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丰
(首都师范大学 北京 100048)
舞蹈调度与舞蹈构图是编创的核心要素,一个好的舞蹈作品必须既有视觉的美感,又有精神上的熏陶。如何将调度与构图在编创中恰如其分地结合起来,自然而然地贯穿到作品的每个动作中,使作品的调度、构图、情感、叙事、结构、动作、道具、灯光、舞美、服饰等诸多因素和谐统一,使作品尽善尽美,有血有肉有灵魂,是当今舞蹈编创需要努力的方向和着眼点。
《坡坡上的亲圪蛋》于2019年12月11日在首都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本科生毕业晚会中首演。主要人物:奶奶、亲圪蛋。故事讲述祖孙学习并传承小花戏的心路历程,奶奶孜孜不倦的言传身教,亲圪蛋一丝不苟的揣摩苦练,历经无数个酷暑严寒最终成小花戏继承人,继而感染并带领众乡亲一起学习成长,使小花戏代代流传绵延至今。笔者结合小花戏的特点,运用小花戏的动作,吸取小花戏的精髓编创了《坡坡上的亲圪蛋》,力争为小花戏的传承发展尽绵薄之力。
小花戏起源于明初或宋元之间,形成于清代。总体角色有“生、旦、丑”等;基本步伐有“三颠步、唿嗦步”等;扇法有“蝴蝶扇、碎抖扇”等;道具有“扇子、彩绸”等;传授方法有“口传心授、亲身演绎”等。特色是“花俏艳丽,温婉俏皮,唱跳互动”。内容多是反映平民生活的戏剧为主。情感上,时而奔放,时而含蓄;舞姿上,时而热情,时而内敛。
《坡坡上的亲圪蛋》整体结构为叙事性舞蹈结构,总体分为“忆——看——学——传”。
“忆”讲述祖孙一起学习小花戏的点滴日常。用曲线型调度与线性构图引领观众身临其境,使亲情乡情和艺术之情跃然于舞台之上。
“看”讲述的是亲圪蛋们翻山越岭不辞辛苦去看小花戏。其中祖孙玩笑斗嘴用“合握扇”的小幅度晃动表现,亲圪蛋们爬坡看戏用来回穿插的直线型调度展现,看戏拥挤的人群用曲线型调度表现。
“学”讲述奶奶将小花戏“三颠步和蝴蝶扇”动律苦口婆心手把手教给亲圪蛋,小花戏的韵味动态早已扎根于亲圪蛋心中。
“传”是整个舞蹈的高潮。讲述奶奶将小花戏传承给亲圪蛋,再通过亲圪蛋无数次的演绎,使得小花戏越来越受到众人的喜爱。将“更替继承”用直线型调度多次重复表现,在三角形图形基础上将“一脉相承”用曲线型调度展现。使得小花戏呈燎原之势并绵延至今。
“编排一个或多个演员舞蹈的位置、动作朝向、运动路线,就叫作‘舞台调度’,也就是舞蹈动作和它所在空间的关系。”(孙天路著:《中国舞蹈编导教程》,第20页)舞蹈调度就是演员在空间中的动静变幻。怎样将舞蹈调度艺术化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舞蹈调度分为直线型调度、曲线型调度和综合性调度。直线型调度主要以直线、竖线等为主,情感多为铿锵有力;曲线型调度以圆润的行进轨迹为主,情感多为舒缓悠长;综合性调度,是融合直线与曲线的综合性调度,在编创过程中,因为情节的设置安排情绪情感复合性的缘由,多采用综合性调度。
“舞蹈构图是舞蹈语言在舞蹈舞台上存在和呈现的方式”(隆荫培 徐尔充著:《舞蹈艺术概论》,第213页),构图的千变万化需要调度,舞蹈构图是编创中重要的表现方法之一,是舞蹈的情绪宣泄在画面上的具象化表现,也是舞蹈结构作为流动方式在空间上的具体显现。正是这种若隐若现的构图,辅助舞蹈编创突出主题、创造意境、渲染气氛、塑造形象。
舞蹈构图的规律大致概括为两点:协调对称,聚集散落。其一,协调对称,是最为常见的构图法则。例如,在舞台的5号和6号区域分别有两个均等的圆形图形,或者在舞台的中心4号区域,有贯穿2点和8点方向两条协调对称的斜线。再或者是舞台的台口位置有着一横排的横线构图,以中点为轴左右两边的横线是平衡对称的等等,诸如此类的例子都是协调对称构图原则的体现。其二,聚集散落。例如将故事的核心人物聚集形成矩形图形,与故事发生间接关系的人物零散分布在矩形图形的外围,形成对比明显的视觉效果。这两种构图的规律是我们司空见惯的,迄今舞蹈构图已不仅仅局限于上述规律,有时会出现因为主体不同,而采用非对称的构图画面。例如,男女主角在舞台的中心4号区域二人动作接触磨合,群舞演员中的A部分在3号区域做二度空间的静态造型,群舞演员中的B部分在9号区域做来回穿插的动态竖线调度,这是一种随机应变的构图规律,如果恰如其分的使用,也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调度与构图是并蒂莲的关系,无论是直线型调度、曲线型调度,还是点性、线性和面性图形,都是为了唤醒观者内心深层的情感制动点,从而让观者感知舞蹈艺术的美,体会作品的魂。
直线型调度的运动路线以直线为主,在编创中使用次数较多。构图伴随调度的形成穿插其中。直线型调度多以直线、竖线等为主,情感铿锵有力,激烈突进。
例如作品后半段,所有的演员在舞台的7号区域全部集中形成矩形图形,在《桃花红杏花白》旋律响起时,全体演员由矩形图形从中间对半分开向1点钟方向齐回身,双手交替做小舞花,随后由后向前依次做流水交替的迅速站立动作,然后从后向前每一排的演员做直线型调度,依次顺行重复,强调此处的情感铺垫。一代代传承人前呼后拥热烈的渴求着传承小花戏的情感随之迸发,动作由胸前抱扇并打开于身体的3、7点方向,再紧接着收回胸前双扇的位置,最终在副歌唱响的同时,再一次由小型的矩形图形变成铺满全场的“满天星”的矩形图形。此时小花戏的继承人鱼贯而入地从直线型调度形成三角形图形,将舞段推向最后的大高潮。
曲线型调度的运动路线是以弧形的运动轨迹为主,是圆润迂回的。
例如在《坡坡上的亲圪蛋》开始时,祖孙二人拉手看山看水的过程中,从双圆环的曲线性图形中穿梭,曲线型调度形成的双圆弧曲线性图形,合着音乐在舞台的2号区域做先后相同的动作,双收扇加以小碎步的曲线型调度引领乡亲们反向往双圆环中间穿插,两排前后相错合并,用曲线型调度形成两个里高外低的实心圆图形,类比出山堆的景象。缓缓进入舞蹈事件中,将山坡绵延曲折、跌宕起伏的画面展现给观者。
综合性调度与构图在舞蹈作品中往往是交叉使用的,一般在情绪较为矛盾复杂的地方运用。将不同形式的调度和构图合并,使得情绪既明快热烈,又幽婉柔和,从而达到别出机杼的效果。
例如《坡坡上的亲圪蛋》祖孙逗趣片段中,祖孙二人打闹着望眼欲穿的带领大家爬山看戏的情节。由舞台4号区域的圆形图形向外四散开来,祖孙在圆形图形内部。祖孙二人急切地想要看戏之时,亲圪蛋们以直线型调度,通过双绕扇脚下原地向后搓步慌忙涌上前的状态向8点方向蜂拥而上的聚集形成三角形图形,祖孙以曲线型调度推搡众人从中穿过,亲圪蛋们进行同点配合,穿过热闹的人群。并紧而由祖孙两人分别各自带队,双手背扇,身体做俯仰倾斜的夸张动作,脚下做“拔泥步”引领亲圪蛋们向舞台的8号区域做曲线型调度,形成横贯舞台8号和3号区域的两条斜线图形,紧接着从4点向8点方向做流水动作。双斜线上的亲圪蛋们动作造型高低错落,仿佛连绵的山坡近在眼前。直线型调度和曲线型调度是穿插使用的,丰富作品视觉美感和作品内涵。
调度与构图在编创中是不可或缺的关键要素,是作品构思与传情达意的桥梁。只有通过调度、构图、结构等形式,才能使舞蹈的主题思想得以升华,使观众对作品的内在意蕴心领神会。
例如作品开始的曲线型调度和构图“祖孙回忆”,引入回忆的思绪;中间曲线型调度和构图的“祖孙嬉笑打闹”,加深故事情节;紧接着的直线型调度和构图的“看戏路上”,构筑传承花戏情感的脉络;后来综合性调度与构图的“传承星火”,突出传承花戏的热烈之势;再到最后“祖孙及亲圪蛋们的跳小花戏”,迸发出整个作品的最终情感。进而一步步地引领、积淀、推进,突出了主题思想,把舞蹈结尾处的情感推升至顶点,升华到高潮,将笔者对家乡的眷恋之情,对小花戏的热切之心充分表达出来。
舞蹈擅长表达情感,舞蹈用调度和构图来连词成句,构筑段落,叙述故事。并且舞蹈善用象征写意等手法来表达情感,推进情节,进而表达叙事的重要性。
例如,在作品后半段推向大高潮之前,祖孙分成两大阵营,各自带队分领人马进行舞艺大比拼,比拼是外在的形式,内在含义是为了促进小花戏的繁荣兴盛,在你我不分胜负后,祖孙二人在原先面朝2、6点方向的基础上逆时针以“拆卷心菜”的形式进行曲线型和直线型的调度,在舞台的前区和后区分列形成两条直线图形,亲圪蛋们做高低错落的看戏静态定点造型,最终祖孙二人在舞台的4号区域做亲昵状态的二度空间造型,推进故事的情节,为整个舞蹈的“传承”奠定基础,架构框架,铺设情感,推进情节。
情感是舞蹈编创形成的关键点。“歌以叙志,舞以宣情”(汪流等编:《艺术特征论》,第312页),所表达的正是舞蹈抒情的有力论证。在作品编创中,情感是最难把握的,因而舞蹈中情感要依附于调度和构图来讲述故事的发展脉络。通过调度的位置变化与构图的画面呈现,将编导的思想情感传递给观众。调度和构图恰如其分的安排设置,情感表达更为直观。
例如,祖孙二人与亲圪蛋们通过曲线型调度和小碎步动作向中心绕场来铺垫情感,在身旁双扇快速晃绕,碎而快的动作彰显情绪激烈轩昂,形成2、6点方向的两个三角形图形,来凸显情感愈演愈烈。再加上舞台前方距离观众较近,给人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感觉。在基础动律不变时,发展出一组摇头晃扇的动作,与之相匹配另一组娇俏可爱的双手小绕扇动作,在调度、构图、动作和人物形象的塑造下,整个舞段的情感张力进而扩张,仿佛观众置身其中,将情感张力表现得淋漓尽致。
“创作是‘意’在舞先,‘意’先于‘形’,‘意’先于‘象’。”意象是人对事物的关联性想象。留给观众用自己的审美体验去想象、联想、揣摩、思考,去完成“观者的二度创造”,达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感觉。因而把握好舞蹈在创造意象空间上的“优越性”,既刻画了人物形象,更彰显了主题思想。
例如,祖孙与亲圪蛋的圆形面性构图向8点方向直线型调度,形成“倒弯钩”的面性构图。亲圪蛋转身回头,与之同时亲圪蛋们形成由低到高的形同动作不同高低的画面。目的是前后呼应,前——祖孙二人山尖尖上观望,中——亲圪蛋带领两个演员玩闹嬉笑,后——形成绕山一周花环高低纵横的景象。通过调度和画面的营造将笔者想要传递的信息表达之后,剩下的就是留给观众的想象空间。通过前后交代的故事,调度画面的色彩,以及音乐的旋律配合,与编导的思想进行碰撞,形成观众自己对此舞段的意象化想象,作品最终的任务方可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