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东南一叶的《岁月的亮光》

厚 天

一、纸媒向网媒的穿越跨界

东南一叶的长篇小说《岁月的亮光》上卷40 章，初稿完成于2018年春节期间即2月14日至3月20日，下卷40 章，完成于11月，全书总字数27.6 万，点击量28 万，这仅是网易云的阅读量，尚未包括新浪、国风中文网等其他网站转载的阅读量。这部小说有让人追看的兴趣，甚至不惜长时间地手机屏读小说。该书明显是一部刻写心路历程的哲思小说，忧伤的气质、思索的格调自引用的题记开始弥漫：“虚无是被用旧的光线，我们有时住在虚无里面，有时把虚无外穿，天黑是没办法的事，最终打破黎明的，是你执念闯过虚无的目光。”虚无与执拗、矛盾而执着的挣扎，全书气脉、精气神都灌注在这诗一般的语言中。

从纸质向网络跨界，给文学带来不一样的气象。

网络连载长篇更易吸引受众。在人手一机时代，手机载体适合连载长篇小说，大众每天利用零碎时间追看一部小说，适合快餐文化的阅读理念。《岁月的亮光》每章节的结尾都尽可能留些悬念，如人物为何失踪？如何脱险？她为什么出家了？激发读者追看。全书整体叙事跌宕起伏，并不平铺直叙，总在看似转入风平浪静、相安无事时，突然又无名祸起、横生枝丫。

网络连载更易实现读者的即时互动。受众反馈更即时、即兴：“写得真不错，大年初一就在家看你的文章”“在流畅和高雅的文字里，描述着人性的真情，太感人了，也许是自己的许多经历坎坷，产生的共鸣”“有深度有灵魂的故事！” 看着热情洋溢的激励，看着粉丝数增长量，对作者而言必定深受鼓舞，直接转化为创作动力。粉丝的建议反馈也会改变作者的写作思路、构想或者细节。小说树的成长可借助众多粉丝的力量。

网络连载也给文学评论带来了不一样的冲击：不是既成品，而是半成品；小说创作、修改过程细节袒露：陆陆续续写就，新章节的更新时间多在深夜两三点。小说连载着、生长着，就像不断壮大的一棵树，像被猫头鹰叫醒的树……这也是笔者第一次从事边写边评的研究，像对着省略号琢磨谜底……

二、商海与文海的沉浮跨界

“网易云阅读”将《岁月的亮光》放在“都市”一栏，而骑士小说网竟将之放在“玄幻奇幻”栏目，这类文体再造东方神话或融入其他奇幻题材，多写穿越、东方玄幻，而修真小说则以求长生为目的。《岁月的亮光》不写怪力乱神，不写搞怪打鬼，小说类型跨界，难以定义。当然无可否认这是城市小说，笔下鹭城有厦门的影子，但其更应属于“商战小说、经济小说、财经小说”。财经小说围绕某个行业或者某个项目，将人物、故事渗透进商业运营、商海争战故事中。

《岁月的亮光》上卷先倒叙认识老八的缘起。他是“我”在北方读理工类大学时军训三个月的教官。所谓文人，只是缘于老八一句话：“我们读书人好歹也算个文化人……文人与文人之间是最好相处的”，于是老八就变成了文人班长老八。“我”和老八可谓不打不相识，初时因叠军被的问题有过别扭，但因秉性相似、穷苦出身相似，两人成为莫逆之交。再插叙五年后在建筑工地偶遇老八，得知其曾在越战中出生入死，在一场激战中，战友张一枪将生还的希望给了老八，壮烈牺牲。两人战前曾彼此托付，张一枪将唯一的亲人张青秀妹妹托孤给老八巴年功。老八将青秀带回中原老家，视为亲妹妹，爱护有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但不敢有非分僭越之想。老八在家乡县城创立广告公司，并招聘了得力助手方姐，事业开展得有声有色。然而，地霸韩德彪觊觎青秀的美色，绑架青秀，图谋不轨，老八深入虎穴，机智救出青秀。两人远走鹭城，在建筑工地避难，无意中偶遇了“我”。老八决定将地霸劣迹资料举报政府相关部门，地霸得到相应的刑责惩处。其后四人合力在南方二次创业，兴办广告公司，风生水起。正当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时候，方姐闺蜜意外在国外牺牲，她经受不起失去闺蜜的打击，要出家疗伤。老八苦劝无法挽回，普陀山下一夜缠绵后，方姐终究归了佛家。老八无奈回到鹭城等候，利用公司的分红设立烈士家属救援基金会，全力投入到烈士家属救援的义务工作，公司留给“我”和青秀经营。“我”和青秀结为夫妻，生下一女。

上卷写得荡气回肠，因为有老八。老八铮铮铁骨，正直无私，知恩图报，为人靠谱，女色面前不为所动，对青秀心动而不逾规，对方姐忠贞不贰，对女性有真诚的尊重和敬意，让人看到人间希望、温暖底色。上卷明显有理想主义色彩。

下卷，时间推进到下一个五年后，老八致力于烈士家属救援基金会的工作。“我”从广告业转到建筑业本行，公司并购重组，项目越来越多，业务发展越来越壮大，见识越来越广。虽然口口声声说深爱妻子，对女儿的挚爱跃然纸上，但是又似乎管不住自己，花花草草、枝枝叶叶的故事总是惹上身来，常在酒局走，哪能不湿鞋，这其中有工商局张处长借人做未婚夫挡箭牌的莫名故事、招商科长刘雪青孪生姐妹的报恩和身陷商海泥淖的故事。8月，小说写到已婚的“我”无意中陷入“妖孽”张处长的未婚夫钱多的三角恋纠缠中，被刺受伤，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下卷转为现实主义沉思。

自20世纪以来，华文界财经小说名著已有不少。茅盾1932年完成《子夜》，周而复1958年出版《上海的早晨》，均写上海商战。梁凤仪善写香港商战，且是财经与言情合一，包括《我心换你心》《世纪末的童话》《第二春》《昨夜长风》《花帜》《风云变》《异邦红叶梦》《惆怅还依旧》《锁清秋》《尽在不言中》《笑春风》《骄阳不再》《强人泪》等系列。梁凤仪善写女性，尤擅写自力奋斗的商界女强人，如1989年《豪门惊梦》的顾长基、1991年《昨夜长风》的赛明军等。2015年，捷克华人作家老木的长篇小说《新生》写中国与捷克等国的海外贸易轨迹，笔者写过评论《开拓跨国贸易与哲思小说的新格局》刊发于《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17年第1 期。2017年上映的电视连续剧《鸡毛飞上天》讲述浙商吃苦耐劳、坚韧不拔、诚实守信、敢创敢闯的精神品格，借义乌一家三代艰辛创业的坎坷历程来阐释。这些小说都先后见证了20世纪百年来上海、香港、义乌、厦门等城市经济发展和海外贸易发展的历史轨迹。

当下这类商海小说、网络小说日益增多，多分析商业的本质，还常被冠以“第一”名号加以推销：如《基金经理》“第一部描写当代中国证券投资基金行业内幕的财经小说”，《青瓷》“第一部写拍卖的长篇小说”，《通关》“中国第一部直销小说”等。如今财经小说作者群扩大，读者口味提高，单靠猎奇日益难以为继，而要靠文学性、思想性取胜。

三、多专与多能的融通跨界

《岁月的亮光》不同于传统财经小说之处在于，这是多业从职有跨界身份者的跨界写作。作者网名东南一叶属于70 后一代，竟然不是专职作家，而是一位理工男，专业本为工业与民用建筑，另外又自修了无线电通信、计算机信息等专业，现任一家建筑公司的CEO，还是摄影爱好者、文学爱好者，三头六臂，跨行跨业。而这文学业余票友竟然写出了一部让人惊叹的作品，很有作家潜质与文学天赋，委实是跨界好手。网络作家多不是文科专业出身，如网络小说开拓者60 后作家少君毕业于北大物理系，其后留美，获得经济学和文学博士；70 后网络小说名家江南毕业于北大化学系。这些兼职写手或心有千千结不吐不快，或兴趣使然，或利益驱动，跨界达人跨界写作，文理通杀。各行各业冲击，各路好手抢滩，科班出身者却鲜有尝试网络写作的，文学的饭碗在文科佬手中早已端不稳了。

文学业与经济业、建筑业如何平衡？作者是建筑师也是规划师，写作竟也能提前严整地规划：上下卷各写40 章，每章10 页左右，即便半年后续写也没有打乱总体框架结构。作者说：“小说尚未连载完，一件事没完成，心里总不舒服”。有规划，有提前量，有执行力，长篇因此在百忙的工作间隙中写就。作者说：“建筑也是一门艺术，我经常规划、设计、建设成片的土地，其中人与文化艺术的融合非常重要，所谓的宜居宜业。”写小说如造房子，《岁月的亮光》讲究谋篇布局，情节叙事穿插得当，时空交错有条不紊，文气顺畅，文意和谐。

《岁月的亮光》精妙之处在于写透当下经济大潮甚嚣尘上时代的商海求存的心灵争战，以生动笔墨讲述深具年代感的故事，现实冲击波、命运冲击波力量强悍，碰了一般人不敢碰的当下性、针对性、现实性题材这块硬骨头。全书讲述20世纪八九十年代后中国市场经济飞速发展的时代故事：从建筑小工到项目经理，从小本广告到大宗广告，到礼仪培训到庆典策划，到广告业大牌名家，到房地产开发以及外商投资的服装产学研综合园区等。小说不时写及创业者们在广告业、建筑业、房地产业联合开拓的思路、进展，如第27 章。全书刻画了一群宁愿在体制外漂泊的拼搏者、有为者：“从大学毕业直到现在都认为没有任何一份工作是稳定的。稳定的是自己的心态，然后一切都稳定了。”他们为做项目，四海为家，疯闯天涯，慢慢成为企业家。作者云：“以建筑行业为大背景，叙述世间各种人物对人生的态度、个人的信仰的形成、坚守，上卷讲述方姐、余姐个人信仰形成及最后的选择，衬托老八个人信仰的坚守意义。下卷通过讲述我的游离不定，反衬老八的坚定不移，全书阐述个人信仰对于个人生命的重要意义”。从大处着眼，从小处着手，见出作家的写作激情，渗透出作家个人的感悟和思索。商海行业涉足多多，集团经营模式见诸笔端，题材广阔，纵横捭阖，形成了新格局。

全书以企业发展为纵轴线索，以男女情感发展为横轴纽带，上、下卷的叙事焦点不断转移，人物中心起初是老八，继而是方姐，最后是“我”。全书主写男性商海霸业之战，借老八和“我”两个人物对照坚守与摇摆的心灵争战。同时也穿插描写现实战争、情场战场，几类战争互喻。如老八参加的南方自卫反击战，“我”的故土演绎过的“长征最后一战——松毛岭战役”，凸显出浓重的英雄情结，以此彰显男子汉气概。但该书也不吝笔墨地刻写巾帼英雄，写出当代高知女性的魅力，各式优秀能干的女子智商和情商都很高，少见花瓶式的女子，这点跟传统小说写女子已大不一样，时代已然转变。

方姐，名校毕业，貌美能干，彼此深爱的男友却另娶高干女，从此成为冷美人。后来无意中又堕入与已婚上司的深情中，不愿为难上司，已有身孕的她不告而别。然而，上司在即将寻找到她的归途中车祸身亡。她为不知情的他生下了儿子方岭松，心头却为他欠下了巨大的心灵负债。后来，在工作中与老八暗生情愫，即将修成正果时，又遭遇闺蜜余姐遇难，心灵再次受创。余姐祖上为避祸，从开平移居澳门，以博彩业起家，后来家道中落，父亲回家乡开办三来一补的大型服装厂，成为富商。然而余姐大三时，服装厂因订单连续脱单，导致工人三个月工资发不出，卖别墅、卖车也无济于事。父急病死，余姐一人跑到香港最大的布匹供应商的家门前，在雨夜中跪了近20 个小时，善心的韩叔叔答应收购以还掉欠款，并资助她出国读完了医学硕士、博士。她回到澳门做医生，结婚生女。她作为国际联盟救援委员会的成员，在科索沃医疗救援中不幸遇难。余姐的遗言信中告知老八，方姐有先天性心脏病，大学已经发作过一次，若再发一次病，将有生命之虞，请他厚爱善待方姐。余姐遇难，而方家爷爷奶奶要来认领孙子以解寂寞，饱受连环打击的方姐为不拖累大家，遁入普陀山的庵堂。后来，六年级的方岭松到鹭城上学，“我”和青秀多了一个儿子。方姐一生，总是在好事将至时遭难，巨大的得总是裹挟着巨大的失。

老八、方姐，是《岁月的亮光》刻画得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物，也可说是作家心目中的理想人物。老八、方姐和余姐都可谓是人中龙凤。所谓龙凤之符号，其实在不同时代会赋予不同的意涵：如古代的龙符号隐喻掌控所有人的时间和空间；今世的人中之龙符号隐喻能掌控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成为自己的主人。真正决定一个人成就的，不是天分，也不是运气，而是严格的自律、对欲望的控制、高强度的付出。这三个人都做到了，而方姐、余姐两个女子活得尤为精彩：“每一个拼了命的女人，都会活出真我，释放了男性的刚毅和坚强，内心安住一个雌雄同体的灵魂。世界以痛吻她，她要报之以歌!”然而，这么善良正道的人要么遇难，要么遁入空门。据说，作者还将要给老八安排早逝的命运。

读着连载未完的小说，笔者一直不解的疑惑是：怀孕的方姐为什么那么决绝地离开男人？她为什么出家，为什么在庵里另外领养一个男孩，而不是在红尘中抚养自己的小孩？方姐是否感悟到：得到多少，就会失去多少，就像能量守恒？爱一个人，当不能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占有，而是升华到意识层面？她因此宁愿出家，以换取新平衡？善良的女人无法把握自己时，选择自我疗伤，然后回归到社会？这是男人的希望，还是女人的选择？小说标题是否要换？青秀作为幼儿园老师怎么能瞬间就切换到商海且如鱼得水？创业的艰难是否再讲透些？反派角色如地霸等如何更深化描写，写透人性的幽微之处？反派角色不以第一人称叙述或许更有利于发挥？小说多次论及佛教、禅宗以深化思想，但有时引用一些知识资料，如介绍普陀山的历史典故、思考企业管理段落是否有掉书袋之嫌，断了文气？有些过渡如何衔接更好？所有这些疑惑或许都可再思考再出发，精细加工，打磨润饰，精益求精。

四、财经与哲思的跨界思考

作家在写作中改变了原有思路，小说最后结局出人意料。读者可能很难料到，方姐领养的小孩竟然就是老八的亲生骨肉。方姐一直守口如瓶，将众人蒙在鼓里。方姐两次因为形势所迫，远离挚爱的两个男人而独自生育，真是一个奇女子。方姐因绝对的隐忍和奉献而升华出圣母的意味，这正是男作家喜欢建构的圣女类型。其实，女人自己接生，独自抚养小孩，父亲缺席不在场，并不是一件好事，对女人和小孩而言都是巨大的苦难，但对于男人而言也许不失为一件美梦，这可能是男女思维的最大差异。

我们且对比一下女作家的同题材书写。张翎是写女性痛感的高手，其长篇小说《阵痛》讲述家族四代女人都孤独生产，男人缺席，陷入阵痛的怪圈：第一代上官吟春，夫家是大地主，家人均惨被批斗，为逃难出生的女儿起名叫小桃，逃到城里改名叫勤奋嫂；后来小桃读书时自己改名叫小陶；第三代在武斗的混乱中出生，叫武生，其出国后自己改名叫乔琪娜；第四代则在巴黎街头出生，叫路得。该小说写女性在苦痛中重生，改次名字，换个身份，改头换面，逃离困境，人生仿佛就有了推倒重来、推翻原来自我枷锁、成见的可能性。张翎和毕淑敏都擅长刻写痛苦和纠结，像精神分析师一般，讲透人面临心理压力时的痛苦折磨，详述人在剧痛中的心理创伤，创伤如何影响抉择，写得力透纸背，引人共鸣。

我们每个人都在自然人和社会人、个人认同和社会认同之间苦苦挣扎，都在矛盾冲突、伦理道德困境中艰难选择，选择之后又艰难地自我说服。当人们想回避尖锐问题时，就会用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来规避，最终上升为男女的白日梦？方姐的选择触发读者掩卷长思，容易引发读者进行多维度、开放式思考，见仁见智：女性的脆弱与坚强、佛祖度化与自我度化、爱的出逃与爱的守候、生育问题上两性视角的异同等，小说给读者留下了从各自角度思考的空间。

读者可能更难料到的是，“我”在多个企业项目同时开发、建设等过程中，涉足多场情爱纠葛，又卷入了反贪风暴，遭了一场罪。更不幸的是，妻子青秀遭空难死去，留下悔恨莫及的“我”独自抚养女儿，而此时的“妖孽”若隐若现。小说塑造的青秀是极其传统的善良女子，相夫教子，知寒识暖，一心奉献，绝对是男人心中的好妻子。但叙述者“我”口口声声深爱妻子，却难以让读者感受到真切的真意。小说最后安排这么良善的女子在空中仙逝的命运，好人何尝有好报，让人不寒而栗。幸而，方姐战胜癌症病魔，和老八这对苦命人十几年后终于得成正果，与两个孩子共同组建一个家，也还算是大团圆的结局。

《岁月的亮光》下卷主写“我”的灵与肉浮沉挣扎、天人交战。这人物难写，就像贾宝玉在大观园经历了一场炼狱：从见一个美女垂涎一个，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到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老八是“我”的精神导师，在浮躁、焦虑、炫彩的年代，为迷失理想、找不到责任感的年轻人立起了积极向上的正能量榜样。但是，“我”却离老八越来越远。最终，“我”与老八各自得到了相应的因果善恶报应。老八和“我”，一正一反，互为正面、反面角色，当然也不那么绝对，“我”其实是在正邪边缘线上挣扎不已的人，是在英雄与狗熊之间徘徊不定的人。“我”是70后一代的代表人物，一方面有理想主义、英雄主义、浪漫主义情结，轻易就为诗而澎湃，另一方面又遭遇现实主义、利益主义、拜金主义的冲击，为钱为利为俗世所折磨。

该小说原题为《我的文人班长老八》，10月易为《岁月的亮光》。原书名并不如题，因所写不是文人，也不是部队，也不仅仅是老八，而是主讲在21世纪前后于商海搏杀闯出血路的两个人：老八和“我”，主讲老八的坚守之路，“我”的炼心之旅，仿佛父子两代人在商海搏杀隐喻，上辈人的执着正直、诚信信念在下一代中似乎消失了，而作者无疑要为这岁月亮色鼓与呼、挽留、重建……如今书名换为《岁月的亮光》，当然更切题，但是，在网络搜索的时候，往往迷失在同名物事的汪洋中，因此书名最好更有辨识度，更为亮眼。在下不才，刷下几个书名选择项试试：灵光、圣心、开目、心叶、一方……其中“一方”的感觉好些，有古意韵味，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呼应作品中的方姐，也呼应昆德拉式的“生活在别处”深义。当然，最终作者肯定会找到自己最心仪的书名，闪亮登场。

东南一叶是跨界好手，多专多能赐予其不一样的视界，不一样的写作思路。其重视产学研结合，与当地大学合作 “基于bim 的工程项目管理系统及企业kpi 考核系统”等课题，自编软件将成熟的管理思路和制度做成系统，并提出管理三阶段论：人治阶段……制度管理阶段……系统管理阶段，还创设行业网站，小说写及这些内容。作者说，多专多能得益于大学母校，在当时，只要学生肯学，学校都鼓励。作者将各行各业跨界的经历和阅历融入小说，未经商海之险，何悟商海之恶，内容丰富多元，且将无数同行者的经历串接，虚虚实实打成一片，造就出跨界新题材。其实，依着东南一叶的各项专业优势，相当适合实验开拓自编软件的超链接式、多项选择式、互动创作式等各类新型网络小说，这或许可以成为未来的目标。

跨界也因此有不一样的语言风格。全书不时引用诗歌、歌词，如“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你鼓舞了我”“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给我一个微笑就够了”“雨巷”“偶然”……恰当渲染氛围，自然渗透出人物的情感心理。作者从事建筑行业而有诗心不简单。其自称是“一个从事建筑业的理工老男孩”，创作得益于小时候的训练：“上初中的时候，为了写好作文，会在一些书刊上发表一些小豆腐块。上大学时，为了赚更多的生活费，只好一直写。毕业后，一直忙于工作，静下来的时间少了，写得也不多。文学创作一直是我的兴趣爱好，我没有什么其他爱好，写些东西，也是调节自我的一种方式。生活教会我，应该这么走。大学毕业的时候给自己规划了三个十年，因为我认为人的一生最有效的工作时间就是三十年。于是我觉得应该有点规划。第一个十年，完成从学生到社会人的转变，打基础。第二个十年，提升沉淀自己。第三个十年，必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开始提笔写长篇，有时不管好不好，写下来就是一个思考的过程。”有志者事竟成。

跨界有优势也有劣势，越跨得多，越难以把控，就像越忙的人越难以专注。作者云：“我经常在思考，如何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和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业务拓展事情多，项目大，写作任务也不轻。幸好，文学创作和音乐一样，灵感的来临不分时段和空间。有时一段乐曲、一阵香气、一个眼神、一句诗行、一幅画面、一个动作……随时随地都可能撞击心灵，激发灵感。艺术创作发自内心，发自个人的突如其来的感悟：似曾相识、前世今生的穿越感，忽有所悟、电光火石的触电感，就是动笔之时。何曾有速成，一切都酝酿经年，瓜熟蒂落。

《岁月的亮光》这部小说将企业发展的艰辛曲折、情爱纠葛的复杂纷扰、个人的沉思哲悟缠绕为一体。全书不满足于故事的推进，情节的离奇，而弥散着沉思色彩。老八云：“世事悠然，执念于内心，忠于个人信仰，从容于命运。命运常常在一念之间，峰回路转”。“我”一直在说服自己：坚守自己的信条，忠于自己的内心，不要迷失自己。但从行为看来，似乎又处处都在迷失。人在不同人生时段会遇到不同级别的对手，有不同阶段的心态。“小说第八章借方姐之信说道：“人生有三个基本的觉醒：生命的觉醒，自我的觉醒，灵魂的觉醒。当自己把三个觉醒想透、看透后，就能站在智者的高度客观正确地面对自己所有的人生经历，形成自己的人生信仰。”这正是全书的主旨之所在，问心悟道之旅由此出发，也成为全书扣人心弦、引人深思的部分。

写作像找到平行世界的自我，夜深人静自我反思，多一个观察社会和认清自己的渠道，像多一重视角关照自身和他者。所有作家或许都多少有些多重自我在不断地分裂交战？如何信马由缰地写？能否在内心深处放下外在的自己，如何放下、自在、平衡，找到合适的度？就像当前城市建设，一方面要智慧城市，信息求快，一方面要慢行休闲，身心舒展。人的需求矛盾辩证在撕裂中谋求融合发展。正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商海无情，机会瞬息万变。情感难久，诱惑无处不在。自由何在，无往而非脚镣。初心难觅，不知失落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