病毒方面，均有良好的效果。

魏晓露等[19]研究了广藿香醇体外抗流感病毒、腺病毒和柯萨奇病毒的效果，该研究结果表明，广藿香醇对上述3种病毒的直接作用效果优于抗病毒吸附和抗病毒生物合成，广藿香醇对上述3种病毒具有抑制作用。

2.2 解热作用

齐珊珊、胡丽萍[20]研究了广藿香叶挥发油的抗炎作用，给内毒素致热大鼠灌胃给药1.0%、2.0%的广藿香挥发油乳剂1 ml/kg后，实验动物血清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和下丘脑中环腺苷酸(cAMP)的含量明显降低，表明广藿香油对大鼠具有显著的解热作用，该作用可持续6 h。

2.3 镇痛作用

郭婷婷等[21]以小鼠为研究对象，探讨了广藿香对冰醋酸所致小鼠扭体疼痛模型的镇痛作用，研究表明，广藿香对冰醋酸所致小鼠扭体疼痛模型具有扭体抑制作用，具有良好的镇痛作用，且其药理作用与服药剂量具有一定的量效关系。广藿香镇痛的相关实验药理学研究结果表明，其具有较好的镇痛作用。

2.4 止咳、祛痰和平喘作用

赵书策等[22]以小鼠为研究对象，开展了广藿香止咳、化痰和平喘作用的相关研究，该研究结果表明，通过浓氨水致咳嗽、气管酚红排泌量及喷雾致喘实验发现，广藿香具有良好的止咳、化痰和平喘作用。刘尧、毛羽[23]以小鼠为研究对象，用酚红排泌法考察广藿香挥发油的化痰作用，用浓氨水诱导小鼠咳嗽探讨广藿香挥发油的止咳作用，结果表明，广藿香挥发油具有较好的止咳、化痰作用。广藿香止咳、祛痰和平喘的相关实验药理学研究结果表明，广藿香具有较好的止咳、祛痰和平喘作用。

通过上述现代药理学研究结果可知，广藿香不仅对病原微生物有直接的作用，而且在改善发热症状、镇痛、止咳、祛痰及平喘等方面都有较好的作用。目前，COVID-19的临床表现以发热、咳嗽等症状为主，相关药理研究结果可为广藿香抗击COVID-19提供思路，提示广藿香对COVID-19患者的相似临床症状可能具有改善作用。此外，现代药理学研究补充了传统中药的功效理论，相关药理学研究结果与传统记载的中药临床功效具有一致性，也为开展广藿香防治疫病有效成分、相关作用机制、新药开发及临床研究奠定了基础。

3 广藿香用于防治疫病的临床研究

3.1 治疗胃肠型感冒等多种感冒

宋宾[24]对76例胃肠型感冒患者给予藿香正气液联合常规西药治疗，考察藿香正气液改善胃肠型感冒症状的疗效，结果表明，藿香正气液联合西药治疗组患者的总有效率为97.4%，显著高于单纯使用西药治疗组。该研究结果提示，藿香正气制剂用于临床治疗胃肠型感冒，可提高临床有效率，降低并发症发生率。冯天保、奚小土[25]对267例患者开展风热挟湿型感冒的临床研究，对照组患者以银翘解毒片治疗，治疗组以藿香温菊饮治疗，结果表明，藿香温菊饮治疗发热及改善流行性感冒症状的效果优于对照组，两组方案改善发热的效果具有显著性差异，藿香温菊饮可快速改善流行性感冒的相关症状。广藿香可治疗胃肠型感冒等多种感冒，而感冒多为呼吸道病毒性传染病，极少数与细菌性感染有关，广藿香在临床治疗胃肠型感冒及改善流行性感冒相关症状可能和其抗病毒活性有关。

3.2 治疗多种消化系统疾病

广藿香可治疗多种消化系统疾病，如功能性消化不良和病毒性肠炎等，可改善相关临床症状。

3.2.1 功能性消化不良：徐景藩常用广藿香治疗中焦湿阻并有外感湿邪证，常见胃脘痞胀、呕吐等症，认为广藿香气芳香，善行胃气，以此调中，除秽恶痞闷，且香能和合五脏，若脾胃不和，用之助胃而进饮食，有醒脾开胃之功[26]。广藿香善解湿邪，黄亚鹏[27]用藿香清胃片治疗饮食积滞型功能性消化不良，以脘腹胀满、不思饮食和恶心呕吐等症状为观察指标，其研究结果表明，藿香清胃片对饮食积滞型功能性消化不良具有良好的临床疗效。

3.2.2 治疗病毒性肠炎：李娇等[28]对100例小儿轮状病毒性肠炎患者开展研究，对照组患儿以西医常规方法治疗，治疗组患儿采用中医推拿结合藿香散敷脐治疗，其研究结果显示，治疗组患儿的总有效率为90%，显著高于对照组；治疗组患儿呕吐、体温和腹痛等临床指标恢复时间显著缩短，与对照组有显著差异，表明藿香散敷脐联合中医推拿用于小儿轮状病毒性肠炎的疗效显著。陈晓玲等[29]对92例小儿轮状病毒性肠炎患者使用藿香正气滴丸治疗，治疗组患儿在西医常规治疗的基础上给予藿香正气滴丸治疗，结果表明，联合应用藿香正气滴丸患儿的止泻时间、退热时间均明显短于单独使用西医常规治疗的患儿，两者的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上述研究结果提示，藿香正气滴丸可较好地改善病毒性肠炎患儿的临床疗效。

4 讨论

现代医家刘继祖认为，临床上应活用广藿香，其可去除湿邪，助脾胃，临床上倦怠无力、舌苔浊垢等可选用广藿香；广藿香祛除湿邪且无伤津作用，配合其他方剂使用可解暑化湿解表；广藿香可化湿，恢复正气，可用藿香正气散治疗流行性感冒及病毒性感染早期外感风邪而内伤湿滞者[30]。历史上，广藿香曾作为中药组方药物之一用于预防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SARS)。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八版)》(国卫办医函〔2020〕680号)中，医学观察期临床表现为乏力伴胃肠不适者推荐的藿香正气胶囊，临床治疗期可用于轻型、普通型、重型以及危重型患者救治的清肺排毒汤，轻型寒湿郁肺证推荐处方，普通型湿毒郁肺证、寒湿阻肺证推荐处方，重型疫毒闭肺证推荐处方和恢复期肺脾气虚证推荐处方，均广泛应用了广藿香。国医大师李佃贵、周仲瑛和王琦等开具的香囊处方，均选用广藿香以芳香化湿[31]。

疫病具有强烈的传染性，大多数疫病都可见发热、汗出和口渴等症状。经专家辨证，COVID-19为寒湿疫，患者的主要临床表现除发热、咳嗽外，还包括较多湿困体内的临床表现，如恶心、呕吐或呕恶纳呆、大便黏腻不爽等，这些均与广藿香的主治病证吻合，临床上选用广藿香可起到芳香化湿、祛除湿邪的作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八版)》中，多个临床推荐处方都包含广藿香，可根据证候合理用药，达到药证相符，取得最佳的治疗效果。目前，COVID-19的防治没有特效药，适时地预防和治疗对改善病情、提高治愈率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药理学、临床研究结果均提示，广藿香在防治COVID-19方面具有潜在的作用。广藿香用于COVID-19的临床实践也充分显示出其在疫情防治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中医药防治疫病的效果将进一步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