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书林
(武汉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敦煌归义军时期高僧悟真出任都僧统长达近30年(869-895),成为晚唐五代敦煌历任都僧统中任职时间最长的一位。现存敦煌遗书中一些文书作品即抄写于悟真出任都僧统时期,成为解读悟真及敦煌历史的重要文献。P.4640 卷(简称“本卷”)为一件集中抄录碑铭作品的重要文书,均为名家名人名作。其作品按照内容大致可分为三类,与悟真均有直接或间接关系,成为见证悟真学习成长,投身敦煌政治、宗教、文化建设的重要历史资料。
本卷第一类是前代流行于敦煌地区的名作,即节度留后使朝议大夫尚书郎兼侍御史杨绶撰述的《陇西李家先代碑记》,又作《大唐陇西李氏莫高窟修功德记》(P.3608V)。因为碑立于大历十一年(776),故又称《大历碑》,作为莫高窟第148 窟建窟功德记。 这篇碑记,文字典雅,骈偶工整,优美流畅,颇富功底,流传甚广。除第148 窟刻铭外,今天所能见到的敦煌遗书中尚有三件抄本:P.3608V、P.4640、S.6203。其中以P.3608V 内容最为完整,S.6203 抄写最为精美,P.4640 仅抄有序文。这篇碑记,可能是悟真年轻时期经常揣摩、学习的重要对象。悟真《大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即以此碑记为研摹对象,在标题题写、行文风格上,都比较接近。悟真这篇功德记因刻铭于乾宁元年(894),又称《乾宁碑》。同时被立于第148 窟中。而《大历碑》序文辞藻精美,可能是悟真年轻时学习观摩时最为激赏之作,故P.4640 仅抄录其序文。其文曰:
敦煌之东南,有山曰三危。结积阴之气,坤为德;成凝质之形,地(艮)为象。崚嶒千峰,磅礴万里。呀豁中绝,坱圠相廞。凿为窟龛,上下云矗。构以飞阁,南北遐连。依然地居,杳出人境。圣灯时照,一川星悬。神钟乍鸣,四山雷发。灵仙鬼物,往往而在。属以贼臣干纪,勍寇幸灾,磔列地维,暴殄天物。东自陇坂,旧陌走狐兔之群;西尽阳关,遗邑聚财狼之窟。木片(拆)木夜惊,和门昼扃。塔中委尘,禅处生草。[1]252
不过,P.4640 只抄至“东自”,“东自”为安史之乱后敦煌饱受蹂躏的丛生乱象,抄写者有意舍去不抄,似乎不忍再回忆当时的衰败萧条。所以,序文抄录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在敦煌陷蕃时期,悟真等学习、传抄这篇《大唐陇西李氏莫高窟修功德记》,具有鲜明的政治寄托和时代旋律。世乱思良将,《大唐陇西李氏莫高窟修功德记》在序文之后,便从“时有住信士陇西李大宾”想到“开拓西凉,称藩东晋”的西凉王李暠——李暠在五胡十六国时期的乱世中,暂保敦煌一方宁静,厥功甚伟。时人渴望李暠式的英雄再现,能够重振敦煌,称藩大唐,所以,后来张议潮振臂一呼,敦煌很快得以光复,与当时的民情拥护密不可分。而这篇《大唐陇西李氏莫高窟修功德记》的流行,正是当时民情的呼吁与反映。P.3720《悟真文(书)集自序》:“特蒙前河西节度故太保随军驱使,长为耳目,修表题书。”多年以后,悟真出任都僧统,回顾早年追随张议潮光复敦煌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大唐陇西李氏莫高窟修功德记》的抄写,也生动揭示了悟真早年从缁门投身军幕,经世济用的情怀与抱负。
第二类是悟真师友的作品,共计4 篇:窦良骥《阴处士碑》《吴僧统碑》《先代小吴和尚赞》,张球《吴和尚赞》。窦良骥,又作窦良器,自称“骥”,人们尊称“窦夫子”。《阴处士碑》,即题署“窦夫子”。《阴处士碑》又名《大番故敦煌郡莫高窟阴处士公修功德记》(P.4638),即莫高窟第231 窟建窟功德记。今存敦煌遗书中,有P.4640、P.4638 两件抄本。窦良骥年龄略长于悟真,生活于敦煌陷蕃、光复时期。P.4640 收录的《阴处士碑》《吴僧统碑》都是他的代表作品,很有文采。
P.4640、P4660 卷等有多篇有关吴和尚的碑赞作品,过去对于这些碑赞作品中提及的“吴和尚”身份,争议分歧较大。以P.4640 而论,窦良骥《吴僧统碑》《先代小吴和尚赞》提及的吴僧统、小吴和尚都是敦煌都僧统洪辩,而张球《吴和尚赞》一般多认为指敦煌陷蕃时期的译经三藏吴和尚吴法成。
吴法成,为吐蕃统治敦煌后期、归义军初期的著名译经高僧。张议潮曾经跟从吴法成学习,张议潮击退吐蕃后,吴法成应张议潮之请,留在敦煌继续讲经(P.4660)。据日本橘瑞超所得敦煌文书《瑜伽师地论》卷23 题记、P.4660《吴和尚邈真赞》等记载,敦煌高僧恒安即为吴法成的弟子。而据P.4660卷,悟真的不少文学作品,都是通过恒安抄写,并得以珍藏保存的。
而吴僧统洪辩,又是悟真的老师。敦煌莫高窟第17 窟《洪辩告身碑》中有唐宣宗诏书曰:“敕洪辩师所遣弟子僧悟真上表事具悉。”P.3720 有《敕河西都僧统洪辩都法师悟真告身》。张议潮光复敦煌后,洪辩出任河西释门都僧统,协助管理河西地区。而悟真作为洪辩颇为器重的弟子,跟随张议潮“随军驱使,长为耳目”,颇受重视。
当然了,以问题来促进学生阅读,还是要留下时间与空间让学生去阅读,同时在阅读过程中更要注意培养学生的阅读兴趣,提升学生的阅读能力,从而达到提升学生语文综合素养的能力。
因此,本卷所抄录的这4 篇作品,都与悟真关系颇为密切。悟真为吴僧统洪辩弟子,恒安为吴和尚弟子;恒安与悟真为同辈,但在年龄上颇小于悟真;窦良骥年龄略长于悟真,其所存作品中多篇是为洪辩写的,可见他与洪辩的感情非同一般。悟真作为洪辩弟子,又是当时敦煌公推的文章高手,而追念其师洪辩的文章,大多出自窦良骥之手,足见悟真对窦良骥颇为敬重。《阴处士碑》作为窦良骥的代表作品,也甚得悟真的喜爱与重视。这是其同时被抄入悟真文集的内在原因。
本卷第三类是悟真的作品,共计6 篇:《大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翟家碑》《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李僧录赞》《住三窟禅师伯沙门法心赞》《张潜建和尚修凿功德记》。
《大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原卷没有标题,学界据敦煌莫高窟第148 窟碑额而定名,本件文书与第148 窟碑文基本一致,只是没有立碑时间和署名。据第148 窟碑文,该碑立于乾宁元年(894),因此该文又称《乾宁碑》,在李明振死后,由其夫人张议潮之女出面所立。自从发现以来,一直来受学术界重视,研究成果众多。但由于原碑没有署名作者,所以碑文的作者一直存疑。笔者根据其写作背景与文章内容推断,认为当属悟真的作品无疑。理由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如前文所述,《大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是《大唐陇西李氏莫高窟修功德记》的姊妹篇,同抄于P.4640 卷。《大唐陇西李氏莫高窟修功德记》是悟真年轻时喜欢并时常加以研摩的佳作,《大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则是悟真本人的创作,二者在文风上颇为接近。
二是碑主与悟真私人感情非同寻常。《大唐陇西李氏莫高窟修功德记》《大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碑主都声称是西凉王李暠之后。尽管根据学者们研究,他们冒姓的可能性较高。[2]243-244据碑文记载,《大唐陇西李氏莫高窟修功德记》碑主李大宾,为李暠第十三代孙;《大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为“西凉府(武)昭王之系”,二者同出于西凉武昭王李暠。悟真俗姓唐,悟真沿用两汉旧称,自称敦煌唐氏郡望为兖州鲁国郡。据S.2052《新集天下姓望氏族谱一卷并序》,鲁国郡二十姓,唐氏居其首,可见悟真以此为荣耀。据《晋书》《十六国春秋》,李暠在敦煌立足,建立西凉政权时,主要拥戴者是晋昌太守唐瑶,唐、李因此结为姻亲。此后唐氏一直忠心耿耿,辅佐西凉李氏政权。西凉覆灭后,唐瑶之子唐契与弟唐和携其外甥李暠之孙李宝,避难伊吾,励精图治20年后,又辅助李宝光复祖业,主政敦煌。悟真作为唐瑶的后人,对于李暠后裔,有着祖辈留下的天然情感。这是他在揣摩《大唐陇西李氏莫高窟修功德记》之后,创作《大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的主要动因之一。
又,该碑文说:“晋昌要险,能补颇、牧之威;巨野大荒,屏荡匈奴之迹。”其中“颇、牧”指战国赵国名将廉颇、李牧,结合悟真先祖唐瑶以晋昌太守之威辅佐李暠建立西凉霸业的历史来看,这样的描述,与其说是对碑主李氏功业的称誉,不如说是悟真借此对先祖唐瑶的追念和赞美。借助为李氏撰写功德记的机会,也让世人再度追念唐氏先祖的功勋和贡献。
三是碑主奉命入京面圣的详情,只有随同前往的人,才能叙述得如此生动准确。碑文中记载说:“公其时也,始蒙表荐,因依献捷,亲拜彤廷。宣宗临轩,问其所以。公具家谱,面奏玉阶。上亦冲融破颜,群公愕视。”对碑主李明振奉命入朝,面见大唐天子的情景,刻绘如画,倘若不是身临其境的人,是不可能单凭文学想象而虚构出来的。在归义军初期,受张议潮之命入朝的随行使团中,具有极高文学才华的,只有悟真。
四是碑文显示碑文作者对大唐的朝中大臣身份颇为熟悉。碑文结尾说:“三(于)时丰年大稔,星使西临,亲抵敦煌,颂宣圣旨。内常侍康玉裕称克珣,副倅疏(师)大夫称齐珙,判官陈大夫曰思回,偕殿廷英俊,枢密杞材,南耀天威,呈祥塞表。”作者在碑文中称誉内常侍等“偕殿廷英俊,枢密杞材”,这固然是一种夸饰之词,但同时也表明作者对这几位“亲抵敦煌,颂宣圣旨”的朝中大臣的身份地位是了如指掌的。身处敦煌,而又熟悉内常侍等朝中大臣,必然曾经奉命入京,并和朝中大臣有所往来,并且文笔也不错。同时具来这几个条件的,也只有悟真了。因此,这里再次证明了这篇碑文的作者就是悟真。
五是碑文中结尾处,带有很鲜明的悟真作品色彩。综观现存悟真所写的碑铭赞等作品,他通常比较喜欢采用两种模式来进行文章的收尾。这两种结构模式,笔者分别予以命名:(1)稳重内蓄式;(2)谦逊开放式。
稳重内蓄式结尾,如P.4640《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结尾:“既名踪糟粕,寔地久兮天长。”P.4660《金光明寺索法律邈真赞并序》结尾:“请宣毫兮记事,想殁后遗踪。”P.4660《索法律智岳邈真赞》结尾:“贸丹青兮彩邈,笔毫记兮功镌。”P.4660《阴文通邈真赞》结尾:“记功勋兮永古,播业术兮长年。”P.4660《康使君邈真赞并序》结尾:“恬笔记事,丕业无穷。”P.4660《辞弁邈真赞》结尾:“授笔记事,功不唐捐。”这些结尾,有一个共同特点:稳重大气,意蕴无穷;言有尽而意无穷,如音绕梁,三日不绝,这样的结尾,颇具艺术张力。通过这种神奇的语言魅力,传达出对逝者的无尽哀思。
谦逊开放式。如广明元年(880)悟真所作《唐和尚百岁书》自序结尾说:“自责身心,裁诗十首。虽非佳妙,狂简斐然。散虑摅怀,暂时解闷。鉴识君子,矜无诮焉。”(S.0930V)P.4640《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序文结尾说:“诚罕免固辞,粗云而记述。”这样的结尾,有一个共同特点:谦逊而不失活泼,如话家常,朴实真挚,不摆架子;虽然不免自谦过重,但毫不矫揉造作,反而容易拉近与读者的距离,或共同哀悼逝者,或共同切磋文艺,或共同欢祝盛事。这些颇具鲜明特色的结尾模式,也成为我们辨识悟真作品的一把金钥匙。如P.4660《河西管内都僧统邈真赞并序》序文结尾说:“何图逝矣,空留相质之文。余固不文,匪然成赞。”P.4660《索公邈真赞》结尾:“虚才敢述,游笔多惭。辙申狂赞,欤(与)讼(颂)美焉。”P.4660《李僧录赞》序文结尾:“后生可畏,宁俟老成。自揣不才,而铭赞曰。”以上这些作品结尾,都采用谦逊开放式的结构模式,成为悟真作品的一个鲜明标志。
而再回到本篇作品,其结尾说:“余所不材,斐然强(狂)简。”这样的结尾模式,与上文所列悟真《唐和尚百岁书》等作品的结尾,颇为相似。有鉴于此,这也成为笔者将本篇判定为悟真作品的重要依据之一。
六是碑文中的一些文本字句与其他悟真作品表述相近。如上文提到,碑文中的“面奏玉阶”,与P.3720《悟真文(书)集》自序中的“面对玉阶”,表述相近。又如碑文“生前遇三边无警,四人有暇于东皋,命驾倾城”“五柳闲居,慕逍遥于庄老”,与本卷P.4640 悟真《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耕田凿井,业南亩而投簪;鼓腹逍遥,力东皋而守分”,都运用陶渊明、老子、庄子的典故。碑文与《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都用“东皋”典故,其词出自陶渊明《归去来兮辞》“登东皋以舒啸”;同时,都用“逍遥”,出自《庄子》的《逍遥游》。此外,碑文中的“命驾”“五柳”“闲居”,均出自《陶渊明集》;《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中的“南亩”“鼓腹”,也都出自《陶渊明集》。这些相近的用典方式,也再次表明碑文的作者与《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作者,同为悟真。
据荣新江先生研究,大顺元年(890),张淮深死于非命,索勋自立为节度使,但是引起张议潮第十四女张氏(李明振妻)的不满,张氏与诸子合力杀掉索勋,立侄男张承奉为节度使。为了加念这一胜利,张氏于乾宁元年(894)立碑,在碑文中极力颂扬张氏剿灭索勋的功绩。从这篇碑文看,李明振
三子实际掌控着沙、瓜、甘三州的军政大权,掌握了归义军的实权。[3]197-199而悟真这篇碑文,很可能是应张议潮第十四女张氏的极力要求而撰写的。不料,悟真因为这篇碑文,无意中被卷入李明振家族与张承奉政治斗争的漩涡。所幸悟真在乾宁二年(895)离世,生前并未遭受较大的影响。但却成为日后张承奉整顿、打压佛教力量的诱因之一。
《翟家碑》,据郑炳林先生考证,其原碑额应当是“大唐颍川翟僧统修功德记”,抄录者省写作《翟家碑》,碑文现存于敦煌莫高窟第85 窟。本卷抄本署名“唐僧统述”。据郑炳林研究,撰写这篇碑文,唐悟真还没有升任都僧统[4]56-57,而抄本中署名僧统,是后来的抄写者根据悟真官至都僧统而署名的,据此可以推测,本件抄本(P.4640)应当不是悟真本人整理的,整理时间也应当在悟真升任都僧统之后。《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署名“唐和尚作”,唐和尚,是时人对悟真的敬称,由此推断这篇作品也是经由他人抄录整理的。这篇作品,是索义辩修敦煌莫高窟第12 窟功德记。索义辩卒于咸通十年(869),这篇碑铭当作于索义辩卒后不久。
《李僧录赞》《住三窟禅师伯沙门法心赞》《张潜建和尚修凿功德记》三篇作品,虽然都没有署名,但通过一些比对,也仍然可以考证出作者就是悟真。至于没有署名的原因,很可能是承前省略,而忘记题署。
《李僧录赞》《住三窟禅师伯沙门法心赞》,应是悟真为同僚李僧录、法心分别撰写的作品。据郑炳林先生推断,李僧录出任都僧录的时间,在大中十年(856)悟真出任都僧录之前。[4]78李僧录、法心,与悟真关系交好,作者在开篇都是直呼其敬称:“律公”“禅伯”,这样的行文方式,比较特别,与P.4660 悟真《金光明寺索法律邈真赞并序》开篇颇为相似,该文也是直接以“律公”开篇,以“律公”来称呼索法律。这样的敬称,应是悟真对赞主生前的习惯性称呼,也反映出他与这些赞主之间的亲密关系。《李僧录赞》“律公,即故临坛三学毗尼教主福慧和尚之嗣侄也”、《住三窟禅师伯沙门法心赞》“禅伯,即谈广之仲父也”,从这些表述看,悟真不仅与赞主相熟,而且与他们的亲人也很熟。谈到李僧录,就引出已故的福慧和尚;说到法心,就引出谈广,表明彼此的人脉关系。
这三篇作品,与前一篇署名“唐和尚作”的《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有一个很大的相似之处,就是习惯运用陶渊明、老庄典故。《李僧录赞》“鼓浪南溟”“图南之势”,与《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鼓腹逍遥”,颇为相似。“南溟”“图南”,都出自《逍遥游》;“鼓腹”出自《陶渊明集》,“鼓浪”与《陶渊明集》“鼓棹”相似。《住三窟禅师伯沙门法心赞》中的“樊笼”“沉疴”“悬车”,都出自《陶渊明集》,尤其是“人事”一词,是《陶渊明集》中的常用语。《张潜建和尚修凿功德记》中的“樊笼”,出自《陶渊明集》;“无为”“有为”,出自《老》《庄》。除此之外,这三篇作品,在行文方式、用典风格、语言技巧上,都很接近《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
总体而言,P.4640 作为集中抄录悟真及相关碑铭的文集,记录的名人名篇较多,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些作品,主要创作于悟真出任都僧统之前,而抄录是在悟真升任都僧统之后。在这11 篇作品中,既有悟真年轻时喜爱研摩的作品,也有悟真师友的相关作品,更多展现的是悟真的一些早期作品。当然,《大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乾宁碑》)是个例外,这篇作品作于乾宁元年(894),即悟真去世的前一年,充分展现了悟真晚年文学水平所达至的高度。
这些碑铭作品,比较集中地保存于今天敦煌莫高窟的洞窟中。11 篇作品,竟然有6 篇作品,至今仍然完好地保存于莫高窟洞窟中。它们分别为第148窟《大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大历碑》)、《大 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乾宁碑》),第12 窟《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第231 窟《阴处士碑》,第85 窟《翟家碑》,第365 窟《吴僧统碑》。据统计,现存兼具敦煌遗书、莫高窟窟铭两种保存样态的文学作品,共计13 篇[5]5,而本卷的6 篇作品,几乎占了现存敦煌遗书和莫高窟洞窟碑文总数量的一半。而如果从碑文的文学成就上衡量,上述碑文无疑都居于上乘的地位。由此可以看出本件文书在敦煌遗书及莫高窟洞窟碑文中的重要地位和价值,同时也再次凸显出悟真及其文学创作在敦煌遗书乃至莫高窟洞窟碑文中的不朽地位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