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赵 松
《走一步,再走一步》拓展阅读——
“爸,这些书堆得都要倒了,你没发现吗?”儿子大摇大摆地晃了进来,往我的床上一躺,随手拿起一本达尔文的《物种起源》,“这就是进化论?一百多年前的了,都写了些什么啊,你看完了吗?”
“我一直都很奇怪,爸,你为什么总是很喜欢看跟我们这个时代没什么关系的书呢?我觉得正因为这个,你才会去写那些别人都看不懂的东西。为什么不去写大家都看得懂的呢?你都不知道我们这代人喜欢看什么书。”
“这本书太压抑了,”他把我送他的那本厚厚的《奥尼尔自传》丢到了一边,“他后来活得太惨了,我都不想看了,真够他受的,怎么会那样?我还是喜欢能让自己振奋一点的,不然的话我也会变得没劲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本书吗,爸?”他指了下那本《极简宇宙史》,“因为它简单明了,不绕弯子。它用最平常的话告诉我那些宇宙的知识,看着很舒服,一点都不累,可以随时翻开,随便从哪一页看下去,也可以随时停下来,一点不影响什么。我就喜欢它的简单。”
……
从十三岁到十六岁,儿子经常会这样跟我说话。每次走进我的房间,他都带着审视的目光,仿佛头回进来似的,打量着周围的书架,还有床上的那些书。他拿起这本,翻了两下,又换成另一本,再放下。他的问题永远不是关于这些书的内容本身的,而是关于它们为什么会被我喜欢,因为他实在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我已记不得他第一次质疑我的书是哪一天发生的事了,只记得当时他来到我的那个工厂园区里的工作室,坐在沙发上,左右扫了几眼那些书架:“好像又多了不少书?”我点了点头,半开玩笑地说:“它们将来都是你的。”他摇了摇头:“给我?可我对它们一点兴趣都没有啊!或者,你把它们捐给哪个乡村图书馆也可以。”他出神地想了想,没再说什么。
这个场景对于我来说,是个巨大的时空落差。这意味着,我必须要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已不再是那个每天晚上急呵呵地要听我讲吉卜林的《丛林故事》,甚至逼着我编各种版本的狼爸爸续集的男孩了。还没来得及把《一千零一夜》和《安徒生童话》读给他,他就长大了——这种变化要远比他从一米五五长到一米七二来得触目惊心。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随意地挨靠着你了,而是在你每次出现在他面前时,都会带着某种警觉面对着你。当你试图摸下他的脑袋或搭一下他的肩时,他总是会下意识地避开。他会不失时机地表明态度:他跟你一样,喜欢独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不喜欢别人没事就随意进来。
为了理解他的这种变化,我不得不去想想自己在他这个年纪上是什么样的状态。那时候我感兴趣的还是战争方面的知识,比如甲午海战中的细节、解放战争中每次战役的情况。但印象最深的,却是《斯巴达克斯》里的角斗士。当我把这些记忆讲给他听的时候,他一边玩着魔兽游戏,一边摇着头说:“老爸,你想过没有,要是那时候也有电脑和游戏,你还会看它们吗?今天的孩子跟你们那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啊。你们喜欢的,不代表我们也要喜欢。”
有段时间,他的同学都在看雷米的《心理罪》。他也让我给他买来,厚厚的五大本。他看了几天就放弃了。他觉得情节让他有点吃不消,完全不能适应,太邪了些,看了不舒服。他把它们丢到了角落里。在我拿起其中的一本翻看时,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爸,以前,你刚开始看书的时候,对你影响最大的书,是哪本呢?”
我想了想:“应该是《尼克·亚当斯故事集》吧,海明威的。”
“原因呢?”
“原因嘛,就是它让我明白,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独自闯荡有多么的重要。”
“哦。”他点了点头,出了会儿神,没再言语。
鉴赏空间
本文和《走一步,再走一步》一样,既是一首成长赞歌,也是一段关于“家庭教育”的探索之路。本文以“儿子看的书”为着眼点,既写出了父亲的困惑、失落,也辐射状地描绘了当前父母面对孩子成长的迷惘,同时文中也隐含着对孩子成长的骄傲。阅读《走一步,再走一步》和本文,这孩子、那父亲,定会让你无惧无畏地漫步人生路。
读有所思
1.默读全文,梳理父亲的心理变化历程。
2.“他点了点头,出了会儿神,没再言语。”请你联系上文,展开想象,补写一两句“他”可能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