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巧的许小巧

明姝利

许小巧长得和名字一点也不配，因为她一点也不小巧。

她三年级时转到我们班，和我做了同桌——在最后一排的小角落里，灯光最暗，最不引人注意的位置。那时我也很胖，她一来，我不再是班里唯一的大胖子，所以，对于她的到来，我是欢喜的。

许小巧很怪，明明是个正值青春的女孩，看起来却像解放前的妇女。夏天的衣服总是那么几件，换来换去地穿，冬天就在厚校服外裹上只有奶奶辈的人才穿的花棉袄。她和我，以及别的女孩都不一样，她总是安安静静的。

我几乎不跟她说话，她也从来不找我说话。她总是比我来得早，又比我走得晚，我甚至怀疑她是否离开过座位，不过我不问，像是知道她不会回答……沉默，是许小巧的一大特点，从来不问问题，从来没有好奇心。所以，除了名字和总位居前三的成绩，以及一直减不下来的体重，我对她一无所知。

五年级时，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我生了一场大病，前前后后一个月，体重减了十几斤。“我终于不是胖子了！”“你吃饭了吗，饿瘦的？”——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而我打开抽屉，发现里面放着包子。“奶奶说‘能吃是福，你不必为了瘦去害病。”她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望着她深邃的瞳孔愣了。

在那之后三天或一周，或更久之后，那天早上天很黑，还响着雷，虽然我是个女汉子，但也惧怕雷，就拼了命似的往教室里跑，教室里断了电，我一眼就望见了角落里点着蜡烛的许小巧。她抬起头来看我，指了指抽屉。“肉包吗？”我问，“阿姨说今早只有菜包了。”她答。我坐下来，听她给我讲“一元一次方程”。她依旧是那个很土的女孩，整张脸映在橘黄色的烛光里，我头一回觉得她格外温柔，原来她很好看。

“小巧，你下课好像都不出去。”

“我太胖了，我要出去，你還得给我挪椅子，可能还要站起来给我让位置……所以我不去。”

多么善解人意的许小巧啊！

后来的后来，小学6年结束了，她依然很沉默地坐在角落，看着大家开玩笑，举杯同庆，抱头痛哭。她没有参与，自然不会拥抱任何人，只是一直在笑。

她笑着，酒窝很深。她一定是人间温柔的风吧，吹入心田，润我四季。

（指导教师  蒋正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