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魏晋胜流画赞》因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转录而流传至今。今世人多认为《魏晋胜流画赞》是摹拓之法而常对其忽略。本文希望通过对其校释进而阐发长康此篇文字的内在含义。
关键词:顾恺之;《魏晋胜流画赞》;校释
《魏晋胜流画赞》首句“凡将摹者,皆当先寻其此要,而后次以即事。”何为摹者,此处吾认为不可简易释为“临摹”,“临”“摹”有本质区别,“临”者非定以效仿为目的,更注重于学习与自身理解进行创作。“摹”,《说文解字》云:规也。即有法度。摹者更多以严谨精细复制为目的。吾推断,此赞更多以效仿为主,以匠人精神习前人之心得。“先寻其此要”,“寻”,用也。摹写者应当先用此要法,而后再仿制。吾认为首句需注意点二:(一)摹者非画匠,需在本迹摹写中有所探索领悟。(二)摹者又需以匠人姿态学习,求乎法度之中。
“凡吾所造诸画素,幅皆广二尺三寸,其素丝邪者不可用,久而还正,则仪容失。以素摹素,当正掩二素,任其自正而下镇,使莫动其正”。“素”,为绘画所用的白色生绢。长康摹写所用绢素,其面积皆广至二尺三寸。“邪”,古同“斜”,若素丝斜而不齐,久后复归于正,所摹写之人物其仪态会发生改变致使神容尽失。以绢素摹写,当使二素恰当遮掩。而后句中“任其自正而下镇,使莫动其正”颇难理解,何为自正,吾认为此处不应将二字拆分而释,“自”为“自然”。司马迁《史记·老子列传》载:“李耳无为自化,清净自正”。自正,乃为自然事理。绢素当以自然下放,不可乱动此理。此进一步说明,摹者需具备严密谨慎之态度来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笔在前运而眼向前视者,则新画近我矣。可常使眼临笔,止隔纸素一重,则所摹之本远我耳。则一摹蹉积蹉弥小矣。”吾认为,此句难于“近我”与“远我”何为摹者所取。吾释:眼随笔势,所摹之画更倾向于“有我”,而眼观笔势,体悟笔势所运,不局于纸素一障之隔,所摹之本才可到达“无我”的状态。摹写差误随“无我”状态之补而越积越小。此当结合长康所处时代背景理解,魏晋时期玄学兴起,贵“无”而轻“有”,“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1]故吾认为“远我”亦或说“无我”才应为摹者所学习的。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曾有这样一个观点:遍观众画,唯顾生画古贤,得其妙理。对之令人终日不倦。凝神遐想,妙悟自然,物我两忘,离形去质。吾认为此可言及长康绘画之道。
“可令新迹掩本迹,而防其近内,防内若轻物,宜利其笔重,宜陈其迹,各以全其想。”
是故可以用新迹遮盖本迹,但要阻止新迹亲近自己内心之想,防止心之所想如同轻物,何为“轻物”,嵇康《养生论》有云“外物以累心不存,神气以醇白独著”,“清虚静态,少私寡欲”。故此,吾认为此应当是放弃对本迹刻意之追求,当如古人轻快流利而寻其笔之分量布列其势,从而至各面得古人之所想。长康之描法,被后世人称为“铁线描”,明詹景风曾言“其行笔若飞而无一笔怠败”。
“譬如画山,迹利则想动,伤其所以凝。用笔或好婉,则于折楞不隽,或多曲取,则于婉者增折,不兼之累,难以言悉,轮扁而已矣。”画山,当迹利神运,止,伤其结果。“凝”,《说文》载:止也。此当为停顿,此句例以说明笔迹当轻快流利,而后句则进一步阐述摹写用笔之法。“婉”,《说文》载:顺也。而“折”,断也,于用笔中,当为止顿。摹写者用笔或偏喜婉顺之势,则呆板而不隽秀,即无力势,当多取弯转之态。“不兼之累”,“累”,吾认为此不当释“积累”,而应究本意,其本意为失衡也。于顺中附加折顿之势,则不会出现失衡之态。此用笔之法,长康亦无法以言释之,故用轮扁斫论之典故而示读者自己去心领神会。
“写自颈已上,宁迟而不隽,不使远而有失。其余诸像,则像各亦迹,皆令新迹弥旧本,若长短、刚软、深浅、广狭与点睛之节,上下大小醲薄,有一毫小失,则神气与之俱变矣。”
对于脖颈已上之摹写,宁当迟缓谨慎而不隽,不可使本迹神貌有所遗失。其余所摹之像,当寻本迹,摹写神姿貌态,当不容有一毫之失。否则所摹写之神气便会发生改变。
“竹木土可令墨彩色轻,而松竹叶醲也。凡胶清及彩色,不可进素之上下也。若良画黄满素者,宁当开际耳。犹于幅之两边,各不至三分。”此句始言着色,画面之竹木土之類可使墨彩轻柔,松竹叶当墨彩重染。摹写者亦不可刻板仿本迹之形式。胶清与彩色,皆不可进素。若绢素随时间而发黄,摹者不应刻意仿本迹之样貌而故意作旧,宁当开际。
“人有长短,今既定远近以瞩其对,则不可改易阔促,错置高下也。”所摹人物之长短高低,一旦确定其远近位置,则不可随意改变,打乱其高低顺序。
“凡生人亡有手揖眼视而前亡所对者,以形写神,而空其实对,荃生之用乖,传神之趣失矣。空其实对则大失,对而不正则小失,不可不察也。一像之明昧,不若悟对之通神也”。
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曾言:“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凡是活的人,必须面前有个对象,他才能有所动作表情。如果没有对象(‘空其实对’),他的动作表情就出不来,画家画他的肖像,很难达到传神的目的。”吾认为这一见解对顾文原义解读大致符合。然,“生人”吾认为此当释为摹者所绘之人。摹者摹写,若仅注重对其外在形象(眼所观手所揖),这样以形写神的结果便是空其实对,难悟本迹之神,不待迁想妙得。
结语:谢赫列六法将传移模写列于六法之末,今世人多忽略摹写之作用。吾却认为传移模写为六法之基,乃学画者所必通之本领,其内在心得吾认为画者应当知晓。吾总结有三:(一),摹者当具备严格谨慎之态度,此为摹前之备。做到“凡将摹者,皆当先寻其此要,而后次以即事。”(二),摹者当“使眼临笔”做到“所摹之本远我耳”的“无我”状态。把握太玄之理。(三)正确把握“以形写神”,摹者当注重体会本迹之神气所在,从而迁想妙得。
参考文献:
[1]章宏伟编.历代名画记[M].中州古籍出版社,2016年
[2]俞剑华.中国古代画论类编[M].人民美术出版社,2007年
[3]汤可敬译注.说文解字[M].中华书局,2018年
[4] 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M].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4年
[5]房玄龄.晋书[M].中华书局,2015年
[6]李瀚文编.史记[M].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6年
作者简介:
王鑫,性别:男,民族:汉籍贯:山东,学历:硕士研究生,单位:云南大学 研究方向:中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