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航拍技术的进化溯源:基于麦克卢汉“媒介四定律”的思考

2020-01-08 08:36徐皞亮
文化与传播 2019年5期
关键词:卢汉航拍媒介

黄 骏 徐皞亮

一、引言

无人机,英文为“drone”或“UAV”(Unmanned Aerial Vehicle),它指的是利用无线电遥控设备和自备的程序控制装置操纵的不载人飞行器。1916年9月12日,世界上第一架由无线电操纵的无人驾驶飞机在美国试飞成功。率先掌握了无人机技术的美国人立刻发现了无人机的军事价值。正如维利里奥所说,“装载在飞机上的照相摄影机的窥视孔,作为一种间接瞄准的仪器,形成了对大火力武器瞄准镜的补充,因此,它兆示了在捕捉目标方面的意味深长的巨变,亦即军事行动的程度不断增强的去现实化。”[1]2他认为这种去现实化使影像战胜了实体,对于事实的再现压倒了对于事实的即刻呈现。

由于其易于操作、价格低廉以及方便携带等优势,无人机快速渗透到其它行业,尤其对传统的专业航拍领域带来冲击。从无人机的城市传播实践来看,无论是航拍、航运还是遥感,无人机媒介的革命性体现在其借助数字技术与无人机技术的结合形成对城市网络的“数字化建构”。[2]对于记者来说,无人机既不是军事武器也不是玩具,而是协助记者拓宽采访视角、挖掘故事深度的重要手段。在2016年以前的美国,基于商业目的而使用无人机属于非法的行为,这其中包括新闻业和广告业。虽然有些新闻机构正在逐步尝试跨越这条法律红线,但它们还是无法将无人机投入到新闻生产领域。[3]不过,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于2016年6月发布消息称,未取得飞行员操作执照的记者通过测试后可被允许使用无人机进行新闻报道,这意味着无人机在法律上被认可用于新闻业及其他商用目的。同年,CNN宣布设立无人机采访部“AIR”,使传统新闻采编开启了“飞行模式”。与此同时,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和内布拉斯加大学林肯分校也开始在教学生如何使用无人机。而在我国,新华网于2015年6月成立了无人机新闻编队,这也是我国首个专业化的无人机航拍新闻团队。

作为一种有效的全景影像获取设备,无人机逐渐渗透进普通消费者市场。通过搭载高清摄像头,小型无人机可以在高空拍摄或录制影视素材,包括极限运动航拍作品、风景航拍作品以及商业宣传片等,无人机航拍作品的全新视觉体验在社交媒体平台中广受欢迎。无人机产业的高速发展,不单意味着研发、制造、消费等完整产业链的形成,其社会意义也超出了大规模普及应用的现象本身。目前,学界有关无人机航拍的研究多集中在无人机新闻采访的业务层面,从媒介理论角度来审视无人机技术的成果较少。本文尝试使用麦克卢汉晚年提出的“媒介四定律”理论(laws of media),也称“四元律”(Tetrads),比较作为新媒介的航拍无人机与众多旧媒介之间的联系与区别;基于媒介发生发展动态过程的视角,对无人机航拍技术的进化动力和规律做出概括性的表述。

二、麦克卢汉、媒介四定律及其延伸

作为媒介理论的发起人与奠基人,麦克卢汉的“媒介即讯息”、“媒介:人的延伸”和“热媒介与冷媒介”等理论在传播学领域有着重要的地位。学者李明伟在《知媒者生存——媒介环境学纵论》一书中将麦克卢汉评价为传播学历史上思想贡献最大的学者,“他在一个特殊的时代用一种怪异的声音梦呓般发出了一个又一个惊人之论,让传播学为之一新,让全世界为之一震”。[4]132麦克卢汉父子所提出的“媒介四定律”发展了“热媒介和冷媒介”的理论,从媒介静态属性的把握扩展到对媒介发生发展动态过程的研究,给数字时代各类新兴媒介形态的研究提供了可供借鉴的理论资源。[5]

麦克卢汉的“媒介四定律”来源于他所提出的“媒介杂交”(media Hybridizations),它指的是不同媒介之间的相互碰撞和交往融合。某种意义上,媒介好比是生态环境中的有机体,以“物种”的形式与其它“物种”相互影响从而造就了媒介的生态系统。媒介既可以互相协作,如19世纪电报应用于铁路系统,大大改进了后者的安全性能;又如,唱片运用到电影中,让人类告别无声电影。媒介也可以是“捕食者—猎物”的关系。[6]从中国的传播实践来看,手机对广播、电视、报纸的“捕食”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根据麦克卢汉的说法,媒介的碰撞和杂交“通过分裂或融合的形式释放了新的动力和能量”,同时也诞生了一种“新的模式”。[7]72-80“媒介四定律”还与媒介关系中的“共同进化”(coevolution)有着密切关联。媒介间的共同进化与杂交可以被看作是同一硬币的两面:当我们在思考时间时,我们将要发现共同进化;当我们在思考空间时,我们将要注意到媒介杂交。[8]

麦克卢汉的“媒介四定律”主要由四个问题组成[9]98-99:

(1)提升:这个人工制造物使什么得到提升或强化?或者使什么成为可能?或者使什么得以加速?(Enhancement)

(2)过时:如果情景中的某个方面增大或提升,原有的条件或未被提升的情景就会被取代,新的“器官”使什么东西靠边或过时呢?(Obsolescene)

(3)再现:新的形式使过去的什么行动或服务再现或再用?什么曾经过时的、老的基础得到恢复,而且成为新形式固有的东西?(Retrieval)

(4)逆转:新形式被推向潜能(另一个互补的行动)的极限之后,它原有的特征会发生逆转。新形式的逆转潜能是什么?(Reversal)

媒介的“提升—过时—再现—逆转”过程不仅指新媒介取代旧媒介的线性单向的过程,而是媒介和媒介之间复杂的互相交融影响的形态演化过程。“媒介四定律”的最终目标是分析一切媒介使什么得到提升或强化,使什么过时,使什么得以再现,使什么被逆转变成了其他什么东西。麦克卢汉曾表示:“新媒介的出现从来不止在旧媒介里的简单增加,也不会和旧媒介和平相处。它从不会停止压迫旧媒介,直到它为自己找到新的位置和形态。”[10]

该理论从历史性的视角出发,强调了新旧媒介之间的关系,以及后生媒介对新生媒介的取代与抵消作用。有些媒介在技术的更新换代和不断的形态逆转中相继被淘汰,比如唱片机、录音机、电报。而有些旧媒介被更先进的新媒介取代之后,并没有消亡,而是占据着人们日常生活的一角,并随着技术的发展进行着自身更新。[5]媒介定律的四效应很难是单一产生的。相反,给定的媒介通常同时提升、过时、再现和逆转成许多东西。而且,能提升、过时、再现和逆转成同样东西的媒介也不止一种。例如,电视可以逆转成电脑。但正如莱文森在《数字麦克卢汉》中深入探讨的,书籍也沿着这套定律的另一条路子逆转而为电脑。他还认为,在媒介及其效应之间存在着一个循环展开和渐进展开的关系。如果用这四条“定律”来分析的话,这种关系就一望而知了。广播使视觉过时,接着电视使视觉再现。于是,广播逆转而成的电视又使纯粹听觉的广播过时。所以,我们把这种现象叫做媒介的“四轮滚动演进”。[11]337

莱文森还力图用“玩具、镜子和艺术”这一媒介演化三阶段论对麦克卢汉的“媒介四定律”进行补充,并在他的博士论文中提出了原创的“人性化趋势”理论以及“补偿性媒介”理论,从侧面上回答媒介演进的动因和趋势。正像他对于许多媒介关系所做的比喻那样:电话最初的名字是“说话的电报”,汽车起初叫“无马牵引的车”,广播起初叫“无线电”。录像机成为了电视的百叶窗:它使人既享受电视的好处,又减少了看电视时那种无助的感觉。至少从看录像的人角度说,录像机把电视变成了书本一样的东西。[12]131

三、“媒介四定律”与航拍无人机的进化溯源

(一)提升:观景台的延伸和鸟瞰的摄像机

无人机航拍技术放大了人们对于观景台登高远望的观视角度,并且将传统摄像机和照相机的二维影像空间拓展到三维的“上帝视角”。这种新媒介对旧有媒介的弥补和提升,也映射了莱文森对于“补偿性理论”的解读。电视补救了广播缺乏视觉信息的不足,电话补偿了书信时效性差的不足,视频电话又补偿了电话缺乏视觉信息的不足。手机成为补偿性媒介的集大成者,互联网补偿了报纸、广播、电视,而手机“是对互联网无意之间酿成的后果的一种补偿”。[12]10

从古人登高望远到平地起高楼,人类不断利用媒介和技术延伸人体器官的感知范围。现代社会,人们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中,搭建高耸的摩天大楼并且塑造城市中心,以此拓展人类的观视范围。摩天大楼正是通过建筑与城市规划,这些美学的、理性的、科技的和现代的元素,特别是在20世纪,交织融汇成一种最为壮观、醒目的表达方式。[13]99摩天大楼充当着中心象征的结构,以及市民借以定位的地标。它的高度使其在城市区域内占据着特殊位置。因为摩天大楼总体上被视为一道天际线。[14]70-71

工业革命之后,欧美各大城市的快速发展,现代意义中的高层建筑在19世纪中叶正式出现。1885年竣工的美国芝加哥家庭保险公司大厦,是目前世界公认的首个现代意义的高层建筑,开摩天大楼建造之先河。随后200多年时间里,一幢幢摩天大楼在工业化、城市化、全球化的进程中拔地而起,不断刷新着城市的天际线。早年,在建造摩天大楼之初,向往天空的人们习惯在楼顶设置观景台,从高楼的顶层鸟瞰整座城市,广阔的视野让观视者跳脱日常生活视角从而深入到异类视角。例如,上海浦东新区拥有三座摩天大楼:上海中心大厦、环球金融中心和金茂大厦,游客在其观景台鸟瞰上海外滩夜景的体验已成为城市主要的旅游产品。

除此之外,相比于观景台仅能允许游客获取即时的观看效果,航拍的主要任务则是将空中观视的画面拍摄下来,并作为明信片、城市图片或城市宣传片等素材向普通市民传播。正如莱布尼茨所说:“对我们和对上帝而言,物体的外貌是不同的,不同之处在于一是绘景透视法(scenography)(即:透视),一是平面图法(ichnography)(即:鸟瞰)”。[15]821858年,法国艺术家纳达尔乘坐氢气球,在630米高空拍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张航空摄影图片。自此,航拍为摄影艺术开辟了一个魅力独特的新门类。

无人机保留了照相机中的数码生产逻辑,并以“像素”的数据形式加以呈现。无人机从空中视角拍摄的画面是普通相机无法企及的,给习惯平视物象的观视者带来垂直的三维观感。各地政府都以宣传片中的航拍镜头呈现城市的大气和恢弘,它展现了城市独特的拍摄视角和整体环境,为观众带来更加直观立体的感受。在理论研究上,这无疑突破了麦克卢汉“媒介:人的延伸”理论。因为无人机航拍是借助机器作为人体的“义肢”,把“眼睛”和“翅膀”有机结合,创造出了模拟的感官和奇异的观看方式。无人机所提供的鸟瞰视野能够以文字和地面摄影所无法匹配的方式传达准确的新故事。例如,《航拍中国》动用了57架无人机拍摄6个省级行政区,用4K高清画质记录这些行政区域的地形地貌、气候环境、自然生态,取得了良好的收视效果。

(二)遮蔽:机械摇臂与航拍载人飞机器的过时

在媒介进化历史中,新的媒介技术只有与正在使用或曾经使用过的技术产生关联,才有可能被采用。“过时”可以被认为是旧媒介技术与新媒介技术之间存在的相继关系。比如,无线电广播使人的声音传遍千万里,传给大量的听众。它使印刷术作为大众媒介的身份过时了。再比如,我们首先从广播上听到了重要消息,它再现了昔日小城镇里吆喝叫卖的货郎,这样的小贩因为印刷术的问世而销声匿迹。[11]335

航拍又称航空摄影或空中摄影,指的是从空中拍摄地球地貌以获得俯视图。航拍的摄像机可以由摄影师控制,也可以自动拍摄或远程控制。以前,航拍所用的平台包括飞机、直升机、热气球、降落伞或摇臂等大型装置设备。航拍图能够清晰表现地理形态,给人统揽全局的俯视视角。因此,除了作为摄影艺术的一环之外,也广泛应用于军事、交通建设、水利工程、生态研究、城市规划等方面。美国三大电视网 NBC、ABC 和 CBS以及《纽约时报》等主要平面媒体,在遇到重大突发事件时往往都会动用直升机直抵现场,直播加航拍是他们再正常不过的“规定动作”。

航拍无人机使大型摇臂以及传统航拍载人飞行器的功能过时。一方面,相对于摇臂而言,无人机同样可以起到丰富镜头语言、增加镜头的动感与多元化的效果。与此同时,普通的航拍无人机飞行高度能达到500米以上,这是摇臂摄像机所无法比拟的海拔。而仅仅从技术角度来说,无人机还可以实现大型摇臂、地面滑轨、飞猫索道摄像系统等多种大型设备的功能,甚至效果比这些设备更强大。另一方面,载人航拍飞机在经费支出、便携度以及安全性上的缺陷,是无人机逐步取代它的重要因素。对于一般电视台而言,航拍活动无疑是“高大上”的技术手段。直升机、热气球和三角翼等载人飞行器价格昂贵,不仅体型巨大、报批复杂,而且还需要操作者拥有丰富和专业的拍摄经验。一整套流程下来需要耗费数十万的费用以及若干天的审批时间。而无人机以低廉的新闻采集成本、克服恶劣现场环境的强大能力,有效地克服了人类自身的局限性,正在成为新闻生产重要的新工具。[16]

传统飞行器无法深入到城市日常生活的街区,必须与市民保持足够远的安全距离,甚至在突发事件中会阻碍安全救援工作。它除了会对被摄者造成影响外,对于拍摄者自身同样会带来危险。比如,航拍纪录片《看见台湾》的导演齐柏林在2017年乘坐直升机执行航拍任务时机毁人亡。出事时,他与助手正在为《看见台湾2》执行拍摄、勘景任务。与此相反,无人机可以深入到危险区域实现报道或者更接近遥远的目的地。另外,在2018年9月的巴西国家博物馆大火的报道中,美国公共广播电台(NPR)借助无人机第一时间传回了博物馆正立面的航拍图片,向观众传达了这座南美州最大博物馆烧成废墟的惨状。而在中国,《新京报》记者反映天津爆炸案废墟的航拍作品《天津爆炸》获得了2016年的世界荷赛新闻摄影奖新闻类单幅作品三等奖。

有从业者指出,无人机的灵活性使其更容易深入城市的3D环境(Dull、Dirty、Dangerous),即枯燥、脏乱和危险。[17]它能帮助拍摄者在相对安全的区域完成飞行、拍摄、传输和发送等一整套流程。记者使用无人机的绝妙之处不仅仅在于它是一个报道工具以及搜集内容的新方式,它还能提供保护记者自身的安全区域。记者的工作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无人机能够使记者在免受伤害的同时成为有价值的天空之眼。它能预见到记者将要面临的伤害,并在事情变得更糟时成为搜索-救援的有力工具。[18]

(三)再现:“谷歌地球”的街景视图和镜像世界

“媒介四定律”中的再现是让以往旧媒介的功能重新映入人的眼帘。它使新媒介对已有媒介技术进行二次开发和利用,即多种媒介技术的融合。它能够高度模拟受众以前的使用习惯,并做到新的媒介技术与受众之间的无缝对接。例如,汽车再现了“身披闪光铠甲的骑士”,录像机再现了古人类洞穴壁画之类的平面影像。[12]184在莱文森看来,电视再现的是新型的视觉,它是过去的视觉与当代电子特征杂交的视觉,是和印刷媒介迥然不同的视觉。电视屏幕上描摹登峰造极之后,它就摇身一变为个人电脑的显示屏。[11]335

无人机航拍的高空视角和全景功能让人不由联想到“谷歌地球”的多维视角观测、街景视图和3D建筑图层等功能。在“谷歌地球”的街景视图功能里,图片由专门的多镜头拍摄车拍摄,其视觉的清晰度和多维度可达到旅游拍摄效果。谷歌的街景车跑遍了美国、法国、西班牙等9个国家的135个城市,拍摄下沿途的风光,让人们看到这些城市的三维实景。而用户结合GPS,还能看到实时的动态信息。

依靠强大的数据服务器和人性化功能,“谷歌地球”颠覆了原来地图冰冷的面貌,正如“谷歌地球”创始人迈克尔·琼斯所言:“我们的想法是让地图变成一个可对话的地图,变成生活的帮手”。“谷歌地球”不仅是在建造一个数字化的地理应用工具,它是在描述地球上存在的与人类相关的一切事情。与其他描述方式不同的是,它要对这些事情进行精准的时空定位,并发掘这些事情的时空关联,从而让人们真实地认识自己的生存环境和人类自身。[19]这与目前无人机作为媒介勾连城市,通过物联活动参与社会生活,使城市网络结合自然空间和社会空间的发展趋势极为吻合。[2]谷歌地球可以视为传播网络全球化实践的先行者。

谷歌地球利用实景照片和3D建模技术构造的数字地球,这实际上是在为人类文明进程搭建一个镜像的世界。关于“镜像世界”的概念,最早的提出者是耶鲁大学计算机科学教授戴维·杰勒恩特,他认为镜像世界“不应该只展示空间的表面信息”,“世界越复杂, 就越需要‘高处视角’,镜像世界之所以能够给我们‘高处视角’,是因为它提供了所有层面的信息排列。”[19]无人机航拍的广泛应用,恰好发挥了“高处视角”的全方位数据采集与传输功能,如高分辨率CCD数码相机、轻型光学相机、红外扫描仪,激光扫描仪、磁测仪等获取信息,用计算机对图像信息进行处理,并按照一定精度要求制作成全景图像,使观看者能从多个不同的角度,乃至“上帝视角”观察地球上的人物与景物。消费级无人机的大规模推广不仅能够推进“镜像世界”的建造速度,还能为镜像世界中汲取丰富的信息资源,以延展、深化和完善自身创造的信息元素。

在自然灾害面前,谷歌地球显示出令人惊叹的优势。2008年“5·12” 四川大地震发生后,为帮助政府尽快了解灾情状况,谷歌在全球范围内紧急调动各项资源,寻找实时卫星图片,并免费向中国国家地震局和测绘局提供数据支持。在多方协助下,最新灾区卫星图片于第一时间提供给抗震指挥部门做赈灾部署决策参考。[20]而如今由于无人机航拍影像具有高清晰、大比例尺、小面积、高现势性的优点,已经被广泛用于网络监测去抓取自然灾害或人们在危险时刻的信息数据。无人机作为高级传感器的无人机,在航拍过程中赋予影像许多附加的数据信息,包括地理的经纬度、气象的日照风力信息、时间与高度等,再通过数据分析,产生独一无二的艺术效果和数据印象。[21]

因此,无人机航拍与谷歌地球的诸多功能相似。它作为全球网络传播数字化建构的媒介,再现了“谷歌地球”中居高临下的多维视角和街景图像,并且重新建构了镜像世界。不过,无人机的移动性和实时传输性使其与固定的、更新周期较长的“谷歌地球”区别开来,而作为公司产品的“谷歌地球”在自主控制性方面,也明显不及无人机。后者能够在飞手的操作下,自由选择观视对象和观视时长,使无人机真正能够成为人自由运转的眼睛,快速直接地获取一手影像资料。

(四)逆转:未知的飞行机器人

逆转,无疑是媒介四定律中最具魅力也是最富争议的一项。它是媒介技术进化的最后一步,它再现的是当下媒介技术向着未来运动的趋势。不管这种媒介本身是被定义为热媒介或冷媒介,科技的发展使得媒介形态的演化必然是一个逐渐升温的过程。当媒介升温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发生形态的逆转。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一书中专门谈了“过热媒介的逆转”问题,他认为,电力技术的功能是非集中化的。电力技术的影响无处不在、难以回避,使几千年来机械技术时代的社会组织扩张的主导趋势完成逆转。这可以看作是“媒介四定律”理论的雏形。[22]48逆转并非与其前驱媒介完全对立的反命题或对立面。“媒介四定律”中四位一体的连续性,一部分来自于逆转时过时的成分;一部分来自于新媒介或新效应,因为新媒介或新效应确实包含着刚刚过去的那个媒介的某些特征。例如,互联网及其体现、证明和促进的数字时代,是一个“大写”的“补救性媒介”。这是因电视、书籍、报纸、教育、工作模式等的种种不足而产生的逆转,差不多是过去一切媒介之不敷应用而产生的逆转。[11]354

一般而言,要想获悉媒介将要逆转成为何物,得等到它走完生命历程、潜力登峰造极时才能做出评价。在《媒介定律》中,麦克卢汉所举的有关媒介逆转的例子大多为已经发展到巅峰的媒介。比如,电视逆转成精神旅行(精神世界与外部世界的交换)、时钟逆转成了永恒的过去、广播逆转成地球村戏院等。[9]159-172现有无人机技术刚刚起步,还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电池容量小、系统崩溃或是导航偏移。这些都会引起续航时间短而造成的摔机事件。另外,平台稳定性以及抗风能力差等弱势导致无人机在相对恶劣环境下无法使用。

任一个媒介的发展包含当前媒介逆转的潜在性而不是实际性,都含有媒介影响的多样性。我们可以借助当前无人机航拍技术的发展现状,来预测其未来逆转的潜在可能性。尤其在数字人文领域,早期的摄影为保存建筑遗产,建立数字档案发挥着重要作用。“摄影因其速度、相对低廉的价格、广泛流通的能力以及客观的气息,为这种渐渐逼近的文化记忆问题提供了重要慰藉。记录建筑遗产的计划,构成了在那时得到发展的受国家支持的博物馆防御体系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23]46相较而言,无人机航拍还可为人们提供文物建筑本体及周边环境的详细影像资料。在获取文物建筑影像后,测绘专家可以利用摄影测量技术分析无人机影像,为文物建筑保护工作提供支持。结合三维重建技术,实现文物建筑全面数字化的分析与建档。[24]它还能通过虚拟现实技术(VR)为文物保护单位提供新的宣传展示方式,让不可移动的文化遗产进入全数字化时代。

在社会安保方面,无人机航拍也发挥着多重作用。例如,武汉警方通过无人机全方位视野侦查,剿灭了隐藏在一处荒野中的赌博窝点。在抓捕过程中,民警通过无人机抓拍的影像资料迅速制作出3D高清全景图,全方位展现了该赌场的具体方位及嫌疑人员出入口,民警根据全景图制定了抓捕方案。而剑桥大学的“天空之眼”项目借助人工智能和无人机监控来发现大规模人群中的暴力行为。此外,在灾难发生时,无人机航拍不仅是新闻媒体采访报道的工具,它未来还将在帮助人们确定飓风和山林火灾等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时获取大量的数据。此外,基于无人机的家庭安全监控系统也逐步成为现实。这些无人机会在检测到噪音或可疑的行迹时自动启动,并在房屋内部或周围飞行,直到发现威胁并阻止威胁——房主可以从安全的距离进行观察。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无人机将会借助人工智能的加持逆转成为飞行机器人,成为人们工作生活的得力助手。它可以被安置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完成巡回监测,若发现火灾、水灾、刑事案件等紧急情况立刻报警通知有关部门,并持续追踪案情;它可以感知语音和手势指令并记录使用者的生活习惯,识别出何时需要去花园浇水,何时需要收发快件等。通过深度学习,还能识别出每次大概要加入多少水量,或是自行联系快递员。它同样可以被放置汽车的后备箱里,当车主行驶到复杂路况的区域时,无人机能飞向前方探路并智能引导和实时提示前方路况,甚至还能飞到发送求救信号的同伴那里,递送救援物资。

结 语

麦克卢汉的“媒介四定律”是放大-过时-再现-逆转“四轮滚动演进”的过程。它不是显示虚构,而是显示每个人工产物的理性结构,用隐喻或词语来解释这四部分。正如麦克卢汉所言,“媒介四定律”模式更适合归于修辞学和语法,而不是哲学,而我们更关心的是词源和注释。“四元律”(Tetrads)通常以同位格的诗意形式来展示,其中每一部分都具有不确定性。[9]128-129为此,我们可以把无人机航拍技术以 “四元律”的方式来呈现:

航拍无人机的“四元律”

如图所示,航拍无人机放大了观景台的“上帝视角”,实现了移动的空中观视效果,并将摄像机送上天空来记录图片和影像。它的诞生使大型笨重的机械摇臂过时,基本上替代了以直升机、热气球和滑翔伞为代表的载人航拍飞行器装备。此外,无人机航拍技术再现了“谷歌地球”中居高临下的多维视角和街景图像,并且建构了镜像世界。它延伸了谷歌地球中实时获取影像数据的功能,并借助双翼实现了空中运动状态下的影像拍摄、剪辑与分享。最后,伴随信息科技以及大数据的快速发展,航拍无人机最终将逆转成飞行机器人,成为人们工作和生活中的得力助手。

2018年1月,国务院、中央军委空中交通管制委员会办公室组织起草了《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征求意见稿)》。而2018年6月1日,国家民航局主导的《民用无人驾驶航空器经营性飞行活动管理办法(暂行)》正式实施,规范了无人机从事经营性通用航空飞行活动的准入和监管要求,同时也为无人机的行业应用发展开放了高速路。可以说,从政策角度来看,我国民航局对无人机拍摄的规范已经基本到位。但目前的无人机在操作安全和影响被摄者方面还存在隐患,而在涉及军事机密的环境下同样不能操作无人机。

除此之外,隐私问题也是限制无人机飞行的重要因素。我们需要明白记者有权利使用无人机,同样也要明白人们有权利保护自己的隐私。早期无人机航拍的军事监察功能让人不由联想到“全景监狱”。“全景监狱”是一种分解观看/被观看二元统一的机制。在环形边缘,人彻底被观看,但不能观看别人;在中心瞭望塔,人能观看一切,但不会被别人观看到。[25]224-226福柯借此将“全景监狱”引入到人们日常生活的社会中,提出了“全景敞视机制”,即社会用隐形的监视对社会中的人们形成规训,而个体的人则对自身进行行为和思想上的反思。随着信息通讯科技的发展,福柯的“全景敞视机制”发生了分化,观视权力下移到过去多数的被观视者。它集中体现在监视的方向发生了改变,从“少数人监视多数人”增加了“多数人监视少数人”(手机网络直播)和“多数人监视多数人”(社交媒体)两个方向。[26]

但正如莱文森所言,人的理性和判断能力可以对未来产生正面的影响——我们可以驾驭逆转的方向,使之向着好的方向前进。因此,我们通过麦克卢汉的“媒介四定律”,分析了航拍无人机与旧的媒介之间关系,探究了其在进化过程中的动力和规律,并在了解无人机发展现状和问题的同时,期望它朝着更好的方向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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