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绵州地方官助推蚕桑发展初探

2020-01-06 02:43肖佳忆
四川蚕业 2019年3期
关键词:蚕桑

肖佳忆

(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重庆 北碚 400715)

1872年2月14日(清朝同治年间),首次提出了“丝绸之路”概念的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教授在绵州考察时,关注到绵州桑树的栽培非常普遍,“蚕桑树仍旧很重要”,而且绵丝通过成都簇桥向国外销售,誉“绵州是个充满活力的、洁净的、建设得很好并且看起来十分富裕的城市,是我在中国见过的最美的小城之一[1]”。1896年3月28日,65岁英国维多利亚时期著名的女性旅行作家到达绵州,亲眼见证“绵州的大生意是丝绸,邻近地区纺织棉花。商店里陈列着德国和日本的小摆设、外国纱、印花布,此外,还有甘肃的毛皮、锦缎、丝绸。”“梓潼县城被做植物油、棉布、生丝和绢丝等生意的店铺所环绕,一些牢固却粗糙的‘栎树皮丝’正在制成产品[2]”。

清朝同治年间,作为劝课蚕桑者的绵州地方官,因地制宜撰写劝课蚕书,改良蚕桑技术、发展柞蚕养殖,极大地推动了绵州蚕桑业的发展。雍正五年,绵州升为直隶,领五县[3],有德阳、安县、绵竹、梓潼、罗江县。清代农学专家包世臣在《郡县农政》中说“治平之枢在郡县,而郡县之治首农桑[4]”。绵州相当一部分外省籍地方官员作为促进区域社会农业科技交流推广的必要中介,对辖区蚕桑业着力经营,不失时机地引进、推广新的品种,使蚕桑技术更规范化,并编撰、刊印推动蚕桑科技改良的著作传播。

1 振兴蚕桑广开利源

顺治八年,梓潼知县周标上任“时梓潼连遭战乱,百里无烟[5]”。绵州屡经寇变,土瘠民贫。桑麻之野,化为荆榛[6]。费密长篇述事诗《北征》记:“绵州城何大,中川之要津。舳舻接南楚,车马通西秦。势众控部落,赫奕镇文臣,济济数万家,一旦化荆榛。狼狐白日走,魑魅哭城闔。全蜀尽枯骨,阴晦聚灾屯。”除了守城的土兵外,几乎看不到一个老百姓。整个四川仅8万多人,绵州人口也减少了98%。同治《直隶绵州志》记:“直隶绵州自顺治十年奉文清查起,至雍正七年止,原载人丁壹千肆百伍拾肆丁”。清朝初期从1653年到1729年共76年间统计,绵州仅有壮年男子1454人,如果按1:3.5的人口比例计算,绵州全州原籍总人口不过有5089人。

1.1 安居乐业,裕民为先

面对残破不堪的四川局面,清王朝采取了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措施。顺治帝强调“总以安民为首务”。康熙帝多次下诏要求入川官员明白“治国之道,莫要于安民;治民之道,全在乎休养;致治之道,裕民为先”。乾隆帝也主张“藏富于民”。在安民、裕民、富民的方针指导下,流民复业,移民垦荒,澄清吏治,减免赋税。湖北、湖南、两广、福建等省的移民,随着“湖广填四川”的热潮迁入绵州,顺治年间的绵州知州蔡兴周“招徕抚绥,民渐复业[5]”。梓潼知县常大忠“招抚流移懇开荒无以循良著[7]”。康熙二十三年知绵州安县的直隶固安县进士卜景超“免徭役,募民开垦,悉心抚字,在任八年报最第一”。湖北黄陂县举人谢加恩,知安县“时民多流徙,公招徕而安集之,不二年民皆复业,地辟于前”。康熙三十八年,黄陂进士冷宗昱莅德阳时“县内土广人稀,公招徕开垦,遍给牛具、籽种,人烟渐集[5]”。梓潼知县张香海“赴司请领咸丰年问仍改归田,梓邑地瘠,民贫,食用每多不足,惟查各乡粮田之外空间地土甚多,乃俱荒无自弃,美利殊为可惜,数年来余力为劝课,凡有荒区空地,务各督同子弟二人刀伐墾开播种粮食,并为宣示定例开墾零星田土永不增赋。即舍旁屋后但有隙地,俱种蔬菜果瓜豆亦可佐食。因公赴乡之便察其勤惰加以奖励惩儆[7]”。据《直隶绵州志》载:“乾隆十三年平定金川案内,奉旨将绵州、德阳、梓潼、罗江应征本年钱粮全行蠲免,安县、绵竹县应征本年钱粮蠲免十分之五,遵奉蠲缓,各在案”。绵州在康熙年间免钱粮4次,雍正年间1次,乾隆年间免钱粮7次。在这130多年中,先后12次全免当年应征的钱粮。同时朝廷加强考察地方官员,3年考核1次,奖惩州县官员。

1.2 高屋建瓴,帝重蚕桑

绵州县主官在编修地方志时,皆将清朝《御制耕织图》奉为造福一方治理方略普遍刊印。康熙九年,奉颁御制圣谕十六条,“重农桑以足衣食[5]”。康熙帝亲自主持制作耕织图,写了序并每幅题一首七绝诗。其中织图23幅内容有:浴蚕、二眠、三眠、大起、捉绩、分箔、采桑、上簇、炙箔、下簇、择茧、窖茧、练丝、蚕娥、祀谢、纬、织、络丝、经、染色、攀华、剪帛、成衣[5]。康熙在亲书的序中言语恳切“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源也”、“自始事迄终事,农人胼手胝足之劳,蚕女茧丝机杼之瘁,咸备其情状。复命镂板流传,用以示子孙臣庶,俾知粒食维艰,授衣匪易”、“衣帛当思织女之寒,食粟当念农夫之苦”。雍正帝命画师以自己和妻子为原型分别画成耕织图中的农夫织妇,每幅题一首五律诗,以表亲农桑的诚挚。乾隆帝于三十四年命画院作石刻耕织图,和诗于上。《直隶绵州志》记《御制耕织图》“农桑二端,斯为本富”、“帝藉公桑,事重阴阳之帅”、“洪惟我祖,考政先治本,念切民依。时逢东作加推,隆躬藉之仪。典溯西陵献种,袭亲蚕之礼”。《御制耕织图》的广泛传播是统治者宣传政治主张舆论动员的需要,是鞭策官吏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需要,是教化百姓勤于耕织,勉于生产的需要,它对保持社会的安定和谐有重要意义。

1.3 劝课蚕桑,赏罚分明

清代蚕桑技术的传播是在政府劝课农桑背景下进行的。清初康、雍、乾历朝都重视劝课农桑,且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劝课机制。乾隆二年五月庚子,皇帝与大臣商议修订《授时通考》,认为“劝课农桑,其责又在牧令”,所以确立“以劝课为官吏之责成”的制度。劝课时应先“宣上谕,劝农桑,举皆实力奉行,务使务农积谷之成教家谕而户晓”、“于乡民之中,择其熟谙农务、索行勤俭、为闾阎之所信服者,每一州县量设数人,董率而劝戒之”、“延访南人之习农者、以教导之”,劝课制度保障了农桑生产的顺利发展。

康熙二十五年任绵州知州、二十七年任梓潼县令左卬俨称“夫户口实,则农桑盛[6]”。山西河阳进士任绍爌,康熙三十一年任绵竹令[5]。农民原不习桑蚕,任知县乃“尝单骑出郭劝耕,教以栽种善法,邑蚕桑之利,自此始[5]”,并下令报数登记,视其荣枯而行赏罚。绵竹县农民获得蚕丝之利,即以此为开端。康熙四十六年,绵州要求各地做到五亩之田植桑2株,百亩之田植桑40株,植桑养蚕蔚然成风[8]。绵州的丘陵、低山区的县志都载有“劝课蚕桑”,原来没有农桑的要教民树桑柘、务蚕缫。如不这样似乎就有违“圣训”,由此蚕桑空白点都基本消灭了。雍正十二年,尹开治任梓潼县令“教化农户,宅隅树桑,妇仆育蚕[5]”,在房前房后,田角地边广植桑树。

史载,德阳知县赵渊捐赠桑苗5000株,遍种公地,以开风气。时知县岁额俸银四十五两养廉银九百两[7]。赵渊一边捐廉俸购买桑苗并分发农民在公地栽种,一边雇用知晓养蚕技术者教农民养蚕。蚕桑业虽然劳动密度较大,但见效快,头年栽桑树,二年即可开始养蚕,只要三四个月时间就可获得收入,从而刺激了农民养蚕的积极性。通过地方官员推动与引导,绵州蚕桑业得以蓬勃开展起来。

2 整躬率属改良蚕桑

李希霍芬说“浙江是在平地植桑,而四川则和日本一样在丘陵地带栽培”。清代绵州蚕桑在平原地区徘徊不前,而在丘陵、低山区域更加普及。随着东西部蚕丝技术转移优化,绵州一些知县总结经验,著书立说,将前人的著述收集整理,结合本地特点编印成蚕桑手册,推广普及植桑养蚕的经验和技术,将蚕桑生产专门化、操作技术规范化,对发展蚕桑生产具有积极的指导意义,对铸造绵州优质蚕桑品牌具有极深远的影响。

2.1 阚昌言劝重蚕桑说

湖北安陆府进士阚昌言,雍正十二年任绵竹县令,乾隆五年任德阳县令,乾隆十年任罗江县令。阚知县《劝重蚕桑勤纺织说》言:

从来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衣顾不重欤,当风气冽栗之时,若无衣无褐,小民当此其何以堪?然姑毋论洹寒时已也,即届春夏之交,裋褐不完,章身无具,而露雨重蒸夜侵逼,亦难以延喘而羞对人矣。

小民非不知无衣之苦而顾日安,惰废不预为足衣之奋。殊属不解纤纤女手休其蚕织,非所以朂女红也,彼其之子不绩其麻。“士也婆娑”,谓之何哉?讵知礼载:季春之月,后妃东乡躬桑,分茧称丝,以供郊庙之服。贵者如此,况其贱者乎?诗曰:“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又曰:“取彼斧斯以伐远扬”皆言蚕桑之务也。蚕桑之外,绩麻佐之。诗言:“八月载绩。”又曰:“东门之池,可以沤麻。”此其大彰明较著者也。考之前史唐太宗征高丽,采本(本当作木)棉之种人中国,遍行天下较丝麻之利万倍,而衣之制大备矣。吾小民幸际太平之会,干戈不扰,赋役减少。既当为谋食之计,亦当为谋衣之计。小民服高曾之畎亩,均足五亩之宅。于墙下则宜桑,各缫尔茧,各称尔丝,非必称贷于人也。吾民何惮而不蚕?于砂砾则宜麻,各培尔苧,各沤尔菅,非尽乞假于人也。吾民何惮而不绩?于高阜及沙坡宜棉,一岁一熟,用功倍则收倍之,而根株亦可作薪,非有经年旷岁之迟也。吾民何惮而不棉?棉既成矣,嘱妇女籍篝火之余光,纺织纤缀之;或为线,或为布;可服于身,可贸于布(市当作市)且更递纺织而贸易之,而息亦倍焉。吾民何惮而不纺且织?或且曲为之解曰:农夫之衣,以粟易之。兼营则害于耕,不知耕田乃男子事也,纺织乃妇女功也。丈夫泥涂而力诸田,妇女纤组而劬于室。两两力作而家道成矣!家道成,可以恢田宅、裕子孙,亲友羡之,乡里称之,而父母官于尔等奖赍之矣!吾民共凛此言。勿忽[5]!

2.2 安洪德蚕桑财源说与蚕桑种养法

山东聊城举人安洪德,乾隆二年署绵州知州,乾隆七年复署,乾隆二年任绵竹县邑[5]。亲撰《开导养植蚕桑之法以资孝养以广财源说》云:

农桑为生民根本要务,老者非帛不暖,古有圣训,我绵邑开辟荒土、改修冬堰、农事渐勤。余既导养栎树(落叶栎类的嫩叶可饲养柞蚕)山蚕,今已裁成茧?矣。独是养桑蚕于家,犹百不一见揆厥所,由佥以邑地近山多寒不利,殊不知蚕性喜洁净,忌西风。今间有养蚕者类皆置簸箕于中庭,故为秽污所悮者十居二三,为西风所伤者十居八九,何怪乎?

树老则结子多,而叶少又树高而难采。此养蚕植桑之说,均宜急讲也,余留心广诏博访已非一日。近者盐厅谢公讳寿,广东人也。广东乃蚕丝最盛之乡,余即与详加考究,几为养礼之法。二说今即刊示遍晓庶几家,家是则是傲男桑女,蚕不劳而功倍不费而利博,且成茧之后不必水取火取以伤物命,贪求织缀织纱第俟。其邑蛾生子之后,将此破茧或捻或纺织为绵,上足以供父母老年衣服温暖之需,亦足广民生致富之本,愿我间邑人民咸遵毋忽[9]。

安洪德以家乡山东习惯的种桑养蚕简易技术,结合收集的比较先进专业知识写成《种桑法》、《养蚕法》,要求蚕农“一体遵行勿怠”。

《种桑法》首先讲了种桑的地方,其次具体讲了种桑的方法,最后讲了对桑树的管理:

务各于自己宅旁路畔,或荒旷之地,悉行锄开,去净瓦石。待六、二月初间,天气温和,萌芽将发,拣桑树上之嫩枝,几系去年新发,如指大者砍下,每枝斜砍作数段,止以一尺四五寸为度,斜插一半入土,周围用力筑紧成窝。每插一枝,相离不过三尺许。随取水灌透,使窝内积水盈溢乃止,其桑必活。至每年九月后,将桑枝尽行砍伐,以供烧爨,莫使成树,仅留离地寸许,用粪土厚覆之。次年春间另发新枝,则子少结而叶愈茂,且老幼男妇,随手可采,三年后,桑叶不可胜用矣。此种桑不易之法也[9]。

《养蚕法》中讲解了审风、净房、多设蚕床,依次添桑等三个饲养桑蚕方法:

首审风候,吹及房屋。务须各家揣葺净房一间,宽大者固妙。即纵横仅七、八尺者,亦无不可。上下周围糊裱严审,勿使有一线透风之处。房内两旁左右,各置木架一个,高尺许,以便左右辅流,乘摘蚕床璧间象留窗牖,每遇炎热则门窗俱开,不致受蒸。偶遇西风一起,则门窗封密。第一要不时留心,或用布帘幔蔽,即绵被褥之类,亦可勿令透风。

须多设蚕床。每用木匡一个,长约三四尺,宽约二三尺,边高约二寸,底用细篾牢织,横钉方二根于底之下,厚二寸许,名曰蚕床。画图于后,量床之大小,蓄蚕之多寡,每于清晨、晌午、入暮、夜半各添桑一次,凡添桑将左边顶上第一床先取下,置于右边,架上添桑毕然后,将左边第二层第二床,置于右边架上第一床之上。又添桑毕然后将左边第三层第三床,桑置于右边架上第二床之上,馀即十数床,俱如此法添桑,层次叠置道。而后始左右更,按此养蚕不易之法也。(注:清·刘庆远编:道光《绵竹县志》卷三十八艺文志三十一,道光二十九年(1849)刻本。附图为县志刊安洪德“览约二三尺台王探门同尺许蚕桑图式”)

另外安洪德在书中,对桑叶干湿、清洁、“切片大小,视蚕龄定、小蚕小片、大蚕大片”,添桑多寡,病蚕死蚕之剔除,每床蚕虫大小必须整齐,都作了详述。

2.3 沈潜因势利导《蚕桑说》

浙江秀水(今嘉兴)监生沈潜,乾隆七年任绵州罗江知县。浙江“湖桑”是清代名闻遐迩最优良的桑种,沈潜根据江、浙一带较为先进的蚕桑生产技术,再参考前人有关著述,与当时绵州的地理条件结合起来,新编《蚕桑说》。2000言《蚕桑说》中,分为种桑树、养蚕、蚕筐桑架、养蚕房屋、作茧五个部分,体系较为完备,所言具详。是一部专论种桑养蚕的科学著作,既具有理论意义又具有实践价值,推动了绵州蚕桑业的恢复和发展。时四川荥经县知县劳世源亦将其刊入《荥经县志》中。对于促进当时四川蚕桑业生产,农村经济的发展和教育事业的发展起到积极的指导作用,实属珍贵。

2.4 州官县令引入柞蚕

乾隆八年十一月,四川按察使姜顺龙,曾上奏乾隆帝说:“东(山东)省有蚕二种:食椿叶者名椿蚕,食柞叶者名山蚕”。“臣在蜀见有青杠树一种,其叶类柞,堪以喂养山蚕”。“仰请勒下东省抚臣,将前项椿蚕、山蚕二种,作何喂养之法,详细移咨各省。如各省现有椿树、青杠树,即可如法喂养以收蚕利”。乾隆帝在这件奏摺上批示,命山东巡抚喀尔吉善将喂养椿蚕、山蚕之法转告各省,听其依法喂养。与家蚕饲养需人工时时看护、费时费工相比,山蚕饲养方式较简单,无需投入太多人工和技术,只要将山蚕投放在桑树上,等其作茧后即可收获。绵州原来只有春蚕秋蚕和四季蚕而无山蚕,民间亦不知利用青杠树以获蚕茧之利。清初山东开始由野生大规模人工放养山蚕,桑蚕业得到了发展。安洪德任职绵州时,提倡发展为大规模人工放养山蚕,从山东老家购买蚕种并聘请蚕师,“引进了柞蚕,生产柞蚕丝”[8]山东转移的柞蚕放养缫丝技术到绵州成效显著。据《梓潼县志》载:“上乡青林、重华等处旧产山蚕,食青杠叶,茧成收种,二年复入,岁以为常,云贵所放种子,亦多鬻卖,于是故居民咸获利焉”。

入绵知县重视蚕桑技术改良,改变了乾隆以前“天道有行,畜蚕均旺”,“一斗蚕,半结茧”的粗陋的养蚕法。首先,推动植桑养蚕采用新法。山东、浙江等地植桑养蚕技术上较绵州土法先进,知县的实践使东部地区新技术种桑养蚕落地绵州;其次,传播蚕桑技术知识。针对大部分农民不识字的情况,知县将蚕桑技术知识编印成通易懂的白话和绘图,向蚕户宣讲;再之,发展高质量柞蚕。官方的倡导使改良的人工放养柞蚕之风蔚然形成,绵州蚕桑业得以快速发展。

3 蚕桑普及造福百姓

务农植桑,求食谋衣。经过几代知县励精图治,绵州蚕丝的生产遍及城乡“园廛沃衍,桑柘颇饶[5]”。梓潼县令朱帘感兴“绕郭桑麻地,今秋更若何。锦云垂梓甸,碧浪漾潼波[6]”。浙江贡生谭味仁吟诵“秋风策马看山来,十万桑田放眼开[7]”。咸丰七年,梓潼县令张香海在给上宪的禀帖中言“卑县民力,悉仗小春丝蚕”、“多以种桑、织丝、纺纱、织制帛而佐家资,城邑乡里妇孺犹以制丝纺织为务,机杼之声达于四境,每岁交易不下数万两银”。

3.1 川流不息,绵丝畅销

清代,左绵水陆四通,百物辐辏,行商坐贾,视他郡为多,而每岁春夏之交,冬麦上市,新丝出缫,远近商贾云集,倍形殷富[5]。绵州的水运业较为发达,最兴旺时有木船3000余只,行驶于中坝至重庆之间[10]。李希霍芬欣喜看见,成都“簇桥出售的丝绸有产自绵州、嘉定府和其他等地的。所见的除了和丝绸有关的东西就没别的了,有纺纱的,有浣纱的,有摇纱的,有织布的,有运送的,等等[1]”。绵州魏城邓、杨两姓人氏,有木织机60余部,用手工大车丝织成丝绢,把双头茧、蛾口茧纺丝织成绵绸,统称“绵州邓杨大绸”,年产邓杨大绸1千匹、绵绸2千匹,行销川北各县和西藏、甘肃等地,后被选为贡品[10]。

3.2 蚕桑知县,民众拥戴

同治《直隶绵州志》记载了绵州地方官发展蚕桑,百姓拥戴的诸多记载。临潼县举人周标,顺治八年任梓潼知县“民怀其德,士沐其教,建祠于七曲山,额曰善教祠”。汉中府城固县进士屠直,康熙八年任德阳县令“招徕抚绥,勤劝课,给牛种”、“去之日,士民感戴,至遮道流涕[5]”。康熙二十三年,安县邑令卜景超“崇祀名宦”。浙江进士戎澄,康熙三十六年任德阳“课士劝农,卓有治绩。”康熙四十一年,安县知县谢加恩“官居八年,行取主事。崇祀名宦”。奉天正蓝旗人何瑞澜,康熙四十四年任绵州知州“解任归,士民送至魏城,为立甘棠遗爱碑”。江南贡生吴双,康熙四十七年任德阳知县“去之日,绅士塑像于许旌阳之侧,岁时膽拜”。嘉庆年间的《绵竹县志》记安洪德“性廉介,不苟维时,惠政甚著,至今民犹思之”。沈潜“乾隆九年任罗江县令,教蚕桑,民赖其利。在任三年卒。民为塑像城隍庙在庑,岁时祀之”。乾隆十六年,绵州知州费元龙“整躬率属,洁己爱”。乾隆三十五年,梓潼县令朱帘“谕民凿塘垦田,士仰其泽。梓人为立位于龙王洞,岁时祀之”。正白旗州生员博纯,乾隆三十八年知绵州“恤民爱士,薄赋轻徭。乾隆四十五,再任绵,士民焚香迎接,欢呼声载道”。浙江余姚人严作明,乾隆五十二年知绵州“在任三载,廉明勤慎,农则劝耕”、“解组后,州人泣涕送之”。江苏常州府进士刘印全,嘉庆元年知绵州“百姓抚老携幼,夹道欢迎,拥舆不能行。建生祠以祀之”。顺庆府大兴县进士戴三锡,嘉庆九年署州篆“轻徭薄赋”、“士民旦夕悬望,恒冀公之复来。入名宦”。陕西安康进士谢玉珩,道光四年绵竹知县,“离任时,攀辕卧辙者以数万计”。浙江仁和县进士陈耀庚,道光十二年知绵州“去之日,士民爱戴,遮留不得,共竖长生牌于德公祠祀之”。山东寿光县举人杨玉堂,道光二十五年任绵州通判“周恤民隐”。“后解任,士民佩德不忘,建专祠于城东环秀楼左,庙貌庄肃。每届春秋,士民致祀,皆有如在之诚焉”。

3.3 以文化人,蚕桑传承

在清代,绵州以蚕桑丝绸命名的乡村、山谷的现象比较普遍。先后出现过蚕丝地名有“蚕丝”(今绵阳市游仙区太平乡蚕丝村、安州区塔水镇蚕丝村),“蚕丛”(今德阳蚕丛谷、蚕丛湖、蚕丛路),“蚕婆”(今梓潼县长卿山),“桑林”(今绵阳市游仙区桑林村、桑林坝),“桑树”(今绵阳市安州区桑树坝),“桑枣”(今绵阳市安州区桑枣镇)等。这些名称由来,大都是以具像蚕桑而得名,约定俗成。

绵州地方官员还通过蚕丝习俗、敬蚕神、蚕忌、方言土语及栽桑养蚕谚语等,普及传播绵州蚕桑文化。清代查郎阿《四川通志》、文棨《直隶绵州志》、李调元《罗江县志》、沈德潜《古诗源》、张玉谷《古诗赏析》、沈宗敬《御定骈字类编》、杜文澜《古谣谚》等,刊《绵州巴歌》“下白雨,娶龙女。织得绢,二丈五”,为绵州蚕农广泛传诵之民谣。州县志刊载“绵州习俗,力稼穑、务蚕桑、牵车牛,其本来业也”、“蚕,家自为畜。三四月日夜并力饲之,谓之蚕忙”、“桑叶可饲蚕,东南多植此木”,“三月三日,春桑沃若,春蚕作茧。四月八日城隍会,新丝鬻于市……十二月,乡农则更祀谷父蚕母之神[5]”。

蚕神庙。梓潼县城西的长卿山上有座蚕神庙,最早有小神庙,先名“神山”,清重蚕桑,记“梓潼有蚕婆山”,“蚕婆即蚕丝氏,他教民种桑养蚕”。就供“谷父蚕婆”,即称“蚕婆山”。每年正月初八是“蚕过年”,凡是养蚕的农民都要到蚕婆山向蚕神烧香叩头,祈求蚕神保佑蚕事顺遂,蚕茧丰收。《九域志》记载:“梓潼有蚕丝山,每上春七日,远近士女多游于此,以祈蚕丝[11]”。梓潼民间习俗传统禁忌,“蚕过年”时妇女不能用针线。据说这天如果用了针线,蚕的眼睛会瞎,也可看出人们对蚕事的尊重。

蚕女庙。(德阳)县西四十里通江镇水浒,列朝屡建,屡圮于水,至今仅一小丛祠焉。蚕女墓,(德阳)县西二十里石亭寺侧,今为水所啮,仅存祀宇[12]。

蚕姑庙。在(绵竹)县南四十八里观鱼场下石亭江东岸赵家咀,并建有蚕姑庙[13]。杜光庭《墉城集仙录》卷六“蚕女”中云:“今其(蚕女)冢在(蜀)什邡、绵竹、德阳三县界,每岁祈蚕者,四方云集,皆获灵应。蜀之风俗,诸观画塑玉女之像,披以马皮,谓之马头娘,以祈蚕桑焉[14]”。

蚕丝庙。咸丰七年,旱魃为虐,绵州蚕桑遇灭顶之灾,传一位老太婆妙手回春用“龙胆草”喂养蚕,使蚕丝业化险为夷,百姓在今绵阳市游仙区太平乡塑像建蚕丝庙[15]。

康熙帝时,地方县令的评判标准发生了变化。于为官清廉外,也极力强调治民才能的重要性,鼓励耕织,招徕劝垦,授以良种。清代绵州县官的异地流动,使这些官员成为了先进蚕桑技术转移的载体,其技术也通过政府行为迅速得到落地实施。引入的蚕桑分工细密化和生产技术规范化与科学化,促进了蚕桑业向深度发展。而官吏考核制度又促使官员必须于地方有所作为,官员因地制宜将蚕桑技术实践及理论加以总结撰著传播,从而提高了蚕桑技术转移的成功率。历史上的成功经验值得在反思的基础上进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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