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悲伤逆流成河（组诗）

倮倮

失  踪

一只箱子

从广州飞往北京后失踪了

关于箱子失踪的话题

成为我和小西保持沟通的理由

我们甚至把一只箱子的失踪

上升到某种高度，我们

乐此不疲地探讨一只箱子的失踪

仿佛它是哲学、生活、肉体……

去年冬天山顶上的薄雪，或者

北京五道口雕刻时光的咖啡

我们的谈话从一只箱子的失踪开始

到一只箱子的失踪结束

中间与失踪的箱子无关

那只失踪的箱子

在一个午后被机场专车押送回来

我们的联系就此中断

即使悲伤逆流成河

半夜，从梦中惊醒

坐在床边发呆。然后像困兽

在黑暗的房间里走来窜去

房间变成了森林

心里的野兽全部出动

倚在阳台上抽烟

斜躺在藤椅上看漆黑的天空

看见天空为弗洛伊德流下黑色的眼泪

看见墙上的时钟融化为水

我真的好想哭

夜晚太长了

生命太重了

梦太魔幻了

内心的悲伤互相撞击

形成

一个又一个旋涡

逆流成河

在每一根髭发里奔腾

无声的搏斗像一部惊悚片

但我一直忍啊忍

我要忍住

不让它化成泪水

眼睛是最后的堤坝

纯洁的泪水

怎么可以

被这个世界

污染

古城白塔

从一场梦里望过去，白塔

披着数丈的白发。生活的问候

在另一场梦里。当我登高望远

它突然拦腰折断，未发出的尖叫

像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

醒来，它静静地矗立在

不远处的山顶上，以沧桑之名邀我登临

而尘世中的鸡毛蒜皮似乎要起火了

遂狼狈地丢下一句

“不是每一处风景都值得游览”

悻悻而去

时光匆匆，年岁渐长

我对世界的警惕

已悄然盖过了我对世界的好奇

芒果是无辜的

真不知道说些什么

对我曾经浅吟低唱过

无限想象过的芒果树

结果季节，每年都会引发血案

——原本就不親密的邻居仿佛仇恨

甜蜜

他们伤害亦被伤害

伤心的眼泪如芒果坠落

有人建议把芒果树结扎

或者全砍了，种上香樟或者梧桐

我说：芒果是无辜的

真希望天空中有一条细软的梯子

放下来，接莽撞的摘果人安全落地

接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的灵魂

进入天堂

分身术

深夜，把另一个自己分出来

放到书本里，做一只蛀虫

在孤独中观察自己

其它时间，我无法分出

另一个自己，与李浩、李寒去喝酒

对他们的邀约，我只能拱手感谢

我的世界好像无拘无束

其实是一间铁屋子，不知道

什么地方可以凿开一个口子

给灵魂透透气

像一只上紧发条的闹钟

被什么催促着

日夜不停地赶路

未完成的诗

打开电脑里的文件夹

看到许多未完成的诗

一些似曾相识，一些完全陌生

互相打量……怅然若失……

侧脸看向镜中的自己

既熟悉又陌生

一事无成却两鬓斑白

很多事情还未完成

可是已经力不从心

流水线上的半成品还在流动

而时针已指向下午五点

滴答声如时间之水滴落

坠地又猛然弹起，飞入镜中

人生半途，即使心里装满了炸药

也不敢贸然点燃引信

命运之神的伎俩与未完成的诗

只有一把钥匙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