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志豪,何慧丽
(中国农业大学,北京 100094)
党的十九大报告首次提出乡村振兴战略,强调培养造就一支“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三农”工作队伍。“一懂两爱”是对“三农”工作队伍的高标准要求:其中“懂”要求人才在追溯农业本质、了解农业现状及其问题的基础上,把握农业的周期性、公共性、生命空间等规律和掌握农业相关技能;“爱”作为一种高级情感,要求培养人才对农村、农民的深厚感情,注重以仁爱的情感素养从事乡村振兴的各类实践,实现城乡有机联结、深度融合和可持续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在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和组织振兴之中,人才振兴是关键,要把人力资本开发放在首要位置,从而再次强调了培养“一懂两爱”人才的重要性和迫切性。
那么,“一懂两爱”人才培养应该如何实现?高校教育尤其是涉农高校课堂教育在这方面应当有何作为?审视关于乡村振兴人才培养领域的研究,学者们多聚焦于分析现有社会主体的直接转化路径,即探索通过一定的手段和方式,把村干部、大学生村官、乡村技术员等行政和类行政体系工作者[1],家庭农场主、大户、返乡农民工和创业者等致富带头人[2],以及以社会工作者[3]和新乡贤[4]为代表的社会力量转化为“一懂两爱”人才。可关于社会转化的前置阶段,即培养“一懂两爱”后备人才的高校教育,学者对该阶段的论述则相对较少。然而,乡村振兴之政治事业实赖大学教育的强力辅助,“政治事业之推动与支持,则首赖于人才。人才之培养,系唯大学教育之责”[5]。涉农高校应牢记习近平总书记寄语,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以强农兴农为己任,结合“安吉共识”“北大仓行动”和“北京指南”的系列安排,培养更多知农爱农的新型人才。
为此,本文致力于剖析涉农高校课堂取向与“一懂两爱”人才内在要求的不适应之处,并以中国农业大学核心通识课——“当代中国的农业、农村与农民”课堂教学三年来的改革为案例,阐述培养具有“一懂两爱”综合素养人才的高校教育优化经验,以更好地完成“三全育人”使命,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
当前涉农高校的课堂教学条件相比以前已经相当优越,例如由高学历的师资进行授课,拥有PPT、实验、慕课等多样和生动的上课形式,但条件的优越并不必然带来优质的“三农”人才。日渐异化的高校课堂普遍呈现出因科学世界与现实世界相断裂、理性认知与人文素养相分离而造成的现实感和情感缺少的问题,扩大了学生与“三农”的距离,使不懂农、不爱农和不亲农成为常态。
近现代以来的高校教育改革,具有把来源于西方的知识奉为教条的倾向。自洋务运动时期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后来的一连串教育改革可归结为摒弃以书院为场所、以经学和史学为载体的传统中国综合式教育,再用西方主导的专业分化的现代化教育体系取而代之的过程。西方话语中的科学知识凌驾于中国传统,由传统土壤孕育的知识被建构为“土”或“缺乏依据”,进而被放置于相对次等的地位,使得高校知识体系在宏观制度层面便与我国社会现实渐渐割裂。
当前涉农高校课堂受“书斋中的学问”风气影响,现实感变得薄弱。“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实践是获得真知的必要前提。可许多年轻的教师缺少基层调研和实践经验,只是把从书本学习到的未经现实考验的知识,或在西方行之有效的理论传授甚至灌输给学生,课程安排围绕学校的硬性任务而非现实社会诉求,在此环境下培育的学生,其科学世界与现实世界产生一定的断裂[6],由此难以引起共鸣和学习兴趣,导致课堂沉闷、学生厌学和教学效果不好。其中,历史是重要的现实,是现实的过往一面,对事物的发展起到深远影响。以中国农业大学为例,在这样一所以“三农”为业的双一流综合高等学府中,也并不是每位学生都有机会修读农业历史方面的课程,由此可见一斑。
缺少现实指向的知识使学生被浮躁的氛围笼罩,愿意追本溯源和扎根现实的学生较少,而且这些知识一般也难以回应复杂的社会问题。这不能简单地归咎于学生不够努力,而是涉农高校课堂教育本身出现了问题。对此,费孝通曾敏锐地指出,现代教育传授的知识与中国乡村实际不相符,并无用武之地,导致人才不想也更不能回归乡村[7]。
近百年中国文化的历次变革,带有个性觉醒和反抗祖荫的特征,这些摆脱祖荫和追求自由的个体人,倘若缺少必要的社会化过程,则会因缺乏真正的人文素养而“不具备公民的基本道德素质”[8]。个性的过度解放引发了许多社会问题,精神世界的空洞,使得身心陷入失调混沌状态,公德与私德的滑坡在生活中随处可见:因缺少敬畏之心而肆意地破坏自然,使人与自然的良性互动被打破;对待自我则放纵奢靡,“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逐渐增多;对待他人更是欠缺包容、互助和奉献等精神,均暴露国人的人文素养有待进一步提高。
当前的高校教育尤其是课堂教育在提高人文素养方面存在过失。高校教育以技术主义为导向,学生的理性认识在逐步提高,可是高校缺乏对学生仁爱、互助等情感和理想方面的培养。有学者提到,如今占教学工作绝大部分比例的高校课堂教学,其师生关系形似“表演者和观众”以及“服务者和消费者”,陷入欠缺情感的交往状态[9],而多媒体的滥用,进一步削弱了师生间应有的情感交流[10]。高校课堂难以正确认识并实现人文情感在人才培养中的正向作用,典型表现是为了理性知识的传授而把情感的功效简单化,以功利主义而非人文主义主导课堂教学[11]。
就“三农”教育领域而言,缺乏情感的现象日益明显。一方面,大部分课堂注重传播农业技术,轻视培养学生的人文素养以及对农民的精神和幸福议题的关照。通过这类教学方式培养的学生,难言热爱“三农”或为“三农”服务。另一方面,形成了非良性合作的师生关系。师生之间是应付、冷漠或排斥关系,由电脑、Pad以及手机等高科技产品所助长的“新式懒惰”[12],课堂上刷微博、玩社交、看小说、听音乐、玩游戏等情况普遍存在。民国年间乡村建设运动代表人物之一的卢作孚曾直言,“学校不是培育学生,而是教学生如何去培育社会”[13],然而势易时移,涉农高校仍然存在着只是培育学生本体而难以“教学生去培育社会”的老问题,填鸭式教学方法只是在传授冰冷的知识。至于培养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社会人”,使其能够具备扎实的人文情感素养以滋养和消化大量的理性知识,从而能以全人姿态改造社会并增进社会福利……这样的涉农高校教育使命则依然任重而道远。
有感于高校教育呈现的种种弊端,国家也出台系列政策试图弥合人才培养与人才需求的裂缝。2017年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意见》,指出要围绕立德树人的核心任务,“坚持全员全过程全方位育人”(简称“三全育人”)[14]。“三全育人”是“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必要手段[15],也是涉农高校完成强农兴农使命的重要抓手。
笔者所在团队一直在思索教育改革与人才需求的关系,曾呼吁结合当前时势培养“生态型”的综合素养人才,即人才要具备整体性世界观和方法论,认知和敬畏自然与生命,把握人类社会运动的自主实践和合作之道[16]。在具体操作中,以“全方位育人”理念为指导,以中国农业大学的核心通识课“当代中国的农业、农村与农民”(简称“三农课”)为试验场域进行课堂教学改革。该课程旨在引导学生认识中国转型时期中,农业、农村和农民的发展特征、规律及其面临的复杂问题,从而思考和寻求当代中国“三农”发展的可行出路。自2017年起开设了三年,每年选课人数超过200人,涵盖全校几乎所有院系和专业的学生。为了促使涉农高校更好地肩负培养新时代“一懂两爱”人才的责任,该课程积极探索把现实和情感融入课堂培养学生主体性的教学改革。
潘光旦用儒家的“位育”二字翻译英文单词“adaptation”,费孝通借此提出文化是一个团体为了位育处境而制订的一套生活方式,可见文化与处境之间的紧密联系[7]。引申到教学领域,同样要重视处境的营造工作。学生畅游在由历史和现实搭建的场域中,接触立足于本国实际处境基础上的“文化”,有助于深化对这些知识的理解,这也是实现文化自觉、知识本土化以及强农兴农的必然要求。
有别于那些照本宣科的老师,“三农课”的讲者都是清醒认知现实,并躬耕于现实,具有实践经历的人。常言道,每个人都是一本书,该课程尽量展示生活的各种面向,邀请多类型的讲者进入课堂,例如有温铁军、张孝德、朱启臻等学者代表,北京爱故乡团队、山西永济蒲韩社区团队等一线实践代表,还有基层政府干部和企业家代表,讲者的多样化带来知识的多元化。这些讲者作为社会上的一批“先知先觉者”,有感于中国“三农”的发展现状及其弊端,追求传统和现代融合,国内与国际经验的融合,城与乡的良性互动融合,并通过各类实践寻找这些理念和目标答案。乡土是他们力量的源泉,即使是学者代表,也始终坚持科研工作与乡土实践相结合。他们用实际行动,向学生提供了人生的另外一种选择,那就是从城市回归乡村,将所学用于建设乡村,学生易被讲者的人格魅力和伟大理想所吸引,转而主动求知,甚至把他们作为学习和模仿的榜样,做到用生命影响生命。
值得注意的是,演讲者大都注重从事件的历史或现实处境中总结提炼相关知识的规律。他们重点介绍参与过的现实案例,再现当时的乃至正在发生的社会处境,对知识的反思正是来源于这些处境。在课堂上,能听到温铁军推动的当代乡村建设运动、张孝德的“三亲”教育实践、北京爱故乡团队走访24省收集爱故乡年度人物的事迹、山西永济蒲韩社区团队建立广场舞组织的历程、基层政府干部营造特色小镇的初衷和规划、企业家帮助村庄打造地方品牌等新鲜案例,学生仿佛被带入到农村场景中,面对农业的增产不增收、农村的资源禀赋差、农民的不理解和不配合……讲者们通过反思这些案例,讲述蕴藏于其中的时代问题、现实困难及其解决办法,展示了乡土社会的真实一面。总体而言,演讲者的工作成绩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分析问题的症结和考虑各方的需求,结合地方特色,继承优良传统资源,借鉴现代知识和技术,以符合本土的方式逐步推进,进而被相关方认同、接受和参与。他们的讲解在尊重历史、基层和“三农”发展规律的同时,也能直面社会问题的痛点。这些脱胎于现实的经验提炼,能让学生感受到知识的活力。
此外,有策略地构建具备现实要素的互动场景,使学生在现实处境中获得知识的升华。如在课前发放有关当期演讲者的阅读材料,这些材料多是发布于微信公众号上有关讲者的事迹或讲座整理稿,不像学术论文那般晦涩,贴近了学生的知识获取习惯和认知水平。在课堂上,讲者带来亲自编写的著作,赠送给表现优异的学生,一线工作者带上自家的农产品,让学生在大快朵颐的同时获取知识,这些举措都增强了师生间的互动,提高学生的参与感。在课后,通过开设“office hours”答疑解惑,鼓励学生以小组为单位整理课堂录音,通过组织参观学习和提供实践机会等方式,逐步构建“知识获取—现实反思—知识升华—指导实践”的知识体系增长链条。上述来源于现实的人、事和物,编织成真实的互动之网,帮助学生深刻理解“三农”主题的理论和实践。
当前为人诟病的一种教学场景是教师借助多媒体等工具,在台上呈现看似纷繁而实际固化的知识,学生则在台下被动地听受。在这种模式下,学生的表达是欠缺的,获得的知识很可能只是短暂地停留在脑海中。“三农课”的创新在于把表演真正地生活化,鼓励学生以艺术形式抒发感受,营造富有感情的人文氛围,实现学生之间、师生之间、学生与“三农”之间的情感交流,在对“三农”充分理解和认识基础上塑造“爱”的感觉,以人文素养统领技术手段,这同时也契合了立德树人的教学理念。
总的来看,社会仍然弥漫着一股“轻农”的思想,农村被污蔑为脏乱差、农民被视作是低素质的、农业被认为是低效益的,使学生与“三农”产生隔阂。因此,破除刻板印象十分迫切,“三农课”寻找的路径便是艺术表演。艺术是文化的重要载体,它来源于生活,却又经过人文的修饰,具备激烈性和外显性特征,人们习惯以艺术的形式表达内心的感受。所以,该课程鼓励学生以小组为单位,创造学生间合作和互动的机会,协助他们走出封闭的自我,让学生围绕当期演讲主题,在课前作15分钟展示,学生充分发挥想象力和自主性,呈现形式有唱歌、朗诵、相声、脱口秀、舞蹈等。这种低成本的互动形式易激发学生的参与动力,使他们克服胆怯,自信地展示自我,尝试在表演过程中勾连对农业、农村和农民的美好记忆。伴随着丰富艺术的冲击和感染,学生的感知力和审美力大幅提升,在这种通透的感觉中,也逐渐看清或者体验到“三农”的真正模样。
在打破刻板印象后,需把由艺术表演刺激而成的零星感知,重新塑造为学生对“三农”的整体感觉。因此,每节课的结尾都会设置至少一刻钟的提问和解答环节。学生一般先发表听课感想,再提出疑惑和问题。从学生的发言来看,许多人联想到家乡发展状况、自身的农村生活经历和下乡实践,他们学会反思农村、农业和农民发展的多样现实及其新的可能性,但在具体思路和实操层面仍欠缺经验,讲者的解答则有助于厘清他们的认知,并指明努力的方向。在结课考核中,指导学生将教学过程中形成的感觉写成随笔,形式不限,这提供了抒发的空间,记录着最直观的感觉,承载着丰富的情感和体验,学生通过随笔实现自我整合,从解构走向重构,觉悟到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农村有美丽一面,农民的智慧无穷,广大学子在“三农”领域仍大有作为。
最后专门开辟一次课的时间,设计了让教学效果进一步升华的环节——结课汇演,巩固同学们被激发的对“三农”的真挚情感。这种结课形式在主流教育体系中极为罕见,但这些学生有了课前表演的积累,使得结课会演水到渠成。在前期,老师和助教引导小组长成立筹备委员会,商量活动主题、形式和人员分工。节目内容则围绕各讲者的主题,实现课前演一遍、录音听一遍和结课演一遍,深化记忆和感觉。为表示重视,学生抽出课余时间进行彩排,老师邀请学校文体社团骨干给予指导,增强仪式感,也提升节目的效果。在会演时,各小组穿戴整齐,用心对待,在舞台上尽情释放,把所思所想透过节目传递给他人。会演的高潮是发表感想和献花环节,发言的学生表示,“这门课把他们被压抑的情感重新点燃……这门课很爽、真有意思……它给予我思考‘三农’问题的新视角,使我开始发现农业的价值,羡慕农村生活,懂得虚心地向农民学习”,可见学生在往“一懂两爱”的方向发展。值得注意的是,当天的主持、场务和摄像等工作均由学生承担,老师和助教反而成为最轻松的人,细想一层,学生的主体性经过任课教师一学期的引导,从被动听受到主动参与和吸纳、再到知识和情感的唤醒和扎根……这不就是课堂应有的样子吗?这种赋予自主权和发挥主体性的学习体验,极有可能被学生继承,并运用到未来的“三农”实践中。
经过三年的努力探索,“三农课”的教学改革试验虽面临一些挑战,例如负责人需付出更多的精力,要对各讲者的内容进行有效衔接从而形成整体性的知识脉络,以及思考保持课堂效果的后续策略。但从总体实践效果来看,选课学生确实在各方面取得了进步。
从学生上交的“结课随笔”中,可发现他们都有相似的感受,即“这是一门十分折腾的课程,同时也是一门收获满满的课程”。许多学生提到,课堂的开展形式比较多样,既有唱歌和舞蹈等环节,也能感受到收到礼物和品尝食物的幸福,还能理解老师发展农村金融和生态农业的艰辛;这门课填补了学生对农业、农村与农民方面的知识空白,以社会真实破除刻板印象,逐渐认识到培养精神、应用技术和回报家乡的重要性。
同学们兴奋于在课堂上获得多样体验,也开始反思自身专业与乡村振兴、自己与家乡之间的关联,对“三农”逐渐产生了正确的认识和正面的情感。参与各类活动也使学生的表达能力、组织能力以及合作能力等得到明显提高,在他们心中,课堂不再是压抑的,而是可以展现才能和抒发情感的舞台,一个典型的例子是,有的学生甚至把未选课的同学也带到课堂上旁听。学生在课堂上完成了从不接地气的温室花朵到历史和现实相对照的“知识人”,再向具备仁德的“社会人”的转变,基本达到“全方位育人”的目标。
伴随着上述培养过程,这些学生在获取知识和运用知识上获得一定程度的成长。在课堂结束后,他们有的积极参加三农社团,有的利用假期到乡村开展多类型的社会实践,例如宣传政策信息,传播环保知识,参与义务教学和扶贫工作,表现出契合“一懂两爱”的内在要求,具备助力乡村振兴战略的基本素养。
知识来源方面,学生逐渐树立本土化意识。他们坚持乡土本位,这具有两层意涵,第一,认为真正的知识来源于本土,依托我国国情,经过系列本土实践提炼总结而成,最终满足本土发展需要;第二,以本土为中心进行知识串联,在充分认识本国乡村建设历史和当代实践的基础上,保持批判性的态度汲取外来知识的优秀养分。他们开始认识到,唯有切实履行“文化自觉”和“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理念,知识体系达到从“知我”到“知他”,再到达“共处”的境界[17],才能在现实空间里,扎根历史和文化寻找我国乡村的现代性发展方向和有效的介入对策。
在韦伯看来,科学技术的进步是除魔,使生活日益理性化的过程,可控、测量和支配是现代社会的重要特征[18],但这并不完全排斥情感,价值理性仍有其发挥作用的空间。因此在知识内容方面,这批学生除具备对“三农’的理性认识外,还获得了人文主义的熏陶,学到了做人和面对生命乃至世界的准则,在人文思想的指导下使用技术。这批学生的意识和行动基本符合生态文明的精神内涵,通过构建包容的多元一体价值体系,使其与自我、自然以及他人之间形成和谐的关系,学生重新和“三农”发生情感链接,许多人还表达出回流乡村的意愿。
在知识运用方面,许多农村基层工作者遵循“问题—克服”机制,以问题视角看待“三农”,进而被动地应对业已发生的问题,陷入多头堵截和疲于奔命的境地。这种工作方式带来的成效如同孤岛和烟花一样,难以推广和持久[19]。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学习该课程的学生多遵循“优势—发扬”机制,优势视角使他们更能发现“三农”的潜在智慧和资源。例如农事中总结的二十四节气,季节性轮作,农家肥的使用,桑基鱼塘等互补系统,富有匠人精神的生产工具;农村中如祠堂、学堂、球场、农家书屋等公共场所,以及集体化时代遗留的经济资产,具有文化价值的建筑和古树等;农民的社区记忆,传统的风俗习惯,浓厚的互助精神,基本的参与能力,这些均是可利用的资源。由此,积极发扬优势是常用的介入策略,学生有潜力扮演“三农”的同行者,其目标在于鼓动内生力量的参与,重塑文化自信,从旁提供有效的引导和能力培训,发挥农民的主体性作用,实现农业和农村的可持续发展。
中国农业大学“当代中国的农业、农村与农民”课程的各种举措,可归结为在反思涉农高校课堂教育弊端,回应“一懂两爱”人才诉求,坚持“全方位育人”理念的基础上,重新把现实和情感导入课堂,使现实和情感在学生身上汇聚成个人体验,最终内化为“一懂两爱”素养,它象征着理性与感性的综合,客观现实与鲜活生命的交融,也是人才的全方面发展。
值得深思的是,课堂教育的改革仅是高校教育改革的核心环节,“三全育人”还要求学校、家庭、社会等主体和环节的共同参与。例如学校仍需做好系列配套,特别是加强实践平台的建设,引导更多学生接触现实,让“一懂两爱”素养在社会实践中升华,用课堂上领悟的知识和感受指导实践,用实践弥补知识的缺陷和反思体验的偏差。除此之外,社会环境的积极宣导,家庭的理解和支持,将免除学生的诸多负担,进一步激发内在动力,使他们有意愿和机会成为在乡村振兴各领域发挥作用的“一懂两爱”人才。
最后,本文在立德树人和强农兴农使命的号召下,结合“全方位育人”理念,主张将现实和情感回归高校教育,这是培养“一懂两爱”人才的有效路径之一,能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实现提供人才支撑。此外,无论是现有社会主体的直接转化,抑或是通过运动式培训体系快速地培养乡村振兴人才,这些路径同样亟待深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