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2030年的欧洲工业愿景

■文/王晓菲（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

2019年6月，欧盟委员会设立的工业2030高级别工业圆桌会议发布最终报告《面向2030年的欧洲工业愿景》，为欧盟制定面向2030年的工业战略提供了政策建议。报告认为，欧洲2030年的工业愿景是成为负责任地实现社会、环境和经济价值的全球领导者，而全球地缘政治与经济变化、科技发展、社会变化、气候变化及其他环境议题是左右未来欧洲工业发展的大趋势。欧盟工业未来成功转型的关键在于：在技术、创新和可持续发展方面保持领先；预见并培养必要的技能；构建战略价值链和价值创造网络；维护社会公平并共享福祉。

一、欧洲2030年工业愿景

报告期望，到2030年，欧洲工业将成为一个负责任地实现社会、环境和经济价值目标的全球领导者。具体来说：

欧洲工业将经历转型。制造业、产品和数据驱动型服务的自动化和数字化将成功推动欧洲工业转型。人工智能、物联网、机器人、自动化、生物技术、3D打印技术的进步将为欧洲所有行业带来技术变革。欧洲将重新定义自然资源，重组工业价值链，迈向“低投入高产出”的循环经济。欧盟将为全球“气候中和”铺平道路，引领世界摆脱化石燃料。为实现这一切，欧盟政策需重点关注如何提高工业价值链和创新生态系统的竞争力。

欧洲将具有全球竞争力。单一市场是欧洲工业政策的核心，将不断得以完善并保障欧洲在全球的竞争力。世界主要经济体将承认欧盟是基于对等规则进行合作和贸易的关键伙伴。技术变革将推动欧洲经济将从数量驱动型转向价值驱动型，创造商业、社会和环境价值，欧洲经济成为有吸引力的经济模式。

社会包容性和价值观将成为欧盟工业的核心。到2030年，欧盟将是最适宜创新、营商、投资、生活和工作的地方。欧盟公民将能够迅速适应变化，通过终身学习保持重要能力和技能，在这一转变中发挥核心作用。尖端技术和创新将进一步赋能欧盟公民并应对社会挑战，从而广为社会接受。欧盟工业战略将有助于在各社会阶层和各区域间更广泛地共享经济发展果实。

二、重要趋势2030：实现愿景面临的挑战和机遇

全球地缘政治与经济变化。挑战在于：全球经济实力发生转移，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预计到2050年将成为全球最大经济体；保护主义使贸易和投资疲软，全球多地出现强烈的民粹主义情绪；欧洲单一市场面临分裂；欧洲研发和创新投入不足，不利于充分利用欧洲的知识领先地位；全球公平竞争的环境面临威胁。机遇在于：新市场和新兴市场为欧洲企业提供了全球化获益的机会，特别是中国等地区的中产阶级不断壮大；欧洲将发挥多边主义全球领导者的作用，与志同道合的国家结成合作伙伴，共同推动建设更加公平的全球竞争环境；世界其它地区和国家对欧盟新工业模式的需求不断增加。

科技发展。挑战在于：绝大多数中小企业采用新技术速度缓慢，未能将欧洲先进的知识基础转化为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产品；欧洲各国创新水平差距有进一步扩大的风险；数字化所产生的碳足迹需要得到解决；应明确新技术带来的伦理、法律与数据所有权问题，并建立足以容许试验的敏捷监管体系；无形资产利用和知识产权保护有待进一步提高；基础设施投资不足；消费模式存在不可持续的危险。机遇在于：欧洲在环保技术方面占据公认的领先地位，能够根据不断增长的环境和社会需求设计更具竞争力的产品；可通过加强零部件研发实现对外国供应商的战略性独立；通过新技术和大数据推动传统部门现代化；改善技术基础设施和创新生态系统的连接，推动知识与技术传播；通过基因编辑技术推动可持续农业和生物经济发展；利用医学生物技术优势；投资量子技术，促进商用；通过3D打印提高生产效率；通过碳捕集、存储和利用技术推动工业脱碳；发掘高能量密度电池和氢燃料电池市场的潜力；利用人—网络—物理交互技术为民众提供更好的服务，通过企业间共享和访问大数据推动数据驱动型产品与服务的发展，同时保障安全和隐私；开发区块链技术的潜力，建立欧洲统一的安全验证标准；制定战略性的深科技人工智能（AI）规划，不断简化和更新人工智能相关法规。

社会变化。挑战在于：欧洲人口老龄化，缺乏熟练掌握制造业新技术的人才，啃老族比例高；对科技工数（STEM）学科、基本技能（读写、计算与数字化技能）、数据素养以及认知和社交情感技能等21世纪技能的要求将提升；产业界所需技能的变化速度加快，教育培训体系亟需重大改革；在全球人才竞争中，欧洲公司必须保持吸引力；需应对工业转型带来的经济与社会两极分化；在共享经济领域，欧洲的法律和监管体系过于保守迟疑。机遇在于：数字化和自动化提供了新的就业与经济增长机会；新技术和大数据可帮助消费者作出更加环境可持续的选择；文化多样性和高质量教育体系有助于欧洲应对21世纪的技能挑战；欧洲在社会对话方面的经验有助于推动工业转型；以人为本的技术设计将有助于负责任地推动颠覆性创新。

气候变化及其他环境问题。挑战在于：降低工业碳排放，促进能源密集型行业转型和能源部门脱碳；保持欧洲在环保技术方面的领先地位，欧洲工业的环保转型需要持续的公共与私人投资；欧洲工业的环保转型需要稳定、可期、一致、公平、科学的监管框架；气候、能源、原材料和生物经济政策需要与工业政策和社会对话携手并进；欧盟还远未达到最优资源利用效率；需要确保可持续的原材料供应，保障资源安全。机遇在于：欧洲在循环经济和资源利用效率领域全球领先，已采取重要措施执行《循环经济行动计划》；欧洲产业界可进一步受益于先发优势和可持续的创新技术；欧洲开发的新技术和新的可持续工业系统可显著加速全球减排进程；欧洲产业界可进一步加强其在制造业和社会民生领域生态创新方面的全球领跑角色，欧洲需要继续向科技和商业模式投资；欧盟必须为开发可持续的交通理念提供有利的框架条件，但不能只关注单项技术、单个行业。

三、欧盟工业成功转型的五大关键因素

报告认为，欧盟工业的结构转型主要由五大因素推动。这些因素相互影响，需采取一体化方式解决相关问题。

在技术、创新和可持续发展方面保持领先。全球工业和社会都需要向可持续和气候零负荷的生产和消费模式转型，这为在这方面具备优势的欧洲公司提供了重要机会。为抓住这些机会，欧洲需要在技术、创新和可持续发展方面继续保持领先，需要采取适宜的政策与投资战略的组合，实现技术、创新和可持续发展的相互促进。在数字化的推动下，人工智能、3D打印、区块链、机器人等指数级技术将在欧洲所有行业掀起前所未有的创新浪潮。与此同时，向可持续消费和生产模式的转变将是推动变革的主要动力。同时，工业和商业的成功建立在创造和应用新知识的基础上，因此需要扎实的基础和应用研究。另外，通过进一步刺激市场对于以关键使能技术（KET）为基础的产品与服务的需求，欧洲可以增强在全球价值链上的竞争力。

预见并培养必要的技能。为应对指数级技术、数字化和向可持续生产消费转型带来的挑战，欧洲需要预见并培养未来的必要技能，制定适宜的政策和体制，促进知识的生产与传播，并发展能够发挥区位优势、促进创新扩散的生态系统。由于需要解决的问题越发复杂，欧洲需要采用跨学科的技能培养方法，并培养劳动力之间协同工作的能力。教育和培训体系需要充分考虑到劳动力市场的迅速变化，根据变化及时提供必要的知识和技能，并引导公民进行终身学习。除了培养本地人才外，欧洲的人才政策还需要能够吸引和留住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才。

构建战略价值链和价值创造网络。欧洲有机会将世界一流能力与战略性的价值链定位相结合，在深度融合的全球经济中进一步获得独特的竞争优势。受数字经济推动，制造业服务化越发重要，即由提供产品转向提供解决方案，运用虚拟价值链（如互联网平台）交付产品、服务和解决方案。欧盟各工业行业需要从供应链管理转向需求管理和生态系统管理，并围绕“为用户解决问题”和“与用户共同解决问题”，合作互补，相互强化。欧洲需要完善区域生态系统，发展智慧专业化，弥合地区间创新差异，搭建区域间合作共创平台；需通过立法、规章、资金等工具构建战略性价值网络，通过区域间合作与国际合作把现有的线性价值链连接成立体互联的价值创造网络。政策必须从本质上为价值创造网络而制定，而不是为了某个地区、行业或企业。

建立公平、敏捷、有竞争力的营商环境。工业政策必须降低在欧洲负责任经营的成本。指数级技术和新商业模式会突然带来严重的政策挑战，任何不当或不必要的监管负担都不利于这些商业模式和技术的发展，因此需采取敏捷治理模式，如“轻触式立法”和试验性的“监管沙盒”方式，使这些技术充分实现潜能。政策制定者在制定法律时还须采用“创新原则”，即系统地考虑立法对创新的潜在影响，为监管过程和监管内容提供指导，确保政策设计和监管制度促进而不是阻碍创新。产品与服务的自行认证方式也应系统性的获得支持，明智而动态地设置欧盟监管要求和欧洲标准则可同时降低创新者和购买者的风险。单一市场是转向气候中和、数字互联、全球互通产业的关键，需建立一致、稳定、可期的单一市场，加强社会、经济与环境影响评估和累积监管成本评估。需将气候考量纳入金融市场和税收政策，通过金融手段和税收政策鼓励节能减排。需努力建立自由公平的贸易环境和对等的贸易投资关系，特别是解决国家补贴政策和竞争法给欧盟带来的不公平竞争问题。为全面迎接数字化革命，还需发展数字化基础设施，并确保下一轮数字化革命更具包容性。

维护社会公平并共享福祉。完善社会公平与福祉情况评估，为优化相关政策提供依据，推动产业界更好地为社会共享可持续的繁荣献力。加强技术的扩散、接受度和可负担性，重点要促进财富与权力分配，促进社会公平。由于经济和技术的迅速发展，需要在公司、行业、区域、国家等多个层面展开社会对话，以确保劳动力能够顺利转型，帮助工作面临威胁的人得到培训并再就业，并支持受到不利影响的地区实现再生。

四、需要落实的三大战略行动

管理快速的包容性变革。设计能够促进创新和技术应用的生态系统。加快转向气候零负荷、可循环和资源节约型工业。在重视地球环境安全界线的同时，确保充足、廉价的低碳能源和原材料供应。推动欧洲数字经济发展。为转型提供充足资金。

捍卫全球竞争力。确保单一市场能够发挥更大作用。加强战略性价值链建设。领导建立一个开放、公平的多边贸易体制。为确保欧盟的工业领先地位在全球范围内开展行动。

解决社会包容和社会价值观议题。确保在产业转型变革中维护社会公平。在整个欧洲地区分享转型带来的红利。建立学习型社会，预见和培育未来所需的技能。确保在转型中实现包容性治理。为更可持续的商业活动营造有利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