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历史·比较：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的三个方法

陈 中 奇

(西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西安 710127)

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提出要求：“全党同志特别是各级领导干部要更加自觉、更加刻苦地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学习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学习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1]25-26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方法上，文本学习法、历史学习法和比较学习法是十分重要、相互关联且行之有效的三种方法。

一、文本学习法

文本是理论的载体。任何一种理论体系都是如此，马克思主义理论也不例外。1848年《共产党宣言》的发表，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的诞生。自此以后，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实践中不断得到发展，形成了洋洋大观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文本体系。

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首先要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经典文本，在这里，我们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一生写下了那么多的文本(1)有学者统计，光是马克思一个人，一生所撰写的著述1974部(篇)，其中马克思独著1660部(篇)，马克思与人合著314部(篇)，马克思所写书信3099封。参见聂锦芳的《马克思著述知多少？——从“书志学”方面进行的清理、考证与统计》，《哲学动态》2005年第5期，第72页。，我们到底应该从哪些文本开始呢？我的看法是：对于初学者，还是应该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经典文本开始。事实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经典文本也有很多，到底应该先学习哪一些文本呢？我认为，首先还是应该阅读马克思和恩格斯合著的《共产党宣言》，原因很简单，因为《共产党宣言》是马克思主义诞生的标志，学习这个文本，有助于我们对“什么是马克思主义”有一个基本的认识。其次，应该阅读恩格斯的《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因为这部著作被马克思称为“科学社会主义的入门”[2]493。再次，应该阅读马克思的《资本论》(第一卷)，因为这部著作被称为“工人阶级的圣经”[3]900-901。之后，可以阅读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其他著作。我们知道，相比于马克思和恩格斯之后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文本来说，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本还是比较难懂的，因此，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初学者而言，辅助以马克思主义理论宣传、理论教学和理论研究方面的教材、传记、画传、箴言录、要论精选、大辞典、研究著作、影视作品等来进行学习也是十分必要的。

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方面，之所以强调文本学习法，一个非常重要的想法，就是希望广大党员干部能够接触到原汁原味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而不是仅仅局限于死记了教材上一些定义，死记硬背经典中的个别片段。举例来说，对于什么是“马克思主义”这一问题，其实马克思本人在1859年出版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序言”中就有十分明确的表述:

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大体说来，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可以看作是经济的社会形态演进的几个时代。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社会生产过程的最后一个对抗形式，这里所说的对抗，……是指从个人的社会生活条件中生长出来的对抗；但是，在资产阶级社会的胎胞里发展的生产力，同时又创造着解决这种对抗的物质条件。[4]412-413

在我们普通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教材中，对“马克思主义”是这样定义的：“马克思主义是由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并为后继者所不断发展的科学理论体系，是关于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发展一般规律的学说，是关于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最终实现共产主义的学说，是关于无产阶级解放、全人类解放和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学说，是指引人民创造美好生活的行动指南。”[5]2

两相比较，我们不难看出，马克思当年提出的自己多年来从事政治经济学研究工作的这个“总的结果”，也就是对“马克思主义”这一概念的总结，这个“简要地表述”，要比我们在普通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教材上关于“马克思主义”的“定义”在内涵上丰富得多，在理论上科学得多，在逻辑上严谨得多，在语言上生动得多。我们只有从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出发，才能够真正认识到马克思主义理论创立者的真知灼见，才能够真正领会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真理逻辑。因此，我认为，文本学习法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的基本方法，是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本途径，是其他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方法的前提和基础。

二、历史学习法

黑格尔认为，哲学就是哲学史。对于始终站在时代前沿，不断发展的、开放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而言，尤其如此。从马克思主义理论史的比较大的时间跨度来看，马克思主义理论包括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一个党员干部，应当熟悉马克思主义理论史。

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史，首先要学习马克思主义形成史。客观来说，马克思主义形成史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史中最为错综复杂的一段。在1848年《共产党宣言》发表之前，马克思和恩格斯经过极为艰辛的理论探索，最终创立了马克思主义。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早期文本中，比较重要的有《〈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论犹太人问题》《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神圣家族，或对批判的批判所做的批判》《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致帕·瓦·安年科夫》《哲学的贫困》《雇佣劳动与资本》等等。如果要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有一个比较全面系统地了解，这些经典文本都是必须认真学习、深刻领会的。马克思主义形成之后，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后来一生的革命实践中，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也有一个不断发展完善而且逐渐具体化的过程。其中《资本论》及其手稿无疑是其中最为艰辛且最为辉煌的理论成果，值得每一个党员干部深入学习。另外，《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工资、价格和利润》《法兰西内战》《哥达纲领批判》《反杜林论》《自然辩证法》《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等经典文本也是必须认真学习的。事实上，要真正成为一个优秀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者，对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本，仅仅选读、泛读上述核心著作是远远不够的，最好能够通读、精读、反复阅读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书信、笔记等各种文本。

列宁认为，马克思主义有德国古典哲学、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和英法空想社会主义三个来源和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三个组成部分。要想成为一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者，除了首先系统学习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本之外，很有必要对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也进行系统学习和全面把握。对于德国古典哲学，应该阅读康德、费希特、谢林、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核心文本。对于英国的古典政治经济学，应该大概了解从威廉·配第到亚当·斯密再到大卫·李嘉图的发展过程，当然，也有必要了解一下同一时期法国和德国的政治经济学。对于空想社会主义，考虑到要完整学习社会主义史，同时考虑到空想社会主义这一特定的社会主义历史阶段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也有一定的启发价值，我们不应该仅仅局限于了解法国的圣西门、傅立叶和英国的欧文这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的理论，还应该追本溯源，了解16—17世纪的托马斯·莫尔、托马斯·闵采尔、托马斯·康帕内拉、约翰·瓦伦丁·安德里亚和德尼·维拉斯等人的共产主义理论、17世纪中叶至18世纪末杰拉德·温斯坦莱、让·梅叶、摩莱里、马布里、巴贝夫等人的共产主义理论和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布朗基、卡贝、德萨米、魏特林等人的共产主义理论。我个人以为，只有理清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前史，才能够真正意义上理解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

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史，既要“向前学”，也要“向后学”。在理清了马克思主义的“来龙”之后，还要理清马克思主义的“去脉”。我们在阅读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本及其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方面的文本的同时，我们也应该阅读承载了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文本，其核心就是列宁、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等人的文本。一般来说，在时间和空间上距离我们越近的理论文本，往往读起来更容易理解和把握。事实上，对于这些马克思主义理论文本，我们也可以按照从后向前的次序进行阅读，比如先读《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然后再读胡锦涛、江泽民、邓小平、毛泽东、列宁等人的文本。当然，由于每一个马克思主义理论学者的研究方向有所不同，也可以根据自己的研究兴趣点进行专人式阅读和专题式阅读。

事实上，只有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当成一个生成过程来理解，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当成一个发展过程来理解，把马克思主义理论放到人类思想发展史和人类社会发展史中去理解，我们才有可能真正走近、理解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要深入领会马克思主义理论，实际上也应该了解不同阶段马克思主义理论背后的不同时期的社会历史状况。对于党员干部来说，有必要加强学习改革开放史、中华人民共和国发展史、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中国近现代史和世界社会主义史。唯有如此，才能够真正深入领会博大精深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正因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是一个不断发展的开放的理论，所以，历史学习法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的内在本质要求，是对文本学习法的进一步深化和提升。

三、比较学习法

一部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史，其实也是一部马克思主义理论斗争史。马克思主义理论是在批判各种思想流派和社会思潮的斗争中形成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是在批判各种思想流派和社会思潮的斗争中发展的，因此，要准确理解和科学把握马克思主义理论，就有必要了解形形色色的非马克思主义流派和反马克思主义思潮，在比较中学习、把握和创新马克思主义理论。

在马克思主义形成过程中，只要稍加留意就很容易看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核心文本，几乎都是批判其他人物及其文本的。比如说，《黑格尔法哲学批判》批判黑格尔的《法哲学原理》，《神圣家族，或对批判的批判所做的批判》批判布鲁诺·鲍威尔及其伙伴，《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批判费尔巴哈和一切旧唯物主义者，《德意志意识形态》是对费尔巴哈、布鲁诺·鲍威尔和施蒂纳所代表的现代德国哲学以及各式各样先知所代表的德国社会主义的批判，《哲学的贫困》批判蒲鲁东的《贫困的哲学》。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和恩格斯更是批判了当时流行的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流派。值得一提的是，对于许多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而言，在阅读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这些文本时，往往只是阅读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本本身，并没有对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批判的人物、文本和流派进行仔细的研究。事实上，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批判的这些人物，几乎个个都是重要的哲学家，他们的文本，几乎都堪称是一家之言，许多流派传承至今，信者众多。客观而言，这些人物、文本和流派，恰恰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不断实现理论自我超越的一个又一个新的阶梯。比如说，我个人对费尔巴哈很感兴趣，曾经比较系统地研读过费尔巴哈的核心文本，发现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他的《基督教的本质》《关于哲学改造的临时纲要》《未来哲学原理》等著作，曾经产生过划时代的重要意义，以至于到了今天，对于世界上的很多国家和民族来讲，费尔巴哈在19世纪40年代已经完成的人本学思想启蒙，至今还没有完成，甚至还没有开始。因此，仔细深入地研究马克思和恩格斯当年批判过的人物、文本和流派，对于准确理解和深刻把握马克思主义理论，不仅非常重要，而且极其必要。

在马克思主义形成之后，在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发展和完善过程中，同样存在这样的情况。比如说，在第一国际时期，马克思和恩格斯对巴枯宁无政府主义进行过深刻的批判。我们也知道，马克思正是为了批判拉萨尔主义教条，写下了《哥达纲领批判》，系统论述了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阶段划分和基本特征。恩格斯也正是为了批判杜林主义，写下了《反杜林论》这部“百科全书”式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巨著，全面阐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和政治经济学的基本原理，并在此基础上系统阐述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由此可见，要想厘清马克思主义与各种非马克思主义、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流派的区别，要想厘清科学社会主义与各种非科学社会主义的社会思潮的不同，比较学习法极为必要而且非常重要。

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去世以后，马克思主义理论也不断遭受各种思想流派和社会思潮的歪曲、非难、批判和攻击，各个时代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在回应和回击这些歪曲、非难、批判和攻击的过程中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先后形成了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等这些不同时代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比如说，列宁就对伯恩斯坦主义、社会民主主义、无政府主义、民粹主义等非马克思主义和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流派和社会思潮进行过坚决的斗争。因此，适当了解各个时代不同国家的这些非马克思主义和反马克思主义思想流派和社会思潮，对于科学理解和深刻领会马克思主义理论史非常重要。

需要注意的是，自马克思主义诞生以来，马克思主义理论在整个世界范围内获得了广泛传播和不断发展，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正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还形成了一系列国外马克思主义流派特别是错综复杂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这些流派中的大多数与传统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有着极其密切的理论关联，同时又有着十分明显的理论差异。这些流派更多是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各种思想流派、社会思潮与马克思主义的某种嫁接，对于现当代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严厉的批判，对于现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新变化也做出了不少具有一定说服力的解释。从同为资本主义社会批判理论的角度而言，它们与传统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共同之处。但是，这些流派政治旨趣不同，理论逻辑多元，学派风格各异，从整体上看，它们与传统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有着理论特性上的明显差异，一些流派与传统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甚至有着理论品质上的根本不同。对于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者而言，毋庸置疑的是，简单地一概肯定和全盘否定这些流派都不是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中国日益走近世界舞台的中央，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界，很有必要对国外马克思主义的各个流派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对各个流派的理论性质做出准确的判断和深刻的把握，为我所用，继续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而推进国际共产主义运动。

综上可见，文本学习法、历史学习法和比较学习法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的三个十分重要、相互关联而且行之有效的方法。其中，文本学习法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的基本方法，是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本途径，是历史学习法和比较学习法的前提和基础。历史学习法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科学性、人民性、实践性和开放性的内在本质要求，是对文本学习法的深化和提升。比较学习法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的扩展性方法，有助于开拓视野视域，在比较中认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和真理性。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这个新时代对于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者也提出了更多、更高、更难的要求。正如毛泽东在1938年在《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中所期待的那样：“如果我们党有一百个至二百个系统地而不是零碎地、实际地而不是空洞地学会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同志，就会大大地提高我们党的战斗力量。”[6]533当年如此，今日亦如此，为了对这个新时代做出更大的理论贡献，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就要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