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初来华传教士汉语学习情况分析
——基于来华传教士来会理的一次问卷调查

2019-12-31 00:36卞浩宇
国际汉学 2019年4期
关键词:克罗传教士福特

□ 卞浩宇

1908年7月,一篇题为《来华学生汉语学习共识》(“A Consensus of Student Opinion on Language Study”)的文章发表在《教务杂志》(The Chinese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①《教务杂志》是一份由19世纪来华的新教传教士创办的英文刊物。1867年在福州美华书局创刊,1872年5月中断发行。1874年迁往上海,由美华书馆印行,1941年停刊。该刊物最初的宗旨是为初到中国的传教士提供有关中国的知识和信息,沟通在华各地传教士传教活动的信息,但事实上,该刊内容远远超过最初的宗旨,涉及到教会学校、中国教会的发展以及中国近代史上的许多事件,是研究基督教新教在中国传教历史的重要文献。参见文庸、乐峰、王继武主编:《基督教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254—255页。当月的汉语学习专号上。该文作者系安息日浸礼会(Seventh-Day Baptist Missionary Society)来华传教士克罗福特(J.W.Crofoot,生卒年不详)。克罗福特在文中向读者详细介绍了由青年会(You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来华传教士来会理发起的一次关于来华传教士汉语学习情况的问卷调查及相关调查结果。就现有史料而言,此次问卷调查可以说是近代史上第一次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的关于来华传教士汉语学习情况的大调查,其意义不言而喻。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学界对此次调查却言之甚少。②刘家峰曾在《近代来华传教士的中文学习——以金陵大学华言科为中心》一文中简单提及此次调查:“青年会传教士来会理(D.W.Lyon)还曾就语言学习向在华三到五年的传教士做问卷调查,其结论是,大部分传教士都因为工作、师资等原因,没能有效地学习语言,他们要求建立正规的语言学校。”参见刘家峰:《近代来华传教士的中文学习——以金陵大学华言科为中心》,《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6期,第113页。事实上,此次调查所得出的数据、发现的问题以及提出的建议对了解当时来华传教士汉语学习整体水平和状况、对提高来华传教士汉语学习效率、对创办汉语培训学校热潮的兴起等都具有相当的现实和借鉴意义。

一、调查的背景及时间

鸦片战争后,随着中国门户渐次开放、清政府禁教令逐步废除以及传教士自编汉语教材的日益丰富,来华传教士汉语学习环境和条件相比鸦片战争之前有所改善。1887年内地会率先在安庆和扬州开办了两所汉语培训学校,分别培训男、女来华传教士。内地会的这一创举改变了以往来华传教士汉语学习以自学为主的单一局面,很快引起了许多差会内部有识之士的兴趣和关注。以潘慎文(A.P.Parker,1850—1924)、薛思培(J.A.Silsby, ?—1939)等人为代表的来华传教士们在1897年和1906年召开的上海传教士联合会上提出了“课程教育”(A Course of Study)的理念,并就“课程教育”的目标、内容等问题展开了热烈讨论。来华传教士的汉语学习还存在哪些问题、学习内容如何合理分配、怎样有效提高学习效率、采用何种教学方法或模式等问题成为这一时期讨论的焦点。“为了能够给新来华的传教士们提供更为有效的汉语学习建议”①J.W.Crofoot, “A Consensus of Student Opinion on Language Study,” The Chinese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 39.7 (1908): 375.,青年会来华传教士来会理发起了这场旨在全面了解来华传教士汉语学习情况的大调查。

尽管此次调查由来会理发起,但发表在《教务杂志》上的关于此次调查结果的文章——《来华学生汉语学习共识》——却并非由来会理本人执笔完成。对此,该文作者克罗福特在文章开头解释道:“本文主要内容来自于来会理牧师的想法及其搜集而来的相关数据,但因为健康原因,来会理牧师请我代笔完成本文的撰写工作。”②Ibid.

值得一提的是,克罗福特在文中并没有明确说明此次调查的具体起止时间,但却在文章的后半部分提到,“难道我们就不能举办更多的类似于去年暑假在牯岭创办的汉语学习班吗?”③Ibid., p.381.克罗福特所提到的汉语学习班,指的是1907年由青年会在江西牯岭举办的一次为期三个月的汉语短训班,而该学习班的创办人之一正是来会理。由此可以推断,本文的写作时间应该是在1908年;事实上,据《教务杂志》7月刊的社论所言,该文“于6月初被送到印刷工手中”④“Editorial,” The Chinese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 39.7 (1908): 363.。考虑到分发和回收调查问卷需要一段时间,按照当时晚清邮政的运送速度来计算,⑤据相关资料记载,晚清邮政局为提高运递时效,“开办昼夜兼程的邮差和骑差,使邮程在时间上加快了一倍。如福建的漳州到汀州的邮路,长320公里,内有大山6处,并有巨石丛林,山虎野兽出没,如此艰险之路,差行一次仅需66个小时。张家口到库伦1350公里,中间9次更换马匹,9天即能到达。”参见晚晴:《蓬勃发展的清代后期邮政》,《中国邮政》1992年第3期,第46页。半年左右的时间应该足够完成此次调查的资料搜集以及文章撰写工作。如果以上推论成立,那么此次汉语学习情况大调查的时间段应该是在1907年底至1908年5月份前后。

二、调查的对象及内容

据克罗福特介绍,来会理将自己设计的一份问卷发放给来华三到五年的传教士。之所以选择这些传教士作为此次调查的主要对象,来会理有自己的一番考虑:“通常来说,年龄大一点或经验丰富一点的传教士,要比年轻传教士在大多数问题上更有发言权。然而,在某些问题上,新近的经验反而更具有权威性。例如,新来华的传教士,要比早先来华的传教士更能够了解家乡教友们的想法与观点。同样,和前辈们相比,那些正在致力于汉语学习的传教士所给出的关于汉语学习的建议,则更具有参考价值。”⑥Crofoot, op.cit., p.375.此外,来会理还将这份问卷同时发放给了10位来华三到五年的驻华使馆翻译学生(consular student interpreter),⑦鸦片战争后,英国驻华领事馆经常处于严重缺乏翻译人员的状态,为解决这一难题,“英国政府开始有意识、有计划、有组织地向中国派遣一些有志于服务于海外政府机构的英国年轻人,由其充任翻译学生(student interpreter,又译作‘见习翻译’;也有人称他们为‘带薪随习人员’,或称‘官学生’)或‘编外译员’,以集中力量学习中文为目的,让他们以翻译学生身份,或隶属于在香港的总督,或分派到通商口岸的领事馆,在来华后的一段时间内集中精力学习汉语,同时协助其上级官员处理一些实际工作。汉语学习合格后,方可任命为领事官员。”参见季压西、陈伟民:《来华外国人与近代不平等条约》,北京:学苑出版社,2007年,第395—396页。尽管这些学生并非传教士,但作为同时期的汉语学习者,他们的感受和观点一样值得关注。

来会理在这份问卷中一共设计了7个问题,具体如表1所示:

表1:来会理设计的问卷调查表 ① 资料来源:Crofoot, op.cit., pp.376—381.

尽管这份问卷所设问题并不多,但已基本涵盖了汉语学习过程中所涉及的主要问题,例如学习者背景情况(问题1、2)、学习中出现的困难(问题3)、学习内容及学时分配(问题4、5)、学习方法和模式(问题6)、学习效率(问题7)以及相关建议(问题5、6、7)。因此,该问卷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此次调查的系统性、完整性和开放性。

三、调查的反馈与建议

此次调查,截止发稿之时,共收到60份来自传教士以及4份来自翻译学生的答复。克罗福特在文中提到,“一些发放给远在内陆传教士的问卷,因受时间所限,尚未收到他们的答复,但所有来自沿海省份以及湖南、湖北地区的传教士们均寄回了答复。”②Crofoot, op.cit., pp.375—376.值得一提的是,据该刊社论介绍,在克罗福特交稿之后,他又陆续收到了近20份来自四川、甘肃以及边远地区传教士们的答复,在认真研读之后,克罗福特发现这些答复与之前所得到的答复大体相同。至于此次调查,来会理一共发出了多少份问卷、尚有多少份没有收回,克罗福特在文中并没有明确提及。

在回答“来华多久”(问题1)时,绝大多数人给出的时间为39至60个月(即3年多至5年),但也有10人指出,他们来华已有5到6年之久。③Ibid., p.376.

在回答“学习汉语多少个月”(问题2)时,一共有58人给出了相应答复。大多数人都在具体的数字前加了“大约”(about)一词。在这58人中,“学习时间最长者已达40个月,而最短者仅有3个月”。据克罗福特统计,“传教士学习汉语时间的平均数为23个月,大部分人给出的学习时间在20至30个月之间,这似乎表明,尽管‘课程教育’要求学习者花费3到4年时间学习汉语,然而实际上,对大多数来华传教士而言,真正能够用来学习汉语的时间,通常也就是来华的最初两年。”④Ibid.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传教士无法投入更多时间学习汉语(问题3)?普遍的回答是“工作”二字。据调查数据显示,认为是“传教士的日常工作”的有20人;认为是“建造房屋”有16人;认为是“教学工作”的有10人;认为是“疾病”的有15人;认为是“医疗工作”的有4人;认为是“赈灾”的有3人;另外认为是“缺少合适的老师”“旅行”以及“气候炎热”等原因的各有2人。克罗福特在文章中还引用一些传教士的原话来具体说明。例如,有传教士指出,“如有可能,每一个布道站都应该有自己的建筑以及造房者”;也有传教士提到,“差会未能长期聘请汉语教师,而我个人又负担不起学费”;而医疗传教士们则特别指出繁重的工作成为阻碍他们学习汉语的最主要因素,其中一人写道:“1.缺少好的学习氛围——不得不让步于治疗受病痛折磨的民众的工作——在我来华之后,每天需要处理大约20个病患;2.缺少适当的监督、鼓励和帮助。”⑤Ibid., pp.376—377.

至于汉语各科目的学时分配(问题4),克罗福特共收到50份回复,经过一番计算和统计,他得出了传教士们在汉语各科目学习上所花费的大致时间比例,具体如表2所示:

表2:汉语科目学习时间分配表① 资料来源:Crofoot, op.cit., p.377.

对于所得出的数据,克罗福特进一步解释道:“也许一些数学家们会提出质疑,认为所有百分比相加之后,并没有达到百分之一百,但这并不是编辑者的错误,因为有些传教士并没有就所有科目的学习时间给出分配比例”,例如,很多人在“文理”以及“中文写作”学习上就没有安排时间;有一部分人强调,所谓的“中文对话”时间,只是指和中文教师进行对话练习的时间,而其他人则认为“我一直在练习中文对话”。不过克罗福特随后也指出,尽管如此,“这些数据,总体而言,还是能够比较客观地反映出各科目学习时间分配的大致情况,而不只是胡乱地猜测。”②Ibid., pp.377—378.

至于各科目在学习时间上如何配置更为合理(问题5),传教士们纷纷给出了各自的建议。在收到的回复中,有40人给出了具体数据,克罗福特据此制作了一张时间配置表,表内详细列出各科目的时间分配百分比及平均值,如表3所示:

表3:汉语科目学习时间分配表(%)③ 资料来源:Crofoot, op.cit., p.378.

(续表)

克罗福特指出,表中最后一栏所得出的时间分配平均值与之前传教士实际时间分配值存在一定差异,例如,传教士们建议,“花在汉语教材和中文《圣经》方面的学习时间可以适当少一些,而应该在中文写作、中文对话以及汉字书写上多花一点时间。”此外,还有20余人并未给出具体的时间值,但其中5人建议“应在中文写作上投入更多时间”,5人建议“应在中文对话方面花费更多时间”,另有3人建议“更多的时间应该用在汉字书写上”。克罗福特本人则建议,应该在中文写作上多花些功夫。④Ibid., p.379.

在回答是否接受过系统的语言课程培训时(问题6),有9人表示曾断断续续接受过一些课程培训,有10人表示接受过内地会开设的课程培训,有5人还随信附上了教材的副本,另有24人对所接受课程的主要特点做了陈述。囿于篇幅,克罗福特表示无法在文中将所有人的观点一一细述,只能择其要点而述之。据克罗福特总结,“大体而言,所有的课程培训均要求学习者熟读中文版的《新约》以及学习汉字偏旁部首的书写。除《圣经》外,《圣谕广训》最受学习者欢迎。”就课程所用教材而言,有不少人认为狄考文(A.H.Mateer,1836—1908)编写的汉语教材最受欢迎,但也有人指出这种观点有些言过其实;此外,有人还提到鲍康宁(F.W.Baller,1852—1922)编写的《英华合璧》(A Mandarin Primer)以及翟里斯(H.A.Giles,1845—1935)编写的教材。一位使馆的翻译学生则认为,“禧在明(W.C.Hillier,1849—1927)的《华英文义津逮》(Chinese Language and How to Learn It)对汉语初学者而言,最为适合。”在谈到对现有课程体系有何建议时,传教士们也是各抒己见,有9人表示对现有课程非常满意,有6人建议多些汉字书写,有3人建议应多读些经典著作,有3人建议第一年应该完全用于口语学习,有1人认为汉语学习的前六个月里不应该学习汉字,有3人认为整个课程体系应根据每位学习者的不同情况因人而定,有3人认为应多些中文写作练习,有2人觉得应多背诵句子,还有人认为应该多些英译中练习、多些对话练习等等。①Crofoot, op.cit., p.380.

在评价自身汉语学习效率时(问题7),有22人认为自己学习效率很高,另有一些人则使用了“总的来说不错”“挺好”等字眼,但也有9人给出了否定答复。至于如何提高新来华传教士的汉语学习效率,克罗福特认为,在传教士们所给出的各项答复中,有三条建议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第一,在最初来华的两到三年时间里,传教士应该专注于汉语学习而不应当肩负任何职责;第二,应当为新来华的传教士们创办一所语言培训学校;第三,资深传教士应对新来华传教士的汉语学习给予更多帮助和监督。对于这三条建议,克罗福特却有自己的看法,他在文章中写道:“这三条建议,对像我们这样来华已久的传教士而言,似乎要比新来华的传教士们更为有效。那么,我们该怎样帮助新来华传教士们提高学习效率呢?”克罗福特认为,首先,如有可能,为新来华传教士们提供两年时间专门用于汉语学习。至于能否达到预期效果,克罗福特似乎并不乐观,正如他在文中引用一位调查对象的回复所言:“很多情况是不可避免的,这也让长时间不间断的汉语学习变得不太现实。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在我看来,这并不是谁的错。有人曾提议,新来华的传教士们应该先去学习一段时间汉语,再回到布道站。这也许是个好计划,但我恐怕这种做法得不偿失。”其次,教会应举办更多的汉语培训活动。克罗福特指出,“建立语言学校的话题已经被谈论过很多年了,但是就目前情况而言,似乎有些活动要比创办常年运转的语言学校更为实际。”所谓的“有些活动”,实际上就是类似于1907年暑期来会理在牯岭创办过的汉语学习班。克罗福特提议,“来自各教会的传教士们为什么不集中在一起,聘请一位教师,每周花二到三个小时来教导学生?”第三,新来华传教士的确应该得到更多的帮助和监督。不过,克罗福特也随即指出,“当前缺乏监督的主要原因还是时间不够”,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原因。其一,有些人还心存“不关我事”的想法;其二,“新传教士因害怕丢脸而不愿寻求帮助,资深传教士则因害怕得罪人而不愿提出批评。”因此,克罗福特认为,只有克服这些想法才能对汉语学习有所帮助。②Ibid., pp.381—382.《教务杂志》的编辑对克罗福特所提出的想法大为赞赏,在社论中写道:“克罗福特先生在文章中所提出的关于如何提高传教士汉语学习效率的三条实用性原则,非常值得我们深思。”③“Editorial”, p.363.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显示出调查的真实性,克罗福特还将一些调查对象所提的相关建议附在文章最后。在这些建议中,除克罗福特总结的具有普遍意义的三条之外,还有一些建议是调查对象个人学习经验的总结。例如,有调查对象就提到,“应该专门留出时间和精力用于中文对话练习”,“在阅读过程中,不能完全依靠字典来理解不认识的字、词含义”;还有调查对象提出,“在刚开始学习汉语时,应尽可能多地练习汉语的声调”;还有调查对象认为,要想让中国人明白自己讲的话并不难,“但要想讲一口地道的汉语,特别是准确使用‘虚字眼’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这些词如果运用得当,将具有强大的表达功能,而且让你的话透出一股浓郁的‘本土风味’。”④Crofoot, op.cit., pp.382—383.这些建议,虽然不成体系,但对汉语学习者而言,仍具有一定的学习和借鉴意义。有意思的是,克罗福特还提到了一些颇为“极端”的观点,例如,一位医学传教士不堪日常工作之重担,在回复中抱怨道:“一位老主教在我离开前曾对我说过,‘去学好语言!让当地人死亡——他们不在乎——数千年来,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这话当初听起来是那么冷酷无情,不过现在我却觉得他的话充满了智慧——但我恐怕这样做已经太晚了——我手上的病人太多了。”①Ibid., p.384.

在文章的结尾处,克罗福特指出,传教士学习汉语的最终目的仍然是为向中国人传播基督教义服务,只有学好汉语方能更好地实现这一目标,正如他所言:“我们都想向世人讲述神的故事,但是我们希望别人能听懂我们讲的话,只有通过我们最大的努力才能实现这一目标,而我们的听众也会像圣灵在五旬节上所说的那样,‘我们都听见他们用我们的方言谈论神的事迹’。”②Ibid.

四、调查的影响和意义

自1807年马礼逊(Robert Morrison,1782—1834)来华传教以来,汉语学习一直都是新教各差会和来华传教士们讨论的热门话题之一。随着在华传教事业的不断发展和深入,传教士们学习汉语的教材、方法也日趋丰富。一些由来华传教士自己创办的刊物如《中国丛报》(The Chinese Repository)、《教务杂志》等还不定期刊登一些与汉语学习相关的文章,以期达到交流经验之目的。此外,一些差会,如内地会,甚至还创办汉语培训学校,统一培训来华传教士。

然而,这些举措对提高来华传教士的汉语水平到底起到多大作用,有哪些教材值得介绍和推广,在实际汉语教学中又有哪些经验值得学习,哪些教训需要吸取,一直以来,均未有人做过全面统计和评估。因此,尽管此次由来会理发起的调查存在问题题型相对单一、受访人数相对较少等不足,且调查内容主要围绕学习时间展开,存在着明显的缺憾,但毕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全国范围内采用问卷方式展开的调查,仅此一点,就具有相当的开创性。不仅如此,此次调查无论是在调查对象的学习背景、学习内容还是学时分配、学习方法等方面均获得了很多数据,这些数据,在很大程度上能够较为客观、真实地反映出当时来华传教士汉语学习的整体状况。此外,通过此次调查,不少调查对象还将自己汉语学习的经验、心得以及对当前汉语教学的建议一并写在问卷的回复中,这也为如何更好提高来华传教士汉语学习效率以及汉语整体水平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值得一提的是,很多传教士提出的诸如保证充足学习时间、需要更多监督、开办学校等建议都具有高度的一致性,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当时汉语教学的总体趋势,已从“个人学习为主”的个体学习模式转向以“课程教育”为载体的群体教育模式。事实上,此次调查后不久,教会各界或效仿内地会创办语言培训学校,或参照牯岭语言学校模式开办汉语短训班,一时间掀起了在华创办汉语培训学校的热潮,一大批汉语培训机构、学校应运而生,例如上海临时语言联合学校(1912)以及在此基础上成立的金陵大学华言科(1912)、广州协和华语学校(1914)、东吴大学吴方言学校(1919)、成都协和宣教师训练学校(1920)等等,足见此次调查影响之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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