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秋明
冰雪覆盖,大地沉寂。宁静的湖面上,茂密的丛林中,候鸟翔集,迎着刺骨寒风时而翻飞,时而觅食,阵阵的嘶鸣声带着苍凉深切的韵味。
冬鸟,是指秋天的时候从北方飞到南方某个地方去越冬,春季又飞回北方,随后在那里营巢、繁殖的候鸟。如此循环往复,它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轮回。
眼下正是观赏冬鸟的时节,冬天观鸟的最佳处莫过于湿地公园之类的地方,因为有山、有水、有树。那天,到水城古镇旁的凤池园观鸟正值中午,因为气候寒冷,公园里的游人寥寥无几。湖中央那座供鸟类栖息的生态岛已经没有了春天的草长莺飞、夏天的郁郁葱葱和秋天的满目金黄,这时的树已经失去了活力,在寒风中卷缩着身躯,凸显着一种苍劲与凄凉,很多枝桠还没有等鸟儿栖稳便断落。阵阵袭人的风中,我看见了一只又一只厌倦飞翔的冬鸟,扑闪着翅膀,在岛上这块天地里停停歇歇,用一双深邃、沉郁的眼睛注视着这座没有一点喧嚣的公园。
显然这是一群疲惫而且饥饿的鸟,如果偶尔有一片枯叶从树上飘下,都会让它们暗淡的眼睛闪亮一下。我想,它们一定是穿过了荆棘与寒流,从冰天雪地的北国飞过来,栖息在这座没有麦穗、稻谷的高原都市里,看瓣瓣雪花在纯净的天空飘飞、融化,在这里期待着早春的到来。
突然,我看见有一只白毛红嘴的鸟儿孤零零地停歇在湖边一株柳树上,它的头并不因为寒冷而委琐,而是迎着寒风高昂着。细观下去,只见鸟儿时而看看站在六孔桥上的我,时而看看地下残留着的鸟食,眼睛喷射出熊熊燃烧的欲火,两只利爪却牢牢地焊在枝桠上。
这样的情形让我心里生出几许不解。我不知道它此时怀有什么样的想法,是笨,还是不敢吃?鸟儿仍然纹丝不动,一会看看我,一会瞅瞅地下。我一转念,不再注视着前方,转身离开鸟儿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几分钟后我转过头一看,那鸟儿早已跳下树,在地上啄得正欢——大概鸟早就学聪明了不会轻易相信人。
我的心又陡增一丝悲哀。
不知什么时候,冬日照在了湖面上,环视公园,一片亮丽的天地,放眼望去,生态岛上忽然有很多只鸟向这里聚拢过来。它们没有闹腾,蹲在地上或停在枝桠上,静静地沐浴着并不温暖的阳光。其实,它们在享受冬天里难得的阳光的同时,可能也在固守着自己的家园。
冬天这样的季节,对于鸟们来说不过是生活进入另一个季节,找一個可以避寒的地方打发一段时光。而此时,鸟儿在寒冷的冬天的生存状态却会让我浮想联翩:和人一样,鸟也是生命,但是,在这个人们都被厚厚的棉衣紧裹着的季节,在际涯飞翔、四处寻巢的它们不冷吗?
很多年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寒冷的风中伫立,没有这么长久地注视湖水、林梢、山峦和天际,而是贪恋在被热气充斥着的办公室或者家里,重复地敲打着生硬的键盘,或没有选择地来回按手中的遥控器,让一个个电视画面在眼前晃动……此时,在寒冬里与冬鸟邂逅,让我的心变得如此的纯净、宽阔。我忽然感到,其实人与鸟一样,都是这尘世间的匆匆过客,属于自己的生命都很短暂。鸟类在寒冬里以倔强的毅力忍受冬雪的摧残,忍受旷野里寂寥与落寞,而去执着地坚守自己临时的家园,享受着远比人类生命还要短暂得多的点滴快乐,它们都能独守清贫与寂寞,我们真的没有必要让无底的欲望在心底里燃烧,烧得自己烦躁不安,烧得心理失去平衡。
冬天的太阳一般只是短暂的驻足,还没有等到大地有些许温热就匆匆隐去。天渐渐地变得暗淡下来,风也愈加寒冷,我看见一只只的鸟又起飞了,他们在公园的上空挥展着翅膀,舞动着或白或黑的羽毛。今冬,它们就栖息在这属于它们的温暖家园里,任冰雪悄悄地融化,任寒冬渐行渐远……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