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支出行为对国民幸福感的影响
——基于CGSS数据的经验研究

2020-01-02 02:00梁城城
关键词:财政支出幸福感规模

王 鹏,梁城城

(1.西南民族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2.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北京 100142)

一、引 言

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解决发展的不平衡和不充分的问题是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需要的根本,美好生活包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两个方面,虽然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居民物质生活有了较大的改善,但仍然不足以满足国民的美好生活需要,这就需要政府利用各种政策为国民提供更丰富的物质、精神产品和解决发展的不平衡和不充分问题。财政作为国家治理的重要支柱,与居民的生活息息相关,财政支出在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方面所起的作用举足轻重,促进社会和谐、减少贫困、提供公共服务、促进区域发展平衡充分、改善民生等方面都离不开财政支持,因此,研究政府财政支出对促进居民拥有高品质生活有重要意义。

根据财政部相关统计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达到203 330亿元,同比增长7.7%,民生类支出表现出不同水平的增长,其中教育支出增长7.8%、医疗支出增长9.3%、社会保障与就业支出增长16%①引自:http://gks.mof.gov.cn/zhengfuxinxi/tongjishuju/201801/t20180125_2800116.html.,民生类支出增长速度均高于公共预算支出平均增速,这标志着我国财政支出结构有向着改善民生的支出偏向。这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提升我国国民的生活水平。根据央视财经频道发布的2017—2018年度“中国美好生活指数”为 102.44,2018—2019年度为 102.75,比上年度提升了0.31。这说明中国人整体生活状态正朝着更美好的方向提升②引自:http://www.sohu.com/a/221668649_610227与https://bj.esf.leju.com/news/2019-03-08/902539/。央视财经频道“中国经济生活大调查”通过数据模型分析,将美好生活指数等于100设定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平均满意度,代表了美好生活“适宜”的状态。“中国美好生活指数”指标体系包含3个一级指标和38个二级指标。该指数等于100是百姓生活满意度基准线;低于95意味着对生活不满意,高于105意味着对生活非常满意。。近年来,我国政府着力改善民生、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美好生活”一词在十九大报告中出现了14次,习近平在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闭幕会上也指出“中国梦就是要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这表现出党中央对人民生活质量的重视、关切。

然而财政支出多寡、财政支出结构安排体现的是财政支出的“量”,而财政支出的“质”即财政支出效率关系到财政资金投入产出的效果,同样至关重要。作为政府介入国民社会经济生活工具的财政支出是否发挥了促进民众生活幸福的作用,财政支出结构对居民美好生活的感受是否存在差异,政府财政支出效率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对上述问题的回答,有利于进一步发挥财政基础性作用,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需要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政府的职能之一是提供公共产品,其本身与人民生活息息相关,财政支出规模、结构和效率与幸福感的研究,有助于政府理解政府财政支出行为对于居民生活影响,对于构建服务型政府有着理论指导意义。为尝试回答上述问题,本文运用计量经济学模型、结合全国大型微观调查数据与宏观统计数据就此展开实证分析,主要考察财政支出及其效率对国民幸福感的影响,同时考虑这一关系的群体差异。根据实证研究结果,对政府制定相关财政支出政策提出建议。

本文研究主要具有以下的理论和实际应用价值:第一,本文从政府支出行为即政府的财政支出是否有利于提升国民幸福感,以及怎样的支出结构更有利等角度对民众幸福感展开研究,实证研究结果对于正确回答政府支出行为是否影响国民福利这个由来已久的争议提供经验证据;第二,现有研究忽视了财政支出效率对幸福感的影响,本文的开展有利于进一步认识和理解政府的执政理念;第三,有利于科学评价政府财政支出对国民主观福利的作用,为国家完善相关政策提供参考依据;第四,从学术角度看,本文拓展和丰富了我国幸福经济学研究,弥补了国内在此领域研究的不足。

二、文献综述

政府财政支出指政府为履行其职能而支出的一切费用的总和,体现政府介入经济社会生活的规模和深度[1]。它也是政府直接用来影响人的行为和改善人生活的重要工具,进而会对人的主观福利产生正面影响。总的来说,财政支出对居民幸福感的作用机制可以概括为:一是财政支出提供了如国防、治安等公共产品,满足社会民众的普遍的公共需要,有利于获得幸福感;二是财政支出的增加,与居民个人支出产生替代效应,可以降低居民谨慎性储蓄动机,使居民有更多预算用于个人消费,从而从个人消费中获得幸福感[2]22-33;三是人民在追求美好生活的过程中面临着较多的不确定性,财政支出的合理安排将个体面临的风险转化为公共风险[3],个人的不确定性降低,从而影响幸福感。国内外学者对政府支出与民众福利关系的实证研究处于探索性阶段,但由于关注点不同,研究结论也不尽相同。

大多数研究都是基于财政支出规模的视角进行考察。部分观点认为政府支出与幸福感呈正相关关系,政府支出能提升民众幸福感。Yew-Kwang NG理论上分析财政支出提供基础设施、安全、教育、医疗等基本公共产品与公共服务,一定程度上降低生活风险,提高了消费能力,同时也会减少私人消费攀比心理对幸福感产生的负效用,公共产品效用为所有民众所享有,因此财政支出有利于民众幸福感提升[4]253-266。Ram使用145个国家数据,并控制了相关变量,发现政府支出相对规模与居民幸福感之间显著正相关[5]483-490。Guriev&Zhuravskaya对转型国家的研究发现,社会经济转型显著地降低了居民幸福感。公共产品的恶化、公共品供给的数量与质量同时下降是降低幸福感的重要原因。在计划经济下,几乎所有的公共产品都是免费提供的;但是在转型过程中,政府控制的资源大量缩减,公共产品的供给严重恶化,导致使用者经常得为公共产品的使用付费,降低了可用于其他消费的可支配收入,这个问题在医疗卫生和教育支出方面最为明显[6]143-168。这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了公共支出对居民主观幸福感的重要性。胡洪曙和鲁元平以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2005、2006年数据研究了地方政府公共支出对农村居民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发现公共支出有利于促进农民幸福感,公共支出对低收入农民幸福感的影响最大[2]22-33。宋冬林等发现民生财政支出与居民幸福感呈正相关关系,增加财政支出是政府提高居民幸福感的有效手段[7]96-104。有研究者发现政府财政支出抑制了居民幸福感,如Bjo/rnskov等利用第三、四次世界价值观调查中的74个国家数据,发现更高的政府支出降低了人们的生活满意度[8]119-173。陈工等采用CGSS2006数据研究发现政府财政支出规模过大显著降低居民幸福感[9]11-21。还有观点认为财政支出并非显著影响居民幸福感,而是存在非线性关系。Hessami对欧洲国家政府支出规模对居民主观幸福感的影响进行研究,发现政府支出规模与幸福感呈倒“U”形关系,通过计算进一步发现过去政府财政支出规模的持续扩大并没有损害欧盟民众的利益[10]346-382。Perovic&Golem利用世界价值观调查数据对13个转型国家进行研究也发现二者呈倒“U”形关系,在适当范围内,政府总支出对居民幸福感有明显的促进作用,但超过某一额度时,会阻碍幸福感的提升[11]59-75。也有观点认为两者之间并不存在统计关系。Kacapyr利用20世纪90年代63个国家截面数据分析生活满意度的宏、微观因素,发现政府支出并不是幸福感的显著影响因素[12]400-416。

也有大量研究者关注了财政支出结构对幸福感的影响。Radcliff发现一般福利性支出对平均幸福水平有显著的正面效应[13]939-952。Di Tella&MacCulloch对欧盟11国的政府失业保障支出与居民幸福感关系的分析发现,政府失业保障支出能够系统地促进社会平均幸福水平的提升[14]25-46。Wassmer等对美国综合调查数据研究表明,公共安全支出对主观幸福感有显著的正面意义[15]563-582。Kotakorpi&Laamanen发现芬兰市级政府相对高的健康支出对居民幸福有明显的积极作用[16]565-583。谢舜等利用CGSS2006探讨了公共支出结构对居民个体幸福感的影响,发现政府公共支出增进了居民的主观幸福感,但地方政府基建投资对城镇居民幸福感有显著负作用,而科教文卫和社会保障支出对居民幸福感有显著正效应[17]86-107。鲁元平和杨灿明同样借助CGSS2006数据发现政府亲贫式支出有利于提升民众幸福感[18]3-12。谷民崇发现公共服务支出对人类发展指数的影响大于经济性支出[19]133-135。赵新宇和高庆昆基于2011年吉林省公众幸福感大调查问卷发现,公共支出对吉林省公众主观幸福感的促进作用还有待发挥,科学技术、医疗卫生、教育、农林水事务和环境保护支出对公众幸福感有明显的正面作用[20]13-16。倪志良等研究发现财政文化支出增加有利于提升居民主观幸福感[21]1-13。梁城城基于财政透明度、财政分权和民生支出等视角考察了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对居民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同样发现民生类支出显著促进居民幸福感[22]13-23。但Veenhoven利用1980—1990年间40个国家数据考察了社会保障性支出与幸福感关系,发现二者之间并不存在显著的统计关系[23]91-125。Di Tella&MacCulloch利用10个OECD国家面板数据研究发现政府消费性支出对生活满意度有正的但不具有统计显著性的影响[24]367-393。

国内外鲜有财政支出效率与居民幸福感关系的实证文献。通过检索,仅发现了3篇与财政支出效率略有关系的文献,马亮基于2010年283个地级市的截面数据实证分析发现公共服务绩效与公民幸福感之间显著正相关[25]104-109。李文彬和赖琳慧以广东省为例,构建政府绩效的过程和效果两类指标研究发现政府绩效满意度能显著促进居民幸福感[26]55-59。辛璐璐和刘雪华利用G20国集团数据分析发现人均公共财政支出效率与幸福指数显著正相关[27]19-23。尽管财政支出对民众幸福感影响的实证研究所得结论各有不同,但其对民众幸福感有着重要影响是被广泛接受的事实。然而,以上大多数研究忽略了一个事实:并不是只要财政资金被相对集中地使用于政府具有比较优势的领域,财政支出就能够获得良好的效益。事实上,在政府具有比较优势的领域中,人们可以观察到大量财政资源被浪费的现象。诸如,行政管理服务是政府具有明显的比较优势的领域,但行政管理支出的过度膨胀和低效率也是人尽皆知,因此,需要强调财政支出规模和结构的同时,关注支出效率也显得非常重要。然而已有的研究政府财政支出与幸福感关系文献多停留在政府支出规模与结构上,而关注财政支出效率的研究大都集中在经济增长上。而这三方面综合起来才算是完整的财政支出行为,因此,系统考察财政支出效率对国民幸福的研究十分匮乏但又非常必要和迫切。

综上所述,已有研究存在以下不足:第一,较多为利用国际大型调查数据进行跨国研究,而针对我国内部的研究,尤其是财政支出效率对幸福感影响的研究相对匮乏,因此,研究成果对处于经济社会转型和和谐社会构建关键时期的中国的参考性有限;第二,有关中国的现有研究基本上都是截面数据,缺乏对长期数据的考察;第三,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分析财政支出规模和结构对民众幸福感的影响上,缺乏考察公共支出效率的分析,这可能正是实证研究结论不尽一致的关键原因。解决上述不足也就成为了本文的着力之处。

三、研究设计

(一)计量模型与估计方法

本文实证模型设定为如下形式:

其中,向量Macrojt表示j省第t年的财政支出、支出效率以及地区宏观社会经济因素,Microijt表示个体i在j省第t年的个体特征和家庭特征因素,ηj表示省份虚拟变量,μt为年度虚拟变量。εijt为模型的随机扰动项。

该模型进行参数估计的策略上,针对不同幸福测度以及将被解释变量视为基数还是序数等差异,文献中通常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和有序离散选择模型方法。对这两种方法在幸福感研究中的孰优孰劣,Ferrer-i-Carbonell& Frijters(2004)[28]641-659研究指出,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估计与有序离散选择模型估计以分析幸福感与相关影响因素之间的关系时所得到的估计结果和系数显著性并没有明显差异。因此,国内外相关研究者根据各自喜好分别选用这两种不同方法,也有研究者同时采用两种方法。鉴于此,本文主要选择普通最小二乘法进行分析,以有序离散选择估计作为模型稳健性检验。

(二)变量定义

1.主观福利——主观幸福感。利用调查问卷中通过询问受访者“总的来说,您觉得您的生活是否幸福?”这个问题,要求受访者在“非常不幸福、不幸福、一般、幸福、非常幸福”中作出选择①不同年度调查幸福感的问题和回答选项设计略有差异。2010年,问题为“总的来说,您认为您的生活是否幸福?”选项为“很不幸福、比较不幸福、居于幸福与不幸福之间、比较幸福、完全幸福”;2011、2012、2013和2015年,问题均为“总的来说,您觉得您的生活是否幸福?”选项为“非常不幸福、比较不幸福、说不上幸福不幸福、比较幸福、非常幸福”,虽然有所差异,但整体上可以认为都是幸福感的五分法单一综合测量。。对5个备选项依次赋值为 1、2、3、4、5,数字越大,表示幸福感越强,也意味着主观福利越高。

表1统计了2010—2015年各年份我国居民主观幸福感的分布情况,从中可以看出,无论是幸福感均值分还是幸福或非常幸福的占比,都呈现出波动,但整体上看,我国居民幸福感水平还是非常不错的。

表1 我国居民主观幸福感的分布情况

2.财政支出与支出效率。财政支出指标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财政支出量的指标,另一个是财政支出结构指标。首先,从总量上考察地方财政支出的影响,包括财政支出绝对规模和相对规模,分别以各省人均财政支出和各省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进行衡量;其次,由于财政支出项目众多,不同类型财政支出的用途具有较大差别,其对于国民主观福利的影响可能存在很大差异,因此需要从财政支出结构进行分析,由于财政支出科目较多,以现行财政支出统计分类科目为基础,借鉴刘江会等[29]83-92做法,将财政支出分为三个大类:政府投资性支出、政府民生服务性支出和政府消费性支出①政府投资性支出包括环境保护、城乡社区事务、农林水事务、交通运输、资源勘探电力信息等事务、商业服务业等事务、金融监管事务、地震灾后重建和国土资源气象等事务方面支出;政府民生服务性支出包括教育、科学技术、文化体育与传媒、社会保障与就业、医疗卫生和住房保障方面支出;政府消费性支出包括一般公共服务、外交、国防、公共安全和其他方面支出。,以每一类支出总和占财政总支出的比例来度量财政支出结构。

财政支出效率的测量借鉴陈诗一和张军[30]65-78的做法,基于产出角度和可变规模报酬假定,利用人均财政一般预算支出作为投入指标,以教育、医疗和基础设施为产出指标,具体而言教育产出包括各省普通高校、中专、普通中学和小学四类学校教职工人数占地方总人数比重四个指标,医疗产出包括人均医疗机构床位数和医生数量两个指标,基础设施包括农村灌溉面积比例、农村人均用电、人均铁路公路里程和人均邮电业务量四个指标。运用非参数“数据包络分析(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DEA)”方法核算各省级政府财政支出的相对效率。

3.其他变量。为尽量消除变量遗漏带来的估计偏差,除上述关键变量外,还包括受访者个人特征、家庭特征和地方社会经济特征。其中,个体特征主要有居住地、户籍、性别、民族、年龄、政治面貌、婚姻状况、健康状况和教育程度等;家庭特征考虑家庭人口规模、住房产权和家庭社会经济状况;地方社会经济特征包括人均GDP、城镇登记失业率和通货膨胀率;当然也控制了代表诸如文化底蕴、地理环境等无法观测的省份变量,和反映国民幸福感时间变化趋势的年份变量。表2是相关变量的定义和统计性描述结果。

表2 相关变量的定义与统计描述

续表2

变量 变量定义 均值 标准差 最小值 最大值个人特征:urban 城镇=1,农村=0 0.596 0.491 0 1 hukou 非农户籍=1,农业户籍=0 0.460 0.498 0 1 female 女性=1,男性=0 0.502 0.500 0 1 minority 少数民族=1,汉族=0 0.081 0.273 0 1 age 出生距离调查年的年数 49.125 16.020 17 102 party 中共党员=1,非中共党员=0 0.280 0.449 0 1 single 单身=1,其他=0 0.085 0.279 0 1 married 已婚=1,其他=0 0.807 0.395 0 1 other 离婚或丧偶=1,其他=0 0.108 0.311 0 1 health 健康=1,其他=0 0.567 0.496 0 1 educ 接受学校教育的层次 3.069 1.399 1 6家庭特征:hhsize 家庭人口数 3.585 1.607 1 15 houseownership 住房有产权=1,其他=0 0.858 0.349 0 1社会经济状况:income 居民年总收入 23352.61 104896.2 1 9999990 comp_h 个人社会经济地位所处社会阶层,中下层=1,中层=2,中上层=3 1.568 0.616 1 3 comp_z_up 与过去相比,收入上升=1,其他=0 0.493 0.500 0 1 comp_z_no 与过去相比,差不多=1,其他=0 0.394 0.489 0 1 comp_z_down 与过去相比,下降=1,其他=0 0.113 0.316 0 1

(三)数据来源

本文分析数据是由微观调查数据和宏观统计数据合并而成。微观数据由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调查与数据中心在中国大陆组织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hina General Social Survey,CGSS)数据①有关调查的详细资料请参见数据官方网站:http://www.chinagss.org/index.php?r=index/index,该调查始于2003年,以1%人口抽样调查数据为抽样框,采取分层的四阶段PPS不等概率系统抽样,现已开展多次。本文选用2010年及之后对外公开的年度调查数据,包括 2010、2011、2012、2013和 2015年,调查详细考察了被访者个人、家庭等层面多个方面的信息,数据涵盖了中国大陆31省(自治区、直辖市)②2010年调查中国31省(自治区、直辖市);2011年未调查内蒙古、海南、西藏、宁夏和新疆;2012年未调查海南和西藏;2013与2015年未调查海南、西藏和新疆。,这些省份各年度宏观统计数据均来自相应年份的《中国统计年鉴》,但由于财政支出等宏观经济政策变量对国民幸福感的影响存在滞后效应,因此将当年微观数据是与上一年的宏观数据按照省级代码进行连接合并,部分样本在关键变量上存在缺失值,剔除相应样本后最终形成了45 546个有效样本,其中,女性占比50.17%,城镇样本占比59.57%。

四、结果分析

(一)财政支出、支出效率与国民幸福感的基本结果

由于本文既考虑了财政支出绝对规模,又考虑了财政支出相对规模,因此两种衡量财政支出规模分别进行回归。财政支出绝对规模、支出结构和支出效率对国民幸福感影响结果报告在表 3中第(1)和(2)列,第(3)和(4)列为财政支出相对规模、支出结构与支出效率对国民幸福感影响的估计结果。

表3中模型(1)和(3)是考虑了财政支出规模水平情况,模型(2)和(4)在基础上加入了支出规模的平方项。第一,模型(1)中人均财政支出对数的系数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正,模型(2)人均财政支出对数的一次项系数为正,二次项系数为负,二者均统计显著,看似财政支出绝对规模同民众幸福感具有倒“U”形关系,实则不然,通过对极值点的计算发现人均财政支出对数值为12.67,然而调查年份样本中人均财政支出对数的最大值为10.53,位于倒“U”形极值点的左侧,即人均财政支出对数同国民幸福感仅表现为正相关关系。线性结果表明,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人均财政支出每增加1%,国民幸福感平均将提高0.64个单位左右,这意味着财政支出绝对水平对我国民众的幸福感具有提升作用。模型(3)中财政支出相对规模系数1%统计水平上显著为正,与绝对规模类似,模型(4)中相对规模的一次项为正,二次项为负,也都在1%水平统计显著,说明财政支出相对规模也与幸福感呈现倒“U”形关系。通过计算得出极值点约为0.60,财政支出占GDP比重有96%的省份都低于60%,即位于极值点左侧,这同样表明财政支出相对规模的增加能促进国民幸福感。具体而言,其他条件相同情况下,相对规模每提高1个百分点,国民平均幸福水平将增加2.04个单位左右。由以上分析表明,财政支出无论绝对水平还是相对水平的增加,都会促进我国居民幸福感提升。第二,模型(1)—(4)中,财政支出结构中的社会民生类支出与基础建设类支出的比重系数均在1%水平上统计显著为正,这表明相比政府消费性支出,增加社会民生性支出与基础建设性支出的比重,居民幸福感会更高。而且基础建设类支出系数相比社会民生类支出还要大,凸显出以民生幸福为终极目标的话,当前阶段我国的基础建设类方面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完善。上述财政支出和财政支出结构变量对居民幸福感均有正向影响,说明财政支出和财政支出结构可以与居民支出产生替代效应,居民可以将更多的个人预算安排在个人消费支出上,而不用自己的预算去额外购买公共服务,同时财政支出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个人风险,这些都有助于提升居民的幸福感。第三,在控制了财政支出规模与结构的情况下,财政支出效率对于国民幸福感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影响因素。无论是在绝对规模模型里还是相对规模模型中,财政支出效率系数均在1%的水平统计显著为正,表明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更有效率地使用财政资金会显著提升国民幸福感水平。这主要是因为,提高财政支出的使用效率,能够减少财政资金的浪费,能够用少的钱办更多的事,从而在财政支出一定的情况下,提供较多的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使居民幸福感更高。

其他宏观经济变量方面,地区经济发展有利于居民幸福,但在财政支出绝对规模模型中不具有统计显著性;失业率和通货膨胀都对国民幸福感产生非常显著的不利影响,这与已有研究和人们的直觉相吻合。其他微观因素方面的结果也基本上与已有文献一致。此外,在时间趋势上,本文分析时间段并未发现与刘军强等[31]82-102国民幸福感一直处于上升趋势的结论一致,而是相反,除2011年相比 2010年有所提升外,2012年、2013年和2015年国民幸福感相对上一年均是逐年降低的态势,这与表1中幸福感变化的时间趋势相吻合。

表3 财政支出规模、结构与效率影响幸福感的回归结果

续表3

变量 (1) (2) (3) (4)Llnpgdp 0.021 -0.018 0.487*** 0.699***(0.129) (0.131) (0.113) (0.126)Lunemp -0.102*** -0.102*** -0.098*** -0.100***(0.024) (0.024) (0.023) (0.023)Linflation -0.025*** -0.028*** -0.019** -0.030***(0.009) (0.009) (0.009) (0.009)urban 0.027** 0.027** 0.027** 0.027**(0.011) (0.011) (0.011) (0.011)hukou 0.001 0.002 0.002 0.002(0.011) (0.011) (0.011) (0.011)female 0.061*** 0.061*** 0.061*** 0.062***(0.008) (0.008) (0.008) (0.008)minority 0.082*** 0.082*** 0.082*** 0.082***(0.016) (0.016) (0.016) (0.016)age -0.028*** -0.028*** -0.028*** -0.028***(0.002) (0.002) (0.002) (0.002)agesq 0.000*** 0.000*** 0.000*** 0.000***(0.000) (0.000) (0.000) (0.000)party 0.045*** 0.044*** 0.046*** 0.045***(0.011) (0.011) (0.011) (0.011)married 0.199*** 0.199*** 0.199*** 0.199***(0.017) (0.017) (0.017) (0.017)other -0.043** -0.043** -0.043** -0.042**(0.021) (0.021) (0.021) (0.021)health 0.272*** 0.272*** 0.272*** 0.272***(0.008) (0.008) (0.008) (0.008)educ 0.037*** 0.037*** 0.037*** 0.037***(0.004) (0.004) (0.004) (0.004)hhsize 0.021*** 0.021*** 0.021*** 0.021***(0.003) (0.003) (0.003) (0.003)houseownership 0.078*** 0.077*** 0.078*** 0.078***(0.011) (0.011) (0.011) (0.011)lnincome 0.007*** 0.007*** 0.007*** 0.007***(0.001) (0.001) (0.001) (0.001)comp_h_p 0.270*** 0.270*** 0.270*** 0.270***(0.006) (0.006) (0.006) (0.006)comp_z_up 0.211*** 0.211*** 0.211*** 0.211***(0.013) (0.013) (0.013) (0.013)comp_z_no 0.137*** 0.137*** 0.137*** 0.136***(0.013) (0.013) (0.013) (0.013)_Iyear_2011 0.127*** 0.151*** 0.127*** 0.140***(0.047) (0.048) (0.047) (0.047)_Iyear_2012 -0.186** -0.134 -0.161** -0.180**(0.082) (0.085) (0.080) (0.080)_Iyear_2013 -0.497*** -0.434*** -0.427*** -0.522***(0.090) (0.094) (0.080) (0.084)

续表3

注:圆括号中的值为标准误;***p<0.01、**p<0.05、*p<0.1。以下相同

(二)财政支出、支出效率与国民幸福感关系的群体差异分析

表4中模型(1)—(4)是利用财政支出绝对规模指标的城乡分析结果,模型(5)—(8)为基于财政支出相对规模指标的城乡回归结果。虽在计量模型分析中基于理论分析加入了财政支出水平的二次项,但经过认真分析和计算,财政支出无论是绝对规模还是相对规模水平,对城乡居民幸福感的实质影响并不存在显著的二次函数关系①模型(8)虽二次项在5%水平上统计显著,但财政支出相对规模水平均位于转折点的左侧,也即只有正相关关系。。因此,以下分析主要基于水平模型进行。

表 4 财政支出、支出结构与效率对幸福感影响的城乡差异

从表4中不难发现,地方政府财政支出行为对城乡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并不完全一致。总体而言,财政支出规模包括绝对规模和相对规模的增加,对于农村和城镇居民的幸福感都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而且单纯从系数大小来看,对农村居民的影响更大。财政支出结构的影响具有较为明显的差异,民生支出占比对于农村居民的幸福影响虽然为正,但并不具有统计显著性,而对城镇居民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这彰显出民生支出作用范围可能更多地落在城镇地区,农村地区居民享受国家财政民生支出不充分,导致对农村居民幸福感的促进效应不突出,有待于进一步加强。基础建设支出对农村和城镇居民都具有显著的积极作用,但从系数的大小来看,基础建设支出对城镇居民的影响更大,这可能是因为基础设施建设更多偏向城镇,导致城镇居民的幸福感水平更高。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财政支出效率的提高,对农村和城镇居民的幸福感,都会产生有利的积极影响。此外,其他宏观经济变量影响也具有城乡差异,失业率和通货膨胀对居民幸福感的不利影响主要表现在城镇地区,农村居民的影响并不具有统计显著性。其他微观因素和时间趋势变量的幸福影响城乡之间无明显差异。

表5列示了我国东、中、西部地区财政支出行为影响居民幸福感的结果。所有计量模型也都考虑过财政支出规模的二次项,均不具有统计显著性,因此仅列示了财政支出规模的一次项模型结果。财政支出绝对规模或者相对规模的增加,对于东中西部地区居民幸福感都有提升作用,但东部地区财政支出绝对规模影响系数不显著,西部地区相对支出规模的影响系数也不显著。在支出结构上,民生服务性支出和政府投资性支出占比的相对提高对东部地区居民幸福感有积极影响,二者均在1%的水平上统计显著;政府投资性支出占比相对增加对西部居民幸福感积极影响,并在10%水平上统计显著,而民生服务性支出对西部居民幸福感的正向作用不显著;而中部地区,政府投资性支出、民生服务性支出和政府消费性支出等三类占比的相对变化对居民幸福感影响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中西部地区政府投资性支出、民生服务性支出投入总体来说相对不足,导致对中西部居民幸福感的正向促进作用没完全发挥出来。而财政支出效率无论是对东部、中部,还是西部民众幸福感都具有十分显著的积极意义。其他宏观经济变量方面,失业率的影响只在东中部地区显著,而令人奇怪的是中部地区失业率的影响与直觉相反,通货膨胀的不利影响主要体现在东部地区。微观变量方面,居住地变量结果显示东部和西部地区的城镇居民相比农村有更高的幸福感水平,而中部地区差异不显著。少数民族变量的影响也类似居住地,只在东部和西部地区幸福感高于汉族居民。而党员的幸福感优势在西部地区并不显著。其余控制变量包括时间趋势变量的影响与总体模型结论基本一致。

表5 财政支出影响国民幸福感的东中西部区域差异

为了研究财政支出、财政支出效率等变量对不同收入群体幸福感的异质性影响,本文将参与回归样本按收入由低到高排序三等分,分为“低、中、高”收入组。表6是基于收入等级差异的视角分析财政支出行为对居民幸福感影响的结果。从中容易发现无论是财政支出绝对规模还是相对规模都对中低收入群体的幸福感有显著的积极影响,而对高收入群体影响并不显著。这主要是因为高收入群体可用于个人消费的收入或财富较多,公共支出的多少并不显著影响其消费行为,因而对其幸福感影响不大。但财政支出结构中民生服务性支出和政府投资性支出占比的相对提高都表现出对中、高收入群体显著的有利影响,尤其是高收入群体促进作用更显著。这可能是因为低收入群体主要分布在贫困地区,而民生服务性支出和政府投资性支出在贫困地区的投入不充分,导致两者对贫困地区居民幸福感的作用未完全显现出来。而财政支出效率对于三类收入群体的影响都非常显著,说明改善财政投入产出比对低、中、高收入群体幸福感的影响是一致的。

表6 不同收入等级下财政支出行为对民众幸福感的影响

(三)稳健性检验

上文中所有模型分别采用多元有序Probit模型和多元有序Logit模型作了进一步估计,估计结果显示,财政支出行为相关变量和其他控制变量的估计系数方向和统计显著性均没有太大的变化,这说明普通最小二乘法的估计结果在方法上是较为稳健的,同时也说明Ferrer-i-Carbonell&Frijters研究结论也适用于我国的幸福感研究[28]。考虑到被解释变量幸福感在受访选择时可能具有一定的模糊性,因此,本文也采用简单转化方法重新定义了被解释变量,包括如将“非常幸福”和“幸福”定义为幸福,赋值为1,其他赋值为0;也类似采取了“非常不幸福”和“不幸福”定义为不幸福,赋值为1,其他赋值为0;并采用逻辑斯蒂模型或概率单位模型进行估计,所得结论与前文分析基本一致①限于篇幅,有关结果未列出。。

五、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通过利用2010—2015年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数据和宏观数据,研究了财政支出和支出效率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得出以下结论:一是以人均财政支出代表的绝对规模指标和财政支出占GDP比重代表的相对规模指标,都与居民幸福感呈现倒“U”形关系,但计算发现样本都分布于临界点左侧,故实际仅表现为正相关关系,也就是财政支出规模对居民幸福感实际上有促进作用;二是财政民生服务性支出比重和政府投资性支出比重的相对提高均对居民幸福感有显著的正面影响;三是财政支出效率对居民幸福感有显著的积极影响;四是城乡样本结果表明,财政支出及财政支出结构对城镇和农村居民的影响存在异质性,而财政支出效率对城乡居民幸福感的影响是一致的;五是东中西区域结果表明,财政支出对东中西部的居民幸福感影响显著性存在差异,财政支出结构显著影响东部地区居民幸福感,而对中西部居民的影响则不显著,财政支出效率对东中西部居民幸福感的都具有显著影响;六是低中高收入群体结果表明,中、低收入群体幸福感受财政支出总量的影响更显著,而高收入群体幸福感受财政支出结构变量影响更显著,财政支出效率对不同收入群体幸福感的影响都显著和积极。最后,通过多种稳健性检验,检验结果与基本结论一致,说明结论具有稳健性。

追求幸福是人生的永恒主题,也是一切人类活动的终极目标。本文研究结论说明政府可以在提升居民幸福感、满足广大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方面有所作为,即通过改变政府财政行为,树立服务型政府的理念,促进居民主观幸福感。本文政策含义显而易见:第一,增强对经济落后省区的财政支付力度,提升贫困地区居民幸福感。贫困落后地区由于历史或地理气候等原因,经济水平低,自身财力严重不足,自我造血能力不足,这就需要中央纵向转移支付和地方政府间的转移支付以弥补地方财力不足,解决区域发展不均衡问题,从整体上促进国民幸福感。第二,提高财政投资支出和民生性服务支出比重,尤其要注重发挥其对农村、中西部地区和中低收入群体主观福利的作用。尽管财政支出结构中两类财政支出比重对于上述三类人群幸福感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但是显著性却不如城镇、东部地区和高收入群体。这主要是因为农村、中西部地区和贫困地区的民生性支出和财政投资支出“不充分”,导致两类财政支出对这三类人群幸福感的促进作用未完全显现出来。因此,应着力解决农村地区、中西部地区和贫困地区民生支出和财政投资支出不充分的问题,提高不同群体的幸福感。第三,提高财政资金使用效率,改善其投入产出比,进一步发挥其对居民幸福感的正向促进作用。本文研究结论表明,不论是全样本回归,还是分农村和城镇、东中西部或者低中高收入群体,财政支出效率对居民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始终表现为十分显著的积极作用,因此,继续提高财政资金使用的绩效有助于持续增强居民的幸福感。

总之,多措并举、形成合力才是政策应遵循的方向。运用多种财政手段,着力解决地方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的“不平衡和不充分”,从而尽早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需要的向往,实现让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严的和谐社会的建设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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