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梦婷
(浙江农林大学 文法学院,浙江 杭州 311300)
刘易斯·卡罗尔在《爱丽丝漫游奇境》及其续篇(《镜中世界》)中借滑稽、贬低式的描写方式,描绘出荒诞诙谐的世界感受以及各式各样“离经叛道”的角色形象,加上低龄化、讽拟性的语言,表达出了一种降格精神。巴赫金在对拉伯雷的研究中提出“降格”的内涵是:“把一切高级的、精神性的、理想的和抽象的东西转移到整个不可分割的物质——肉体层面、大地和身体的层面。”[1]23这里所说的降格并非是单纯的贬低、否定现有高级的事物,而是从贬低的角度赋予物质——肉体、大地、身体等等低级的、世俗的事物以新的内涵,以否定的态度破坏一切高级的、精神的事物所代表的固化了的定义与秩序,发掘其具有肯定性的新内涵。其基本的手段是利用贬低的方式与诙谐的态度去展现高级、精神的事物的本质。卡罗尔就是使用了这一种手段表现出了童话世界里的降格精神,并强调一种“儿童本位”观。现实世界的严肃性在卡罗尔颠倒、滑稽的描写下展现出一种天然的降格意味,严肃的距离在这里消弭。
现实世界中人们的行为受到各种各样秩序的规范,这些秩序由掌握权力的官方制定,于儿童而言,掌握权力的官方就是成人,儿童在成人世界中被各种严肃规则所约束,其对世界的感受往往被忽视。卡罗尔在《爱丽丝漫游奇境》及其续篇中通过对现实世界中的节庆仪式、饮食象征、游戏精神进行贬低化、世俗化、游戏化的降格处理,构建了一个以儿童的心理需求为中心的诙谐世界,消解了成人世界的权威与阶级。
在卡罗尔所构建的奇境中,节庆仪式是不可忽视的部分。节日是第二种生活,节日使不平等神圣化[1]11。节庆仪式是百姓打破现实生活中不可逾越的等级、财产、职位、家庭和年龄[1]11等差距的重要活动。卡罗尔通过降格手段描绘节庆仪式,以诙谐的态度破坏现有秩序的严肃性,产生了不拘形式且富有童趣的世界感受。
《爱丽丝漫游奇境》中所有的官方节日都传递出一种维护阶级秩序的意识。例如王后花园中人物的出场顺序:“走在最前面的是肩扛木棒的十个士兵……他们身后是十个大臣,浑身装饰着金刚钻……在后头是王子和公主……跟在后面的是来宾,多半都是国王和王后……接下来是红心杰克,手捧深红色丝绒垫子,上面放着王冠;走在这支宏大队伍最后方的,是红心国王和王后。”[2]58在这一长段的描述中,每一个参与者的等级、财富、职位一目了然,阶级等级明确而严肃。与这些严谨仪式相对的是爱丽丝对权威官方的不屑的态度:“哦,整个就是一副扑克牌。”[2]58“扑克牌”一词带有极强的游戏性,卡罗尔对于贵族人物的游戏化定位使得所有权威角色都带上了诙谐的意味,由官方施加的严肃力量被极大削弱。同时爱丽丝的语气词“哦”更是以孩子的视角与思维,将一整个官方阶级打入平庸。在这里,通过爱丽丝的内心活动,卡罗尔现实了对权威的降格化处理,严肃的官方仪式呈现出一种亲民的儿童趣味。节日仪式是上层阶级炫耀其高贵与优雅的手段,并以此拉大与民众的距离,赋予贵族以圣神感、严肃性。在《龙虾四对舞》一章中,卡罗尔借假海龟之口展示了一种名为“龙虾四对舞”的舞蹈。四对舞也称为方块舞,是一种欧洲宫廷舞,然而在假海龟和格里芬的演绎下,这个舞更像是大家在一起嬉戏与狂欢:舞蹈不要求统一的舞步,不讲究华丽的服饰,也不要求固定的舞伴。舞蹈中,大家交换同伴、游泳、翻跟头……尽情地戏耍,贵族还被替换成了海鲜,就这样,一支优雅的宫廷舞被降格成为儿童的嬉耍活动,严肃被欢笑取代,这种降格的戏仿彻底消除了官方刻意营造的距离感。
除了上述所说的节庆仪式,饮食也是一种能够传达世界感受的重要仪式类型。正如歌德所说的:“这里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极为崇高的东西:在这优美的形象里体现的是饮食原则,整个世界正是依靠它才生存的,它贯穿整个自然界。”[1]317饮食是一种物质的、世俗的,但又高贵的事物。饮食代表物质与欲望的快乐,是自我满足的最直接且最佳的方式。儿童希望得到满足与成人期待的高层次的精神满足不同,他们更爱依靠饮食等物质获得的方式以实现自我满足。
在《爱丽丝漫游奇境》中,儿童成长主题的降格,以一种直接的物质获得,即饮食的形式得到了呈现。爱丽丝通过吃蛋糕、喝瓶子里的水、吃蘑菇等方式,共计变大5次,缩小6次,这些进食带给爱丽丝的是快乐,是利用直接进食的方式实现自我满足的过程。正如曼洛夫对爱丽丝的评价:“爱丽丝是儿童幻想文学中第一个不屑于接受无论什么教训的儿童,除非那是关于变幻本身的‘教训’。”[3]25此外,进食行为产生的身体形变,使爱丽丝无法对自我身份进行正确而全面的认识。
在此我们还要注意一种异化了的饮食现象:获得。饮食的本质是物质的获得,即“我”占有这一个物质。就这一种理解而言,“获得”有“占有”的性质,本质上与进食相同。同时这一种“获得”不仅指物质上的获得,也包括身份等精神层面上的获得。这一种饮食的异化情节在《眼泪池》《爱丽丝王后》等章节中都有明显反映:在眼泪池的冒险中爱丽丝通过白兔得到了扇子和手套,扇风和戴手套的行为使爱丽丝身体产生形变;在镜中世界,爱丽丝通过游戏获得王后的身份,这使爱丽丝对自我的身份定位发生了巨大变化。与进食所带来的后果类似,身体的变形与身份的改变都导致爱丽丝在认知自我时产生障碍。在这一种变化中,爱丽丝不断的修正对自我的认识与定位,从而实现成长。
可见这一种成长不仅是指身体的成长,更重要的是对于自我认知的完善。肉体与世界界限的消除,是通过饮食活动,这是对肉体的作用的肯定:肉体战胜了对方,庆祝对它的胜利,并依靠它而成长。[1]322儿童成长过程中产生的自我认知困惑被卡罗尔以饮食的方式呈现。这一种情节的设置使精神上的成长物化为身体与身份上的改变,让孩子在外在变换中认识精神自我。如果说传统的成长是成为大人、获得权力的过程,需要付出“失去儿童快乐、得到成人严肃”的代价,那么卡罗尔给爱丽丝设置的“物化了的成长”则是贬低了传统严肃的成长,强调儿童“吃饭长大”的过程,体现出“让儿童快乐地成长才是最适合儿童的”的观点。这种对成长主题的降格表达,将成长的过程隐藏在饮食之中,破除了成长主题的神秘性与严肃性。
如果说节庆与饮食是民众参与度最广泛的仪式,那么游戏则是参与者小范围内的仪式,这一种仪式同样具有构建世界感受的功能。作为一本儿童的书,《爱丽丝漫游奇境》及其续篇中关于游戏的情节设置非常明显,这些游戏的规则活动是对现实世界的模仿、表演,以趣味为核心,用娱乐的态度降格了现实生活的严肃。
从《爱丽丝漫游奇境》及其续篇中的两个世界可以看出,爱丽丝的奇遇本身就是一场游戏,是儿童的冒险。在第一个世界中,扑克牌角色所构成的世界与现实世界一样实行阶级制度,但这一制度与他们作为“游戏”载体的本质形成了冲突,这使得权威的严肃性被极大的弱化。比如红方王后发起的槌球会:田野球场、刺猬槌球、火烈鸟球杆、士兵球门,以及无序的参与者——由游戏人物所创建的规则本身不具有严肃性与可遵循性,规则的不成立使得整场槌球赛归于荒唐与玩笑。续篇(《镜中世界》)中的游戏设置更为明显,整个镜中世界是一个象棋游戏。爱丽丝站在山丘上俯瞰到的是一个巨大的棋盘,她还参与了“走完八格成为王后”的跳棋游戏。在这种情节的设置下,权力的斗争变成了一场富有趣味的游戏,当爱丽丝在加冕筵席上掀翻桌子破坏整场仪式致使游戏未没有了结局,但正是由于这种未完成的结局却颠覆了成人只注重竞争结果的认知,表达了儿童对于游戏的简单态度。同时,作者以“笑—骂—打”[4]为顺序的降格设计,极大地消解了弱势群体(儿童)与国王(成人)的距离,以游戏的形式完成了孩童对权力的脱冕,体现出儿童的玩乐永远只是以快乐为目的的降格化的世界感受。
降格化的角色形象——小丑和傻瓜是《爱丽丝漫游奇境》及其续篇中的重要人物组成部分,这些丑角带着浓厚的诙谐、荒诞色彩,他们用“不理解”的荒诞行为挑战官方权力制定的规则与秩序,反映了卡罗尔对于成人掌握儿童话语权的贬低与戏谑态度。小丑与傻瓜表现的“不去理解”“不理解”正是儿童“选择性理解世界”心理的一种体现。
卡罗尔笔下有大量的小丑式角色,这些角色在故事中会以夸张的话语与高昂的激情为歪曲的语言做诡辩,形成戏剧冲突,营造出强烈的喜剧效果。例如疯茶会中的帽匠,他在面对爱丽丝的质疑时,企图通过似是而非的反问为自己的行为作辩护。再例如《憨墩胖墩》一章中,憨墩胖墩在与爱丽丝对话时,经常随意改换词语的本意,这是因为憨墩胖墩认为自己拥有“赋予词语以自己想要的意思”的权力:“当我用一个词语的时候,我想要它什么意思,它就有什么意思——不多不少,正正好。”[2]157因此,憨墩胖墩自信地使用自己“改造”过的词语并以此谴责爱丽丝的乱用行为。憨墩胖墩利用诡辩创造了一个与事实相悖的“事实”,在这一个“事实”中,词义的秩序被小丑降格破坏。小丑假意不理解、刻意歪曲沟通对象的语义,用高昂激情的诡辩最终产生鸡同鸭讲的喜剧效果。这种源于“恶意”的歧义,让沟通双方陷入无效沟通的窘境,逼迫双方不得不尽力去表述各自的观点与态度,反倒最大限度地破除了交流的隔阂。在这场辩论中,爱丽丝的态度由被动接受逐渐转变为主动参与。小丑看似破坏与贬低传统沟通秩序的行为,构建了一种近于狂欢的新对话氛围,让所有参与者尽可能的表达自我,突破思维限制,达到再生快乐的目的。
如果说小丑是恶故意歪曲事实、不去理解,那么傻瓜就是真正的不理解。他们并不歪曲语言,只是在对话中以“不理解”的态度保持争论。
在爱丽丝的两次奇遇中,傻瓜式的人物众多,从权威象征到各种小人物中都有傻瓜的形象。《议员赛跑》中的耗子、《王后槌球场》中的火烈鸟、《谁偷了水果馅饼》中的十二位陪审员与国王、《狮子与独角兽》中的国王与两位信使、《这是我自己的发明》中的白方骑士……几乎一大半人物都带有“傻”的特质。
故事里集中而连续的傻瓜形象是对现实的反抗力量,他们保持着对“聪明人”或“众所周知的事实”的天真与不理解的态度。“傻”的特质使傻瓜天然拥有对外界事物不理解的权力。这也意味着傻瓜形象的对抗性可以一直存在。
在《这是我自己的发明》一章中,白方骑士向爱丽丝展示了自己的发明:一个用于随身储存物品的小盒子。白骑士是这样介绍它的功能的:“我用它来装衣服和三明治。你知道,我把它颠倒过来,为的是不让雨水飘落进去。”[2]174这里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颠倒了的盒子盖子可能会打开,里面的东西会掉。但是白方骑士不知道。白方骑士还在马上准备了老鼠夹、防止鲨鱼咬伤的小踝撑……这些东西被白方骑士称为“有备无患”,而事实上一辈子都用不上。虽然爱丽丝一直在指出这些发明的漏洞,但白方骑士依旧不愿意放弃这些。傻子通过对外界的不接受、不理解来坚持自我的观点,这是他们保持自我的纯真不受外界干扰的一种表现。
傻瓜的“不理解”使得他们可以给周围的人以及自己带来快乐。周围人的快乐来自于从傻瓜身上感受到的优越感,而傻瓜的快乐则是纯粹的快乐——不需要勉强自己而产生的快乐。这种快乐与儿童“天真的不理解”的快乐不谋而合,他们对于世界始终保持疑惑,在理解层面以自我为中心,选择性地接受世界,可见,傻瓜是儿童在成长中没有被成人严肃化的另一种形象。
如果说降格化的角色形象能够降格自己及周围的人与事物以间接传递降格精神,那么降格化的语言就是作者在直接表达降格精神。降格精神影响下所构建的语言使用准则是:平等、绝对自由、全面表达。它通过降格的形式贬低现有的语言秩序(严肃、重秩序),创造新式的语言秩序。
儿童的语言表达往往是无规则、以自我为中心的,《爱丽丝漫游奇境》及其续篇里的语言就具有这种鲜明的特色。这与成人世界遵循的礼貌用语规则截然相反,更接近于巴赫金所提出的“广场语言”。广场语言是一种“在平时生活中不可能有的一种特殊的既理想又现实的人与人之间”[1]20的交往语言。在广场语言中,语言自由与双方平等是最大的特征。在卡罗尔降格精神影响下构建的儿童式的低龄化对白就具有明显的广场语言特征。
儿童的沟通模式是不被官方语言认可的话语形式,它与正统的交往用语所强调的礼节不符。但正是这一种不符合、不礼貌,显示了作者的对于严肃的蔑视。同时直白的语言使人与人之间的对话达到了畅所欲言的状态,两方的态度与情感变得鲜明。这些特质都使得对话更具深刻性与完整性,对话的氛围也更趋于平等自由。
在两个故事中,人物的对话包含大量的无礼词汇,它们更接近于儿童式的无视规则、以自我意识为主导的沟通状态,具有低龄化性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句子是红方王后的口头禅:“剁掉他的脑袋!”[2]61。这一句带有强烈无礼意味的口头禅与儿童愤怒之下脱口而出的话语本质相同。语言的无礼性与说话人的高贵身份形成的巨大的反差,反映出的是人物无法掌握自我情绪且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这些都是卡罗尔借低龄化的对白,对人物进行降格处理。
除去卡罗尔对于统治阶级的对白的低龄化处理,普通民众也有明显的沟通语言的低龄化设置。在续篇的《镜中昆虫》一章中,爱丽丝因乘错火车而受到列车中大人们的非议。其中一个被称为绅士的客人表示:“这样年幼的孩子,哪怕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应该知道她是到哪儿去!”[2]119随后,这位绅士又安抚爱丽丝:“亲爱的,你别管他们……”[3]120前后态度的转变反映出的是乘客们的语言受到情绪的极大影响,就像一群没长大的孩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们摒弃“礼貌用语”中曲折而无意义的修辞,直白的表达自我。这种低龄化设置体现的是作者对成人世界沟通体系的破坏与贬低,通过对官方语言的低龄化降格处理,卡罗尔重构了一种积极的、完全新式的沟通方式。
在故事中,带有讽刺性摹拟的儿歌作品也体现了作者对沟通语言的降格。讽刺性摹拟是“描绘他人直接话语的一种最古老最普及的形式”[4]472。在《爱丽丝漫游奇境》及其续篇中,这一类的讽拟作品虽然沿袭了传统说教儿歌的形式,[4]472但主题已经变成了展现儿童的乐趣,体现了儿童式的思维与趣味,消解了儿歌的说教性质,产生逗人一笑的效果。显然在卡罗尔的观点中,儿歌是用于解放儿童天性的。
现实生活中,成人往往利用儿歌对儿童进行说教,这是一种呆板而生硬的教育方式。在《眼泪池》中爱丽丝背诵了“自创”儿歌《小鳄鱼》。这首儿歌改编自艾萨克·沃茨的AgainstIdlenessandMischief,原作的主题是劝诫小朋友向小蜜蜂学习,要勤奋与听话。但在爱丽丝的改编下,这一首说教意味甚浓的儿歌变成了对小鳄鱼的愉快心情的表达。与原作中设置的小蜜蜂相比,小鳄鱼失去了鲜明的象征意义,对于主人公的描写也由强调勤劳变为侧重嬉戏,体现儿童的简单快乐。
除此之外,《威廉爸爸你老了》一诗同样是被卡罗尔改编的一首讽拟儿歌。《威廉爸爸你老了》(TheOldMan′sComfortsandHowHeGainedThem)原诗的主题是要相信上帝、谦逊做人,主人公威廉是一个虔诚、睿智的老人。然而在卡罗尔的改编下,威廉变成了年迈但不服输,扬言可以连翻跟斗、认为自己依旧口齿伶俐的老爹。作者用劝解诗的外衣塑造了一个俏皮、不服老、只信自己的老顽童形象。这一首讽拟儿歌,被卡罗尔剥去劝诫说教的束缚后,展现了儿童的“自信”与“自恋”心理正是其快乐的来源,而原诗试图劝导儿童心向上帝的主题显然有违孩子的天性。
故事中爱丽丝在发现自己背错儿歌后,她的反应是害怕变成住在又小又破的房子里上很多课的“梅贝尔”。可见在儿童的心中,儿歌中的道理是无所谓,他们害怕的是去上孤独又枯燥的课。这一段爱丽丝的心理活动,尤其是“又小又破”这种形容方式,显然带有鲜明的个人情感倾向,透露出卡罗尔对于传统灌输式教学的不满。
这一类改编的儿歌戏仿了传统教育中的说教口吻,以讽拟的形式嘲讽了成人的教育理念,从而达到对正统教育的降格效果。这里强调了儿歌作为孩子的诗歌应具有的带来快乐的功能,即在创作中应以儿童为本位,创造具有儿童趣味作品。可以说,卡罗尔在说教诗的框架下冲破了说教的模式,反映的是其降格精神的渗透。
降格是一种以诙谐的态度看世界并贬低严肃的精神。卡罗尔利用这种精神在其童话中构建了一个荒诞的世界从而颠覆“现实权威体系”。表面上,爱丽丝只是在不断面对挑战、被动接受,并为此生气发脾气,但其实质是作为一个弱势群体(孩子)对于权威(成人)的反抗。卡罗尔利用儿童文学的形式,结合降格的精神表达了对现实权威的反抗意识,其作品比单纯的贬低性描写更具趣味性与诙谐性。用孩子的力量将对严肃的消解发挥到极致,成功展现出纯粹的儿童趣味。正如高尔基所说的:“我们的书不应该是板着面孔教训人的。我们也需要那种能发展儿童幽默感的愉快有趣的书。”[5]而卡罗尔正是利用降格这一种精神将《爱丽丝漫游奇境》及其续篇塑造成一本合格的带给儿童幽默的儿童故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