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富,景月楼
在人类陶醉于征服自然的喜悦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环境污染、资源枯竭等生态问题逐渐成为司空见惯的现象。日益席卷全球的生态危机给予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当头一击,引发人们对生态系统诸多要素之间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复杂关系的高度关注。“首先,要分析与某事物相关的所有数据,而不是依靠分析少量的数据样本。其次,我们乐于接受数据的纷繁复杂,而不再追求其精确性。最后,我们的思想发生了转变,不再探求难以捉摸的因果关系,转而关注事物的相关关系。”[1]29关注事物之间的复杂性和相关性,有助于审视人类从自然存在到自然的主人的僭越,促使人们克制符号消费引发的物质利益争斗,反思个人中心主义价值观引发的生态灾难,推动相互承认的生态价值观建构。
普通生物依存于特定的自然环境,无法摆脱自然界优胜劣汰法则的掌控,人类则通过有意识的生产活动提高获取自然资源的生存能力,逐渐打破人对自然环境的依赖关系。机器大工业确立人类征服自然的霸权地位,促使人从自然存在物僭越为自然的主人。人类利益至上的价值诉求忽视自然环境的客观规律,给自然环境造成严重的破坏。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迫使人们认真反思人的生活诉求与自然界资源供应极限的现实矛盾。“在生态危机逐渐扩大以至于现在好像要吞噬整个星球的背景下,所有现代思想中的伟大理论传统——自由主义、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女性主义——都力图重新研究其理论先驱们,通过放弃某些思想并捡起另外一些思想,以努力‘绿化’他们对社会的诸多理解。”[2]192生态危机引起人们对自然界资源供给极限的关注,促使人们开始反思消耗自然资源的生活诉求是否具有不证自明的合理性,探讨生态危机产生的价值观根源。
首先,个人中心主义生产原则诱发人类对自然的掠夺欲望
莱内尔·格伦德曼把生态危机的诸多表现概括为环境污染、资源枯竭和人口急剧增长三类问题。“环境伦理学家的一种普遍看法是:正是在当代社会占据主导地位的人类中心主义对它们的生态危机负有责任,因此转向非人类中心的伦理准则是解决问题的必然出路。”[3]21人口的快速增长以及生活需要的急剧膨胀促使人们过度掠夺自然资源,导致人的消费诉求超出自然界的承受能力,造成对自然环境的污染和破坏。“生命进行调整,并达到平衡,这需要时间,不是几年的功夫,而是以千年为单位。在整个过程中,时间是必不可少的因素;但是在现代社会,人类不管不顾的莽撞行为,使得情况急剧变化,大自然按部就班的脚步根本无法赶上这种速度。”[4]25由于生命体与物质环境之间的复杂联系,人不仅应当把自然界视为人的无机身体,而且应当把自然界视为具有高度复杂性的自组织系统,同时尊重自然界的自我调整机制,重视生态危机显现的自然界资源供应的极限,从而形成对个人中心主义的合理节制,杜绝自以为是的主人妄想。
其次,个人中心主义生产原则激化主体之间的利益争夺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秉持个人中心主义原则的人们把自然界视为可以无限索取的宝藏。在人与人关系中,贯彻个人中心主义原则的人把他人视为利益竞争者,以至于主体之间形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敌对关系。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占有更多财富的利益诉求促使个体蜕化为自私自利的原子式存在。个人中心主义的利益诉求无法形成保护环境的共识,反而会加剧对自然环境的肆意掠夺。“现在也是一个工业唱主角的时代,赚钱就是硬道理,很少有人对此有异议:只要自己能赚到蝇头小利,才不会顾忌代价问题。”[4]30-31人们为了自私的目标肆无忌惮地破坏自然环境,这种行为已经成为司空见惯的现象。对于受到资本逻辑掌控的人来说,自私贪婪的利益诉求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人们把自然界视为可以不断侵占的资源,唯恐自己掠夺的比别人少,甚至不惜涸泽而渔。“为商品生产而榨取原材料的活动,围绕着满足北方国家的诸多需求而组织起来;在这些国家当中居住着全球大约25%的人口,但却消费75%的全球资源。”[2]221如果当代世界生存资源分配不公平的状况得不到有效遏制,那么人们对自然资源的掠夺仍然会陷入无休止的战争状态。
再次,个人中心主义生产原则导致人的自由本质发生物化
生态危机与人类改造自然界的实践活动密不可分,它是带有鲜明主体性色彩的人化自然现象。生态危机直接体现为人与自然环境关系的危机,间接表现为人与人之间社会关系的危机,从而揭示出人的自由自觉的类本质出现物化危机。生态危机引发哲学对“人应当期望什么”的理性追问,是当代哲学反思人的生存方式的重要切入点。
人们习惯于预设自身价值观的合理性,忽视对物质财富追求的理性反思,从而为人的自由变成物化自由提供诸多可能性。当代消费社会是为物而疯狂的社会,人们围绕物的诉求绞尽脑汁,执着于对物质财富的占有和消费,这一行为方式导致人们丰富的生活需求蜕变成片面的物化需求。“人的需要到处遭到否定:要么采取世界上大多数人口遭受极端剥夺的形式,要么在富裕国家中采取可以设想的最为严重的自我异化的形式,并使这种自我异化超出生产领域而扩展到一种被控制的消费领域,从而强化了对异化雇佣劳动的终生依赖。远离了真正的需要而陷入大量虚假需求之中,生命变得越来越卑贱”[2]247。由于对物质财富的狂热追求构成价值观的核心,人的生活越来越表现出物化的特征,人成为被物拖累的存在。人作为生命存在离不开对物质财富的占有,但人不应局限于对物质财富的占有,还应当具有超越物质财富限制的精神需求。人对待物质财富的态度直接表明人的精神境界。人必须合理协调物质需求与精神需求的关系,才有可能成为自由的存在。如果人对物的占有欲求缺少节制,在资本逻辑的推波助澜下,人们彻底毁掉自己的生存家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人这个自由的存在将演变成自我毁灭的存在。
人类在改造人与自然关系的过程中,不断改变人的社会交往关系,调整人的各种需要之间的复杂关联。人们应当把生态危机视为批判自身生存方式的契机,在生产领域重视人与自然、人与人关系的复杂性,从相互关联原则出发协调人们追求物质财富的利益矛盾,从而避免价值观陷入追求个人财富的物化危机。
现代化大生产为人的生活提供丰盛的消费品,消费品不足的问题不再成为社会面临的主要矛盾。西方发达社会已经从生产型社会转变为消费型社会,消费取代了生产在价值观塑造中的主导地位。消费社会中的消费活动具有符号消费特征。符号消费的分析原则是“人们从来不消费物的本身(使用价值)——人们总是把物(从广义的角度)用来当做能够突出你的符号,或让你加入视为理想的团体,或参考一个地位更高的团体来摆脱本团体。”[5]34符号消费不仅包含对物品使用价值的消费,而且表现为对物品符号价值的消费,并将消费品的符号价值视为消费的核心诉求。符号消费把物质消费品视为表征人的社会地位的消费符号,承担着社会阶层区分功能,直接激化人与人之间符号诉求的竞争关系,促使人的价值诉求表现出符号化的特征。
首先,个人中心主义消费原则把丰盛的物品视为生活幸福的消费符号
美国等发达国家的国民生活已经形成高消费模式。“堆积、丰盛显然是给人印象最深的描写特征。大商店里琳琅满目的罐头食品、服装、食品和烹饪材料,可视为丰盛的基本风景和几何区。在所有的街道上,堆积着商品的橱窗光芒四射(最常见的材料就是灯光,如果没有它,商店就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肉店的货架以及举办整个食品与服装的节日,无不令人垂涎欲滴。”[5]2生活物品的丰盛奠基于现代工业对自然资源的巨额掠夺。高消费的幸福生活模式必然加重自然环境的负担,激化人的消费需求与自然环境供给之间的矛盾。从这个意义上说,生态危机表明人的物化的幸福欲望陷入无限膨胀境地,揭示出毫无节制的物化的欲望导致日益严重的生态破坏。
面对席卷全球的生态危机问题,某些人仍然认为不必担心环境破坏的威胁,鼓吹人类可以依靠经济和技术手段应对生态破坏问题。“主流经济学家通常会警告说,我们不能做任何限制经济增长的事情。相反,他们却认为唯一的答案就在于更大的经济发展,从而为我们解决未来紧急情况提供更多的手段。”[2]92利益集团把自然界视为可以承受无限掠夺的资源宝库,主张经济发展和技术革命能够解决环境破坏问题。这种现象反映出人们对个人中心主义的物化欲求的盲目推崇,以及对人类活动给自然环境造成严重破坏的现状的冷漠无视。生态危机揭示出人类活动破坏自然界在漫长演变过程中形成的相对稳定的生态平衡关系,促使人们认真关注事物之间复杂的相关关系,反思人是自然界的主人这种绝对掌控的目的论诉求。
其次,个人中心主义消费原则把物品作为表征社会身份的消费符号
消费社会理论认为人的消费是社会操控下的符号消费,消费在社会中承担阶层区分功能。“物和符号在这里不仅作为对不同意义的区分,按顺序排列于密码之中,而且作为法定的价值排列于社会等级中。这里,消费可能是战略分析的对象,在法定的价值(涉及其他社会含义:知识、权力、文化等)分配中,决定着其特殊的分量。”[5]34生活领域的高消费对于普通生活消费具有优势地位。对于消费优势的诉求促使人们为保持生活消费的优势地位而肆意挥霍自然资源,造成社会消费群体的分化对立,导致人们无法形成共同保护自然环境的凝聚力。美国等发达国家高消费的生活模式导致其二氧化碳排放量远远超过不发达国家。“美国——最臭名昭著的例子——每年人均排放5.6公吨(以碳单位测量)的二氧化碳,而除G7国家(美国、加拿大、德国、英国、日本、意大利和法国)之外,全世界其他地区的年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仅为0.7吨。”[2]100基于保持高消费生活模式的自私诉求,美国反对根据人均标准限制二氧化碳的排放量,以限制二氧化碳排放的代价太大为由退出《京都议定书》。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为确立国民高消费生活的优势地位,毫无顾忌破坏地球整体的气候平衡,在高消费生活方式中对不发达国家欠下了巨额生态债务。
符号消费过分强调人与人之间的社会阶层区分诉求,忽视人与人之间相互承认、相互促进的复杂关系,诱导消费者陶醉于突出自身社会地位的挥霍无度的消费陷阱。各利益群体为追求自身特殊利益而放弃生态保护的合作,为维系不平等的消费关系而无视生态危机的加剧。
再次,个人中心主义消费原则把物品作为塑造价值尊严的消费符号
资本逻辑追求最大限度实现资本的增殖,使得整个社会生活都与资本运作具有不可分割的联系。社会生活围绕资本增殖和高消费展开,带有鲜明的物化特征,具体表现为热衷于生活高消费的人们成为被资本逻辑掌控的忠实粉丝。符号消费引导消费者不满足于现有消费状况,把加入更高的消费群体作为生活目标,促使人的消费活动自愿接受主流消费文化的规训,形成紧跟时尚潮流的消费憧憬。符号消费从满足主体需求的个性消费行为蜕变成社会操控的消费行为,变成消费者个人无法掌控的异化消费。以符号消费为核心的主流消费文化不断侵蚀消费者的主体意识,使个人成为社会消费文化的附庸。
消费社会是导致个人自我意识逐渐沦丧的规训社会,其典型表现是媚俗成为社会生活中司空见惯的消费景观。“当代物品中一个主要的、带有摆设的范畴,便是媚俗。媚俗物,通常是指所有那些粉饰的、伪造的‘蹩脚’物品、附属物品、民间小杂什、‘纪念品’、灯罩或黑人面具的总体,所有那些在各地特别是度假休闲之地激增的伪劣博物馆。”[5]80媚俗现象凸显符号消费文化的价值取向,表明没有人在乎物品的真伪,只在乎物品代表的符号含义。媚俗物品承担炫耀式消费功能,体现人们对资本增殖文化的盲目崇拜。对于被资本逻辑掌控的人来说,他们自身的价值和尊严都被贴上了物的标签。每个人都满足于在资本逻辑操控的社会编码系统中扮演特定的角色,热衷于参与符号消费游戏的角色扮演。至此,符号消费与个人中心主义消费原则实现合谋,促使人的精神世界陷入全面物化的境地。人们在消费领域绞尽脑汁,思考如何通过消费物品凸显自身的社会地位,没有人在乎物的炫耀式消费给自然环境带来什么样的损害。
人类走出价值观全面物化的困境,就必须消解物在人的社会身份区分中的标志性意义,合理阐释人的精神世界与对物的占有和消费之间的关系。精神世界存在的重要意义恰恰在于对物化状态的自觉抵制。人们重视建构具有超越意蕴的形而上的精神世界,才有可能抵制疯狂掠夺自然的贪欲的诱惑,避免陷入过分追求符号消费的个人中心主义境地。
在实现个性化的主体诉求的过程中,人不仅需要在社会生活领域处理好主体之间的相互承认关系,而且需要给予自然界必要的尊重,促使人从物化生产主体和符号化消费主体的局限性中摆脱出来,塑造尊重自然和他人的生态价值观。所谓生态价值观是指人自觉抵制个人中心主义原则的诱惑,把相互关联的生态意识贯彻到生产和消费活动中,把自然和他人看做实现个性化价值诉求的必要条件,在相互承认的基础上追求具有社会现实性的个人自由。从这个意义上说,从个人中心主义原则向主体相互承认原则的提升,构成生态价值观建构的重要维度。在相互承认的基础上,人们才能有效节制个人在自然和社会领域中自私的利益诉求,避免陷入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状态,为实现人的自由确立公平、公正的社会环境。
首先,相互承认的生态价值观培育具有超越维度的幸福意识
幸福是个人对社会生活状态的主体评价。在资本逻辑的诱惑下,人们习惯把幸福指向对物质财富的占有,用物质财富作为人与人之间区别对比的客观指标。如果依据物质财富数量确立对生活的幸福体验成为人们的共识,那么这种共识必然会诱发人们争相掠夺自然资源的贪欲。在物化幸福观念影响下,人们把自私自利看做人的本性,认为“人类往往是倾向于以自我为中心的。我们倾向于仅仅用我们自己的双眼来看世界;相较于他人,我们理所当然地优先考虑我们自己的需求;我们自己遭受的苦痛又会立马使我们无视周围人的利益。”[6]20个人中心主义的生活理念在亚当·斯密自由主义思想倡导的资本主义社会中非常流行。“然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个以‘自由市场’原则著称的学说,混淆了人类基本人权的‘自由’与富人尽可能多地积累财富的‘自由’。”[6]32幸福意识与物质财富的占有纠缠不清,导致人与人之间陷入争相掠夺自然资源的敌对状态。在自然资源有限的前提下,富有的个人过多占有物质财富必然会损害其他人利用自然资源的平等权利,造成价值诉求的彼此敌对。
幸福感的产生与物质财富的占有之间具有复杂的动态关系。“对于收入水平在1万美元以下的人来说,一旦收入增加,幸福感会随之提升;但对于收入水平在1万美元以上的人来说,幸福感并不会随着收入水平提高而提升。”[1]82幸福感的产生离不开物质财富,但又不与物质财富的增加形成正比关系。幸福生活离不开对自然资源的利用,但不能僭越为对自然的掠夺。人不应该把自然界定义为人类的附庸,而是应该在尊重自然的基础上对自然进行合理开发,确立人类依存于自然而又超越于自然的生态意识。人类有必要对个人中心主义价值原则进行反思,贯彻保护自然就是保护人自身的生活理念,抵制主体欲望无限膨胀导致的幸福意识的物化现象,培育离不开自然但又不局限于自然的超越的幸福意识,倡导人与自然相互承认存在权利的生态依存意识。
其次,相互承认的生态价值观倡导尊重他人价值诉求的主体认同关系
人作为具有自我意识的对象化存在,具有实现个性化价值的自由诉求。人的个性化价值的实现活动离不开他人的价值认同。当代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霍耐特认为,“自由的‘真实性’,如我们所看见的那样,只存在于那些地方,即主体各自在相互承认中相遇,并且都能够将他们对自己行动的实施看做是对方行动目标实现的条件;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主体才能够实现他们的意图,体验完全不受强制因而是已经实现了的‘自由’,也就是说在社会真实性的内部,一个主体受到其他主体的欢迎和期望。”[7]195霍耐特把主体间相互承认作为实现自由的前提。这种观点不仅适用于人与人的关系,而且适用于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的个性价值的实现离不开其他主体的认同,个人自我价值的实现不应该损害其他主体的自由权利。人对他人和自然的认同程度,直接影响人的社会自由的实现程度。
资本主义的社会运作受到资本逻辑的掌控。人们围绕资本增殖展开激烈竞争,把资本增殖和消费视为确认个人价值的工具,毫不顾忌对自然环境的破坏。福斯特指出,“体现资本主义特点的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霍布斯式战争就必然会对大自然发动全面战争。”[2]39占有物质财富的欲望在炫耀名利的消费攀比活动中陷入水涨船高的怪圈,导致人与人的关系表现为物的占有和消费的关系,以至于物的占有和消费成为人实现社会地位的符号。资本主义生产分工体系下,富有的个人占有更多生存资源,损害普通个人利用生存资源的公平机会,以至于普通个人被迫生活在公平正义缺失的社会环境中。
人作为具有主体意识的社会存在物,在经济、政治、文化诉求方面可能存在诸多分歧,但从实现自我价值的目标来说,人们必须克制个人中心主义原则的诱惑,尊重他人实现个性化价值的平等权利,为实现所有人的个性价值创造和谐公正的社会环境。尊重他人个性价值的人才有实现自我个性价值的机会,使人成为超越一己之私的相互承认的社会化存在,推动人与人之间在价值层面的相互承认。
再次,相互承认的生态价值观关注自由类本质的自我生成
追求名利的生存活动为人的幸福生活创造客观条件。审视名利诉求的价值判断则反映人的自由存在状态。在消费社会中,人的消费已经超出自然生命诉求的限制,消费不再局限于使用价值消费,逐渐开始以符号价值消费为主要目标。消费活动承担消费阶层的划分职能,消费成为标志人社会地位的独特符号。个性化的社会身份认同诉求容易受到虚荣心的蛊惑,促使大多数消费者自愿接受社会符号编码系统的操控,在符号消费体系中追求作为成功人士的角色扮演目标,陷入炫耀式攀比消费的集体无意识境地。
人实现个性化价值的重点不是与他人攀比炫耀,而是应当把关注重心转向自身,在实践活动中实现对自身存在状态的不断超越和完善。人的自由本质不是与生俱来、固定不变的天赋,它表现为人在社会生活中的自我实现,从而为丰富的生活需求开启广阔的发展空间。“人类的自由发展——源于自然的有限性和可持续性环境——是财富的真正基础,也是丰富而多样的生活的真正基础;对于财富的无节制的追求,乃是人类贫困和痛苦的首要根源。”[2]239真正的人类需要奠基于生存需要而又不局限于生存需要,且这一需要促使人的发展具有超越动物本能的总体性特征。“富有的人和富有的人的需要代替了国民经济学上的富有和贫困。富有的人同时就是需要有总体的人的生命表现的人,在这样的人的身上,他自己的实现作为内在的必然性、作为需要而存在。”[8]90现实的个人超越财富占有欲望,重视人对情感、伦理、艺术等精神追求的培养,从而塑造人的需要的全面性。现实的人需要富有的物质生活,更需要丰富的精神生活。丰富的精神生活能够使人突破现有生活的局限,发展和完善超越动物本能诉求的总体性目标。每个人都拥有追求总体性生活目标的权利,同时每个人相应地也承担着承认他人总体性生活目标的责任,这种责任是每个人为了实现自身利益而主动承担的责任。个人承认他人生活权利的活动有助于塑造相互承认的社会交往关系,即他人的承认和尊重是现实的个人实现自由本性的必要条件。任何离开特定社会条件的自由诉求都无法摆脱乌托邦的困扰,人不断成就自我的自由本质只有在自己主导参与塑造的相互承认的和谐社会关系中才能得以实现。
生态危机表明人类征服自然的单边主义诉求的破灭,这一现象促使人们从整体性视角出发关注人与自然和他人之间错综复杂的依存关系,从而自觉抵制个人中心主义的诱惑。相互承认的生态价值观倡导生活于自然之中又超越自然束缚的生态理念,在社会生活中追求人的个性化与社会化的互动融合,在不断超越自身局限过程中实现人的自由自觉的类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