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学前教育的特点与省思

叶通贤，徐泽贵

（1.铜仁学院 教育学院，贵州 铜仁 554300；2.石阡县第三高级中学，贵州 石阡 555100）

幼儿园是个体生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场所，儿童拥有平等、快乐、和谐、幸福的幼儿园生活将为其今后的健康成长、快乐学习与顺利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平等、和谐、快乐既是个体发展的重要条件，同时也是幼儿园教育的根本目标之一。2018年6月3日—17日，笔者有幸参加了“农村学前教育集合影响力行动”（RECE，Rural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Collective Impact Initiative）项目代表团，对挪威学前教育情况进行了为期两周的考察。通过对幼儿园的全天候深入考察、对幼儿园博物馆的参观以及与当地政府官员、大学教授、教师、教育行政管理人员等的交流、探讨，感触很深，收获颇丰。

一、挪威学前教育概述

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西部的挪威（The Kingdom of Norway）是北欧五国之一，人口523.3 万，国土面积38.5 万平方公里，人口密度14.3 人/平方公里，自然风光旖旎，环境优美。自2001年起已连续六年被联合国评为最适宜居住的国家，并于2009年—2018年连续获得全球人类发展指数第一的顶级排名。挪威既是一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同时也是当今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GDP 总计3710.76 亿美元，人均GDP82440 美元。2017年，挪威被联合国评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挪威是创建现代高福利国家的先驱之一，具有“从摇篮到坟墓”人生整个历程最完善的社会福利保障体系。挪威是一个非常重视教育的国家，挪威政府将教育的目标定位为“学术水平、参与性和完成率都要达到世界顶尖水平”。

挪威幼儿教育快速发展的重要标志之一是伴随着幼儿教育机构数量的急增而使儿童入园率的快速提高。挪威建国于1945年，建国前挪威的学前教育主要体现在以收养学龄前贫困儿童而建立的“避难 所”（始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1924年更名为“日托”），旨在使生活于困境中的儿童避免受到暴力、无礼等不良行为的濡染。建国后，在有关学者专家的积极呼吁下，经过学前教师们长期地不懈努力，挪威政府进一步认识到学前教育无论是在个体成长还是在国家发展过程中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1954年，挪威政府颁布了《儿童保护法》，从制度层面对幼儿园作了一些刚性的规定与要求，为幼儿的健康成长与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1965年，在幼儿教师们的积极争取下，挪威“幼儿教师国家同盟”成功加入“挪威教师联合会”，幼儿教师扔掉了受歧视的标签和不平等的地位，获得了与普通教师相同的身份认可与各种待遇；1975年，挪威政府颁布了《幼儿园法》，此后，挪威的幼儿教育驶进了蓬勃发展的快车道，幼儿园入园率显著提升。1965年，挪威的幼儿教育机构只有261 所；1970年，接近500所，入园率为3%；1977年，幼儿教育机构1472 所，在园儿童近5 万名，入园率为12.1%；1983年，幼儿教育机构2984 所，在园儿童近9 万名，入园率为25.1%；1993年，幼儿教育机构总数为5631 所（其中，六岁儿童教育机构总数为813 所），在园儿童近9 万名，入园率为46%（其中，1-3 岁儿童入园率为25%，3 岁儿童入园率为51%，4 岁儿童入园率为63%，5 岁儿童入园率为70%，6 岁儿童入园率为87%）；目前，挪威的幼儿教育机构有 6600 余所，其中私立约54%，公立约46%，在园儿童约为271000名，入园率几乎为100%。

挪威虽然有着被称为“从摇篮到坟墓”的完善的社会福利保障体系，是典型的高福利国家之一。但是，在学前教育阶段，一个正常的家庭必须要支付一定的学前教育经费，其比例为国家承担约80%，家长承担约20%（每月支付不超过2900 挪威克朗）。挪威政府规定，如果是2 个及以上孩子的家庭，第一个承担100%，第二及其以后的孩子只承担70%，政府补贴30%。挪威政府根据家庭收入的多寡进行补贴或全免费。家庭年收入（税前）44 万挪威克朗为贫困线，低于贫困线的家庭可向政府申请补贴；此外，挪威政府对特殊家庭进行全免费，主要包括：最低收入家庭儿童（年收入低于20 万挪威克朗）、难民、单亲家庭、父母正在上大学以及虽然是双亲家庭但只有一人有收入的家庭。

二、挪威学前教育的特点

通过对挪威幼儿园全天候的考察、幼儿园博物馆的参观以及与幼儿教师的交流等方式，使笔者明显地感受到挪威的学前教育，具有鲜明的特征。

（一）深度融入自然，回归人是自然一份子的应然属性

挪威位于北欧西北部，南端北纬58 度，北端进入北极圈（约71 度），冬有严寒，厚厚的积雪在很多地方第二年的六月仍未融化；天气变化很快，是真正的风谲云诡，上午日出下午雨，狂风呼啸雨淋淋。虽然气候多变且恶劣，但是人们却崇尚自然，与自然深度融合。没有人抱怨天气，无论是下雨还是下雪，男女老少都装备齐全，开开心心照常出门。

在幼儿园里，孩子们绝大数时间都是在户外（主要是在森林里，草坪上）度过，一般的幼儿园每周的户外时间不能少于4 天，而沃斯的彩虹幼儿园，孩子每周在户外的时间不能少于4 天半。无论是春光明媚、艳阳高照，还是云雾迷蒙、雨雪菲菲，都坚定不移地去户外（极端恶劣的天气除外）。为此，每个孩子都必须要准备好应对天气变化的衣服，通常都备有冲锋衣和雨衣。有鉴于此，也就不难理解挪威谚语——“没有坏天气，只有坏衣装”的深刻意蕴与内涵。

彩虹幼儿园有57 个孩子，3 岁及以上的有39 个，3 岁以下的有16 个，户外活动是分组进行的，大孩子去的地方较远，小孩子去的地方较近。在森林里孩子们做游戏，睡吊床，看鸟窝，认识植物，用绳子攀爬，荡秋千，自制工具等。对于其他幼儿园来 说，根据自己的特点，其活动内容有所不同，比如农场幼儿园的孩子就采摘植物来喂兔子、喂猪、喂鸡、喂山羊等；在草坪上嬉戏，在沙坑里玩耍，有的孩子还爬上树枝，无不充满快乐，每个孩子的脸上都写着幸福的喜悦。

（二）培养良好习惯，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环境

挪威自然环境十分优美。有茂密的森林、深邃的峡湾、积雪的山脉，有蔚蓝的天空、优美的村庄、洁净的街道，海鸥伴飞瀑，音乐绕喷泉，到处都充满鸟语花香，给人一种宛若置身“世外桃源”的仙境之感，被《国家地理》杂志评价为“世界未受破坏的自然美景之首”。

挪威宛若仙境的自然环境源于高素质的民众对环境的保护与珍视，其最终根源在于个体在幼儿园里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从小就养成了爱护环境、保护地球的习惯。在挪威的幼儿园里，没有一张白色垃圾，没有一片果皮纸屑，没有塑料包装袋，只有鲜花、草坪、沙坑和各种教玩具。孩子养成了不乱扔垃圾的习惯，并尽可能地不用塑料袋。即使要吐痰也只能吐在纸巾上，再把纸巾扔进相应的垃圾桶。 在海边幼儿园考察的中午，孩子们在草坪上一边晒着煦暖的阳光，一边吃着午餐，地上没留下一点垃圾（笔者发现一个小男孩没有吃完面包，他把剩下的面包用纸包着放进了书包里）。由于从小养成了爱护环境的良好习惯，致使挪威不仅自然环境保持着原生态的风貌，而且文物、名胜古迹上也保持原貌，绝不会出现“某某某到此一游”的字迹。

（三）崇尚简洁，洋溢着一种未经雕琢的质朴与真实

挪威是一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同时也是当今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虽然人均GDP 高达82440 美元，但是人们却崇尚简洁，没有攀比心理，更遑论庸俗的讲排场、比阔气炫富。长期以来，挪威人秉承物尽其用、不过度消耗自然资源的理念，这一点既体现在服饰、车辆工具上，同时也充分体现在饮食方面。对于国人来说，对孩子营养的高度重视是毋庸赘述的，国内幼儿园的食谱中通常不能缺少牛奶、鸡蛋和水果。然而挪威的幼儿园却大相径庭，孩子们吃的中餐是从家里带来的，无论是彩虹幼儿园，还是农场幼儿园、海边幼儿园的餐食都基本一样——两片面包，外加一点奶酪，没有牛奶、鸡蛋、水果、蔬菜和饮料，喝的水是从家中带来的。孩子们仍然吃得津津有味，食欲良好，偶有没吃完的，用纸巾包好放回书包带回家，多年来的事实证明这样简单的餐饮并没有影响孩子们的生长发育与心智发展。

简洁的理念不仅体现在幼儿的餐饮上，同时还体现在幼儿园的设备设施上。挪威幼儿园室外的活动设施并非富丽堂皇，而是洋溢着一种质朴和自然。通常是木制的小滑梯和小木屋，木制的小帆船，用木桩搭起秋千架，再用轮胎和铁链就做成一个秋千；在树上吊一根绳子，加一段本头，也是一个秋千；在树与树之间连上绳子，既可以做秋千也可以做滑轮；很多幼儿园里都有一个沙池，孩子们既可以用玩具车运沙子，也可以在沙池里打滚。当然，幼儿园里的树木是一种天然的玩具，孩子们可以自由地攀爬。

（四）追求平等，营造一种合作互尊的人际交往氛围

挪威是一个环境优美、生活富庶的国家，被联合国评为最适宜居住的国家。近年来，随着全球化推进的脚步加快，移民挪威的人口越来越多。据统计，在挪威现行523 万的人口中，有近70 万人的父母中有一人不是挪威人。挪威是一个追求高度民主与平等的国家，政府让不同肤色、种族、宗教信仰等的民众享有同样的权利，不仅体现在物质生活上，而且还体现在教育、卫生、公共服务等方面。在幼儿园里，教师对所有儿童（不同性别、种族、肤色等）施以平等的教育，营造一种互相尊重，互相合作的愉快氛围。无论是教育教学活动还是日常生活， 每个孩子都有权发表自己的不同见解，教师充分尊重孩子的观点并与其进行平等地交流（认真倾听，态度和蔼可亲）。在户外活动中可淋漓尽致地体现出孩子们的互相尊重与相互帮助，共同协作。比如在玩秋千和滑绳时，由于秋千和滑绳都只有一个，孩子们就排队轮换玩，没有出现以大欺小、哄抢、插队等不良现象；在搭积木时又互相合作，在活动中增进友谊。

（五）学会生存，在活动中培养和提升儿童的自我保护能力

就国内的幼儿园而言，对孩子安全的重视几乎已经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幼儿园里面存在的任何安全隐患必须无条件消除，更不可想象去穿越有野兽出没的森林。挪威的森林幼儿园，孩子们活动的绝大多数时间是在森林里度过的，里面不仅有松鼠、野兔之类的小型动物，而且有野鹿、山羊之类的大型动物，更不时有蛇出没（与教师交流可知，当地森林里的蛇一般都比较温和，不属毒蛇之列）；我观察到有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用锋利的刀削树枝，在国内幼儿园是不可想象的；另外，森林里的小木屋用国内的标准来说是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但孩子们却自由地爬上爬下。在与幼儿园的教师交流中得知：只有让孩子在活动中才会不断提升其动手能力和自我保护能力，当然，在此过程中孩子是必须会付出诸如小碰小磕之类的代价的，令人心慰的是孩子们的家长十分理解，绝不会兴师动众地责怪幼儿园。

三、对挪威学前教育的借鉴与省思

（一）加大政府投入，对公、民办幼儿园给予同样的财政资助

挪威的幼儿园无论是公立还是私立，政府都按照同样的标准进行资助。因为，幼儿园无论是公立还是私立都承担着相同的职能与职责——为儿童的终身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理应获得国家财政相同标准的资助。当前，挪威政府用于公共教育的经费占GDP 的比例为7.4%，而幼儿教育和保育所占GDP的比例却高达1.4%，远高于OECD国家的均值0.8%。根据我国《教育部 国家统计局 财政部关于2016年全国教育经费执行情况统计公告》显示：2016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为744127.2 亿元，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为4.22%，比挪威低43%。而且，其构成情况是：全国普通小学生均为9557.89元，全国普通初中生均为13415.99 元，全国普通高中生均为12315.21 元，全国中等职业学校生均为12227.70 元，全国普通高等学校生均为18747.65 元，唯独没有学前教育。由此可见，学前教育处于国家财政资助的边缘。因此，必须加大国家财政对学前教育的投入，民办幼儿园与公办幼儿园享受相同的资助标准。

（二）加强户外活动，让孩子全身心地融入大自然

挪威幼儿园里的孩子一周中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户外，而所谓的“户外”并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幼儿园室外活动，而是去森林，草坪、河边等，孩子的身体素质得到了很好地锻炼，并培养了热爱大自然的情感。我国幼儿园，虽然规定每天户外活动时间不能少于2 小时，但仅限于室外，并非是徒步一、二小时去森林、河边，而只是在室外极其有限的空间里开展活动。因此，应该适当增加户外活动的时间，扩大活动的范围，让孩子亲近大自然，热爱大自然，在大自然中陶冶情操、锻炼体能，发展心智。

（三）培养良好习惯，保护自然环境并节约使用自然资源

一个良好的习惯为儿童今后的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可谓终生受益无穷。挪威幼儿园里的儿童有一个良好的生活习惯，他们对环境的保护程度和对自然资源的节约使用令人叹服。整个幼儿园包括活动场所（森林，草坪、沙坑等）里没有一点废弃纸片、包装袋以及生活垃圾，包括森林里都有垃圾箱，每个孩子都会把自己产生的垃圾清理带走并放入相 应的垃圾箱。整个幼儿园的建筑物上没有任意的涂鸦、刻痕，墙面上没脚印；自来水龙头没有不关和跑冒漏滴等现象；孩子们的用餐非常简单：两片面包加一点奶酪或果酱。孩子们在校园（森林）里可以爬树，但没有人折断树枝。反观国内的幼儿园，食品丰富，营养充分，牛奶、水果、鸡蛋必不可少，而孩子在进食时不认真，普遍存在挑食现象。而且校园里到处都是所谓的“涂鸦墙”，理应加强教育孩子们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保护环境，珍惜他人的劳动成果，节约使用自然资源，尽量少用或不用一次性用品。

（四）在游戏（活动）中尽可能多地渗入民族元素

在当前国内的幼儿园中，其教玩具的设计、区角文化的布置、游戏活动的开展等方面都存在同质化倾向。通常情况是一所示范园带动几所薄弱园，或者是集团化发展中的一所龙头园带动几所其他园。这所示范园或者说龙头园在对其他园进行指导时往往是把自己的做法原原本本地复制到其他园，而呈现出千篇一律的同质化倾向，幼儿园失去了自己独特的个性特征。西挪威应用科技大学学前教育学系阿斯塔教授在对中国很多城市的幼儿园进行考察后指出，中国城市的幼儿园硬件比挪威的幼儿园要好，提供的材料及教玩具很多，教师的动手能力强，很善于制作教玩具，但同质化倾向明显。我们的幼儿园更应该努力发挖地方特色和民族特色，无论是活动还是游戏都应尽可能多渗入民族元素，藉此培养孩子们的民族自豪感并彰显办园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