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丢了

王族

卡得罕医生在那仁牧场开了一个诊所，很少回村子里来，大家都说他是被气的，卡医生为爷爷把金子丢了的事，已经生气几十年了，气得实在没办法，就跑到那仁牧场。在那仁挣的那几个钱，并不是他看重的，他只是想躲开人们的议论。如果那些金子不丢，卡得罕现在应该是很有钱的人，但他爷爷因为记性不好，使那一大批金子再也找不到了。

关于那一大批金子的故事，说来话长。当年，俄罗斯和白俄罗斯打仗，沙俄和中国边境的百姓被祸及，纷纷向和平地带潜逃。卡得罕的爷爷在潜逃中迷失了方向，跑到了西伯利亚，看着那里奇特的地貌，他才知道，离阿尔泰远了。他不敢怠慢，多方打听路线要返回故乡。正在这时，他意外地得到一批财宝。两个沙俄资本家为什么事决斗，恰逢他路过，便让他作证，死了一方的财产归他。他按照蒙古人赛马的规则，让他们决斗，其中的一个资本家将另一个资本家杀死，他得到了那个资本家的金子。他携带金子从西伯利亚上路，经过十多天艰难跋涉，进入蒙古国，又经过几天的行进，终于回到中国。

此时，他雇来的人早已因长途困苦不辞而别，买来的马已死去两匹，只剩下一匹可勉强驮东西，他咬咬牙，牵着马向布尔津方向继续前进。

到了布尔津的红木河边，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在河边休息了一天，将那些金子埋到土中，做了记号，然后骑着马，回到白哈巴村。

他多日在外流浪，家里人望眼欲穿，见他突然回来了，万分高兴。

安静了数日，他便给家里人讲了携带金子回来的事情，家里人高兴至极，扛上工具，便跟他去取宝。到了红木河边，他却找不到埋宝的地方，留下的记号也没有丝毫踪迹。一家人找了一天，到天黑后便失望了。

第二天，全家人又燃起希望的火焰，沿河岸向前挖开去，一直挖到两条河的交汇处，仍无半点收获。第三天，他们仍不死心，又把可疑的地方挖了一遍，整整一天，仍无收获。

家里人都怨他马虎，那么多金子，怎么能埋到土中呢，说不定，他埋的时候刚好有人在旁边看见了，他一走，人家就取宝而去。

听着大家的责备，他什么也没说，牵着马默默离去。

消息不胫而走，好多人都去红木河边寻宝，卡得罕的爷爷从此背上一个糊涂和运气不佳的名声。

无独有偶，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一个人从西伯利亚逃回了村子里，他与卡得罕的爷爷一前一后，走的是同一条道路，因为没有像卡得罕的爷爷得金子又失金子的经历，人們都为他死里逃生而感动，他和家里人都沉浸在分而又聚的欢乐中。卡得罕的爷爷看着别人高兴的样子，心想，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带那些金子回来了，弄到现在，富人当不成，连穷人应该享受的欢乐也没有了。

卡得罕自小跟爷爷长大，对这件事深有感触。他说：“爷爷其实不贪财，他一辈子没有什么过分的欲望，是一个朴素的人。他力气很大，一百多斤的木头，扛起就走。

自从丢了金子后，村里人的议论影响了他晚年的生活，他变得不爱说话，不和村里人来往了。”

是啊，在卡得罕的爷爷历经千辛万苦回归的精神里，其实有比金子更重要的东西，如果不是与一批意外的财宝相遇，他就变成村子里的一位英雄。卡得罕的爷爷已去世很长时间了，村子里还没有发生另外一件可以将其替代的事情。所以，人们可能还会议论下去。

//摘自《神的自留地》，百花洲文艺出版社，豆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