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杜拉斯作品《情人》中的女性主义思想

2020-01-01 14:07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0年9期
关键词:杜拉斯男权情人

(杭州师范大学钱江学院,浙江杭州 310018)

1 引言

玛格丽特·杜拉斯作为当代最重要的女性作家之一,她将创作目光放在女性自我价值重塑上,在她的笔下,女性敢于挣脱传统道德枷锁,强调个体的差异性和独特性。她在创作中坚持不断创新与探索,诸多作品都以女性视角下的爱情为主题,为女性处于边缘化的生存环境而发声,将自己坚持的自由、平等与自我意识融入作品中,进一步确立女性的主体地位。她的作品《情人》就以一种女性自由解放的另类姿态活跃在当代文学领域,其中所体现的女性主义思想值得我们深究,我将从男性形象的弱势、女性主体意识的强化、冲破道德枷锁和作者的自我意识表达这几方面进行论述。

2 男性形象的弱势

《情人》中的男性形象基本都被杜拉斯模糊化,这里以“我”偷情的中国情人为代表。作品通过塑造男性弱势形象,树立女性独立自主自强的正面形象,在对比中进一步强化了女性话语权。

2.1 羸弱内向的性格

作品中的中国情人一出场的形象就显示着羸弱——“那身体瘦瘦的软绵无力,没有肌肉,或许他有病初愈,正在调养中,他没有胡子,缺乏男性的刚性”[1]传统思维中的男性高大形象被丢弃。中国情人一直不敢让“我”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不敢确认“我”的身份,性格上优柔寡断,怯懦怕事,缺乏承担责任的勇气,对于性爱的表达上处于一种内向的,消极的状态,是性上的被动者。而未成年的少女“我”则坚强果断,热情张扬,目标明确,对于两性关系中秉持着“为家里弄点钱”的目的性,她不像传统女性那样急于去依附某个男人,面对生活苦难她显示出女性的坚强与韧性,是性上的主动者。作品中将少女的极端女性心理及生理体验作为叙事的核心,男女的性格倒置形成强烈反差,明确白人少女在两人关系中的突出地位。[2]

2.2 有色人种的身份

小说设置的情感主线为中国男人与白人少女,在种族差异上,作者为突出地位悬殊,有意为之。黄皮肤的中国情人代表的是被殖民者,而白人少女则代表殖民者,这样的设置隐含了两性之间的主导地位为女性。在后殖民主义女权主义的理论框架里,殖民者当是男性而被殖民者是女性。对种族的认知始终影响着情人和“我”的关系:“……种族的差异,他不是白人,他必须克服这种差异,所以他直打颤……”可以看到这貌似乱伦的结合中充斥在双方内部的斥力。[3]并且在两人的家族关系上也发生了另类的悬殊,“我”出生于贫困家庭但拥有自己追求的目标,并热切希望能摆脱家庭的束缚,走出家的牢笼去实现自己的价值,属于灵魂“自由身”;而中国情人却被传统家庭所束缚,内心极度空虚无法排解压抑与不满,只能从灵肉的爱情中得到安慰,属于肉体“自由身”,这样的男女种族背景设置,更加有意地凸显女性在追求主体地位上的勇敢。

3 女性主体意识的强化

杜拉斯说:“女人就是欲望,女人不能男人写什么便跟着写什么,女人若不从欲望入手,那她就不是写作,而是在剽窃。”[4]杜拉斯在伸张女性自我意识时,主要从女性欲望本能和对爱情平等向往这两方面着手。

3.1 强调女性欲望

在《情人》这部小说中,杜拉斯用内部聚焦的有限叙述视角和外部全知视角相结合的方式进行叙述。小说以第一人称“我”着笔,“我”作为故事的叙述者,始终处于“看”人的状态,到处都是她居高临下的目光,意味着在男权的施压下女人没有完全陷入欲望匮乏的处境中。

“我”正处于青春懵懂期,勇敢袒露自己对于性的欲望及对男性身体欣赏的目光,显示女性最原始最本能的性冲动。小说中通过“我”的眼光去看待男性,甚至于在性爱交换时,将男性与女性的主动权进行交换——“她求他不要动,她说她要自己来,让她来。这时,她要他。”[5]作者成功扭转了女性在传统上被指定的弱势角色,她使女性在两性关系中,处于主动者和施予者的地位,女性的性爱体验也由痛苦转化为欢愉的方式,在露骨的描写中揭示出女性对于身体具有绝对支配权,男性变成依附于女性的物品,使得女性在爱情与欲望中逐渐发现自我价值。不仅如此,在象征着父权主义的大哥出场时,“我”对其表示极度的厌恶,甚至于大胆猜想能够亲手杀死他,即使在无限的绝望与痛苦中,依旧彰显着女性的韧性与坚强。

3.2 爱情自由平等思想

杜拉斯所追寻的爱情观念将自由平等作为主要的价值体现,无论是在爱情对象还是婚姻选择,都需要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情人》中的白人女孩与中国男人之间的爱情也是如此,“我”在这场关系中显得非常冷静与淡漠,特别是当家庭与情人的选择处于两难境地时,“我”结合自身所处的境遇,脱离感情的本身来理性分析,“我”因为家庭环境而贪恋现实中权力与金钱的利处,选择用性爱的方式与情人进行“物物”交换,但自己内心的爱情世界却不被这些世俗化的东西所左右。

《情人》的开篇,就展开爱情与时间的对话,时间于万物而言都是老去、死去的催化剂,但对于追求“永恒爱情”的女人来说,并非如此。它从男性的评价中去判断女性更为知性柔美的一面——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杜拉斯在进入正式情爱描写之前,早早将爱情的高度上升为更大层面的精神恋爱。“这段话可以看做杜拉斯为自己,也为那些热爱生命、热爱生活,但青春已逝的女性设计的一个经典神话:爱情可以超越肉体,超越时间,爱情是永恒的。”[6]她所要传达的爱情应该是一种纯粹、彼此奉献、彼此体谅的平等之爱。

4 冲破道德枷锁

女性主义文学在书写自我中不断挑战人伦道德观念,在杜拉斯笔下的“我”的形象就是一个非传统理想女性,她公然挑战男权社会的女性审美规范,勇于冲破道德枷锁、行为举止放荡不羁,被道德文化所不容,进而重新定义了女性。

《情人》中的白人女孩不具备男权社会的女性理想人格,她不再依附于男性而生活,反而时时刻刻在破坏传统规范,践踏传统道德,她的放纵与反叛严重地撞击着人们的传统神经。首先在外在形象上就体现出与众不同,一出场“戴着一顶男式的帽子,穿着镶金条带的高跟鞋”,“搽着浅红色脂粉,涂着口红”[7]与传统女性的羞涩内敛不同,她习惯性的张扬自己,向世人展示自我个性;其次,在行动上,保持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她在学校里说谎、偷窃,她用“身体”亵渎了看上去不可撼动的社会道德,凌驾于羞耻感之上,小说中的其他女性也是如此,比如海伦对于同性的渴望,夫人的偷情等;最后,她自发形成自己的人伦道德标准,小说中的“我”大胆接受“情人”这一设定,她不管是否违背社会道德,是否容于男权社会,是否会因此被人诟病,“情人”一词并未特指男性或者女性,在“我”的思想中,中国男人与我在性爱上呈现的是公平交易,他满足于肉体,而我为金钱,各求所需,互为“情人”。

白人女孩从外在表现到内在思想都在跨越传统的伦理道德、羞耻感和贞洁观念,她不用通过任何言语来赘述就轻而易举地将传统伦理道德撕裂,大胆彰显自己的个性色彩。

5 作者自我意识的表达

杜拉斯的一系列作品多以自叙传的方式来传递被女性压抑的情与欲,一方面是因为她受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女权主义潮流的影响,想要在世界性的女权主义风潮中,找到了女性本应该具有的自信;另一方面,她的童年经历、主流思想侵蚀与自我价值观的重塑逐渐成为一种隐藏的情感融入到作品之中。

在童年生活中,杜拉斯的母亲作为一个强势的角色,将爱全都交付于儿子,而应该帮助其了解男性角色的父亲却处于空白,母爱的缺失使她处于家庭的边缘。在被西方统治的东方殖民地流亡,杜拉斯作为外来者一直承受着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双重排斥,双重流亡者的身份使她陷入身份悬置的焦虑之中,不断在东西方文化的交织中夹缝生存,使之处于种族的边缘。在男性话语权主导的文坛,她以柔弱的身份出现,义无反顾地表示对男权社会的抗争,反对父权制的家庭、强权社会的专制与暴力,敢于直面社会中的大多数,为女性争取话语权,使自己处于社会的边缘。家庭、种族、社会三重交织的边缘身份更让其陷入自我怀疑与循环焦虑当中,正因为如此,这也成为杜拉斯为千万女性呼吁自由平等的契机。

在无限的焦虑与迷失当中,杜拉斯试图挣脱男权主义社会的束缚,为自己的盲然寻找一个答案,将目光投向理想自我的塑造上。“当一个人不能再外部世界获得对其的肯定时,它往往回归自我,以此维护自己心理的平衡。过度的个人化、女性作家持有的敏感以及潜意识中对男权社会的反叛形成她笔下人物的自恋。自恋产生源于自我保护的目的,是心理上的一种自我保护。”[8]

6 结语

《情人》中的“我”拥有女性独立的思想,对黑暗、压迫的现实生活进行强烈的反抗,敢于表明自己的欲望与理想。杜拉斯以自叙传的形式在作品中展现女性最为真实的个性解放与情欲追求,将女性内心觉醒意识进行细腻剖析,达到女性主义思想的复活,反映出杜拉斯对男权统治下的社会的强烈不满,对重新构建出男女自由平等美好的愿望,她的作品对中国乃至世界女性主义文学和人文精神构建方面具有重要的影响与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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