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和纳西人的交情(外一篇)

2019-12-18 10:23木丽春
壹读 2019年6期
关键词:纳西白沙徐悲鸿

◆木丽春

1942年的春天,徐悲鸿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昆明。春城的春天,大地披绿,泉水弹琴,繁花似锦,昆明,正是万类物种生机勃发的季节。徐悲鸿对这大自然造化的迷人风景,没有丝毫的贪恋。因当时国难当头,烽火连天,全国同胞在救亡线上挣扎,前方战士正浴血作战,这位爱国的大画家,为国家的兴亡,心急如焚。当徐悲鸿一踏上昆明的土地,便一头扎进了开画展、做义卖的劳军工作中。1941年10月,徐悲鸿在吉隆坡、槟榔屿、怡保三个城市,先后举行了筹赈画展。当徐悲鸿的筹赈画展刚办完,紧接着美国援华总会来了邀请函,邀请徐悲鸿赴美举办画展。徐悲鸿又一次回到了新加坡,投入了紧张而又繁忙的赴美筹展工作。直到11月底,徐悲鸿将筹展的画册、照片、资料等寄往美国,而他的二百多幅作品,也已装箱,准备托运赴美办画展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12月7日清晨,日本法西斯突然偷袭了美国的海军基地珍珠港,而且同时大举向新加坡进攻。新加坡猝不及防,陷于一片混乱。当时徐悲鸿匆忙离开新加坡,从海路经缅甸,进入国境,来到了边城保山,又从保山跋涉了十八天的山路,来到了昆明。刚刚踏上祖国土地的徐悲鸿,他一心想为抗战作一点贡献,于是1942年1月,在昆明他又举办了劳军画展;而此回在昆明展出做义卖的作品,是准备在美国展览和出售的画,由于战事紧张,只好移到昆明做劳军义卖展览了。

徐悲鸿在昆明举办劳军画展,消息一经传出,真是轰动了这座四时常留春色的春城。当时纳西族的大商家余仲斌、赖敬庵、牛文伯等人,他们分别在昆明开有“丽日升”“仁和昌”“裕春和”等大商号,这些纳西族商人开设的商号,不仅在昆明商界颇有名气,而且经营这些商号的纳西老板,他们都是善于创造文明艺术的纳西族后代子孙。

当时驻昆明的余仲斌、赖敬庵、牛文伯等三位先生,听说大画家徐悲鸿在昆明举办劳军画展的消息,他们奔走相告,丢下了缠身的如火急的商机,三人相约着来参观徐悲鸿先生的劳军画展。当时徐悲鸿劳军画展设在翠湖畔的讲武堂的礼堂内。三位纳西商人,他们生怕听不到相互说话声音似的,大声地讲着纳西语,肩并肩地走进了翠湖畔的展厅,三人兜着四环挂着画的墙壁边看边走,时而站在画幅面前交头接耳地悄语着,他们看得非常仔细又认真,走着,看着。纳西族是爱马的民族,是纳西先民开拓了茶马古道南路。突然三人被一幅“八骏图”的作品深所吸引。他们站在画幅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徐悲鸿被这一看画入迷的情景所感染,他悄悄地走了过去,想听一听对作品的评说,可侧耳一听,三位观众说的土话徐悲鸿听不懂,他冲着三位观众笑了笑,又转了回来。

这三位丽江商人从上午九时许入展厅,兜着展厅的四环墙壁走了一圈又一圈,看了一遍又一遍,互相交头接耳地悄语着,时而指指戳戳着,一直看到下午两点半钟。然后对工作人员指认了七幅画,说是这七幅画由他们三人买了。当时牛文伯先生买了一幅《八骏图》,一幅《梅花图》,一幅《一牛图》。徐仲斌先生买了一幅《鹤图》,一幅《三马图》,赖敬庵先生买了一幅《鸡图》,一幅《二马图》。工作人员一拨拉算盘珠子,牛文伯先生付画款(国币)20万元,余仲斌付画款14万元,赖敬庵先生付画款11万元,七幅画共付款45万元。当时丽江骡子最高价钱为2万元—2.5万元,可知其画价的金贵了!

徐悲鸿的昆明劳军画展,几天来虽卖了一些画,可是卖出去的尽是些标价低的画。而这三位主顾,却买了劳军画展中标价最高的画,并且每一个人买了二至三张画,这是自开办画展以来从没有出现过的奇事。这使徐悲鸿先生也颇觉惊奇了。等三位主顾求徐悲鸿落款时候,他才了解到这三位主顾是离昆明十八天路程的丽江纳西土人,他们买了数量多又高价的画,一方面是出于爱画家的艺术品,另一方面是劳军义买,表爱国心。徐悲鸿先生紧紧握住三个纳西人的手,激动地摇晃着说:“谢谢,谢谢您们的支持。”

当时,徐悲鸿住在云南大学的一幢楼上。一天,空袭警报突然尖厉地长鸣起来,日本轰炸机结队而来。徐悲鸿疏散躲进防空洞,等到警报解除以后,徐悲鸿又回到住处,发现他的宿舍门被撬开了,珍藏国宝《八十七神仙卷》被偷了,丢了自己的作品也算了,可是《八十七神仙画卷》,乃属珍品国宝,他视作生命的珍藏品。这捉弄得徐悲鸿几天来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甜,叨念着《八十七神仙画卷》的命运下落,担心此珍品流落国外……

徐悲鸿的云大居室被偷盗以后,当时,驻扎云南的孙渡将军,为徐的安全着想,建议搬家,另寻安全窝。徐悲鸿甚感孙将军的关心,托求找个安全窝。当时孙将军的夫人,是丽江人张女士,这样孙将军为纳西族的女婿,因存有这一层关系,孙将军与余仲斌等人也熟悉,平时也是有来往走动。结果,孙将军帮助徐找个安全窝,很自然的想到了余公馆。这一天,孙将军来到余公馆,向余说明了来意,余仲斌满口答应了。孙走了以后,余仲斌暗想:丽江人在昆明有余公馆、牛公馆、赖公馆,三个公馆比较起来,牛文伯公馆址在翠湖边上,空气好,又清静,设备条件也比余赖二公馆的条件好。徐是画家,不如住到牛公馆还更适合些。这样,徐悲鸿就搬到地址在翠湖边上的牛文伯公馆里来了……

纳西人是生性好客的民族。李京《云南志略》载文:“每岁冬月宰杀年猪,竟先邀客,请勿虚日,一客不至,则为深耻”。这一载文为元人李京目睹纳西人的风土民俗后的真实记录。过了近400年以后,明末(公元1639年)徐霞客来丽江,徐在鸡足山患风湿病动弹不得,欲求归故里,当时纳西族土官木增强留于丽,徐执意不允,后木增土官支派八个纳西大汉,备以竹轿,将徐霞客抬回江阴老家,历时150天。纳西人就是有着这样的待客情怀。牛文伯先生的客人临门了,何况这个客人是大画家客人,他不同于一般的客人,支派哪个照顾徐先生的生活适合呢?当时牛文伯先生想到了牛公馆的总管杨子创先生。杨子创先生世居丽江古城吉底碰村,性格豪爽,耿直,他的身上有真诚、温暖、磊落的待客美德。

杨子创先生来到了徐悲鸿的身边,他捉摸着如何才能招呼照顾好徐画家的事情。他想来想去:一方土地一方人,一方人有一方的吃法。杨子创先生想明白了。第一天,他做了一顿地道的纳西风味的早点:丽江粑粑,酥油茶,外加一盘酱菜卤腐。徐悲鸿看着这土风食品,颇感新鲜,尤其他看着杨子创先生打酥油茶的时候,徐画家乐哈哈地说:“这是一种高级的艺术享受。”他也接过打酥油茶的搅棒,也仿学起了打酥油茶……

杨子创陪伴着徐悲鸿游览了昆明名胜古迹,徐有时向杨了解着纳西祖居地丽江的风土民情文化。徐画家作画的时候,杨子创却守候在一旁,为他研墨铺纸。杨子创诚实处人,坦心待人的情怀,着实感动了徐悲鸿的心灵。当徐悲鸿离开昆明的时候,徐曾给杨子创先生送了五张画,作为留念。其中有一幅《竹雀图》是子创先生出题请徐作画的,其他四幅有一幅松鹤图,两幅为《二马图》,还有一幅为《老虎出山图》。

后来,徐悲鸿回忆这段生活的时候,说这是他生活中最愉快也最宁静的一段日子了。徐悲鸿在昆明牛公馆里住了近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中央大学艺术系屡催他回重庆。1942年7月初,徐悲鸿离开昆明的牛公馆,又回到重庆了。徐悲鸿在昆明逗留了近7个月的时间。

1943年春天,徐悲鸿因与前妻郭德洁女士感情生了疵瑕提出了离婚,而前妻提出若要离婚,向徐提出索要一百万元。徐悲鸿因此事要急于变卖一批作品,以筹足一百万元。这批画托谁出售,又到哪里出售呢?徐悲鸿蹙着眉头想了很久,他突然想起曾在昆明认识的余仲斌先生。徐悲鸿记忆犹新:1942年春天他在昆明牛公馆逗留期间,春城时有倒寒的天气,若碰遇这种天气,他和余先生等人环围着火盆炭火取暖,促膝谈心。他得知余先生是丽江古城光义街人,早先开典当铺,而后经商,设号丽江、昆明,做山货药材、匹头生意,也在昆明兼营一些企业,有“同乐戏院”“丽华黄包车行”“丽华汽车行”。后又步入金融界,任昆明银行副经理,做黄金外汇买卖。这个惯于商海击浪的大商人,早年曾就读于北平大学,是个酷爱艺术,很有文化的知识人。他曾购书十万余册捐赠家乡的母校,捐款筹建幼儿园,为建白马龙潭小学购捐土地,捐资修缮石鼓铁索桥,捐款筹建澜沧江铁索吊桥。同时还精于鉴定艺术品,若遇有精品和善本书籍,他都不惜重价收藏,几年来先后珍藏历代佳作竟达五百余件。徐悲鸿在昆明举办劳军画展中,余先生不惜出高价收藏了他的画。徐悲鸿眉头渐展,决定请余先生帮忙卖画。这样,1944年的春天,徐悲鸿回重庆将近两年时,余仲斌先生突然收到了徐悲鸿从重庆寄来的一批画和一封信。托余先生变卖这批画,筹足一百万元的款子。

余仲斌先生看完信,他明白这是一个画家为解燃眉之急,有求于远在昆明的纳西朋友,这使他感到激动和不安。余仲斌暗忖,徐悲鸿的画在昆明只出售一部份,剩余的带回到故土丽江,在丽江古城举办展览出售。这样做一方面能给交通闭塞的父老乡亲看一看徐悲鸿的画,另一方面也使徐画流传到丽江,让父老乡亲收藏。余仲斌先生很快与牛文伯、赖敬庵等人交换了意见,他们也十分赞同这样做。结果,余仲斌、牛文伯、赖敬庵等三人,在70多幅的徐画里,挑出了40幅的精品,并委托杨子创先生回家乡举办出售画展。1944年春末,杨子创先生背着40幅徐悲鸿的画,从昆明出发走了十八天的路程,回到家乡。他与丽江的文化界人士,进行了商量,决定将举办画展的地址选在丽江县县一中礼堂。当时县中在木府内,还有县教育局,民众教育馆都在木府的区范内。这一消息传出去,立即轰动了丽江古城,古城的条条街道人满为患,观众络绎不绝地来到县一中礼堂看画展。丽江是产马的圣地,丽江马驰名国内,如今一幅徐悲鸿有马的图画,还要比丽江的一匹名马昂贵。但是纳西族是个善于创造文明,也善于欣赏文化艺术的民族,当时古城里稍有点资本的商户,计有五、六十户人家,奔走相告,踊跃争购,徐悲鸿的画很快在丽江古城销售一空。

杨子创先生马不停蹄地赶回到昆明,把钱如数交给了余仲斌先生,余仲斌先生很快把七十多幅画的售款100多万元,寄给了当时蜇居重庆的徐悲鸿先生。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余仲斌先生收到了一封徐悲鸿的信。信中反复感谢了余先生和纳西同仁,还说这笔钱正好赶上了用场。还说徐悲鸿同廖静文女士要结婚了,请余仲斌先生和牛文伯、赖敬庵等同仁参加婚礼等语。

1956年10月,笔者在丽江县文化馆工作,当时县文化馆的馆址在黑龙潭公园内,馆内有一个花工,名叫杨子美,是个朴实憨厚,耿直待人,忠于职守的纳西人。杨子美大爹,身着大羊皮褂子,说话高嗓粗音,使人粗眼一看颇像个粗鲁之人。可是细盘杨子美的身世,他是当年背着40幅徐悲鸿的佳作,回到家乡举办出售画展的杨子创先生的胞弟,若盘论祖上的事迹,他家可是书香门第,他有高小文化程度,为当年周霖先生牵头组织的雪社画会成员,对文化艺术也很懂行。当时杨子美知道丽江古城哪家的花园里有一盆什么名花,也清楚哪座花园的主人受了冲击。杨子美把无人照管的盆景和名花,用板车拉到黑龙潭公园里管理培植。

一天,杨子美拉着一盆盆景回来,他叫我帮他把盆景搬下板车,沉着脸一动不动地呆站着,看来很不高兴。我慌忙抽出一支烟,递给了杨子美,杨子美猛咂了一口烟,摇晃着他的光脑袋说:“哎,太可惜了,当年古城的有钱人家买这些画,徐悲鸿画的一匹马的价钱,还要比一匹丽江上好骡子贵哩,今天却堆在垃圾堆里了。”原来,这天杨子美在新华街公所的一间房子里,看到堆积着许多从地主家没收来的古旧书和古字画,内有名贵的徐悲鸿、张大千等名家的画。他还发现有人把古旧书籍撕开了当引火物用。我被杨子美的话感染了,心想,我们是文化馆的工作人员,吃文化饭,看着古文化受糟蹋了,而无动于衷,是失职了,应该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杨子美。杨子美听了我的话,红着脸盘,激动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对,我们把这些东西收藏起来,收藏进文化馆里才好哩。”当时这个耿直的杨子美,答应帮忙运输,还给我出了点子,说是以文化馆收集文物身份出面,要馆里出个收集文物的证明给街公所。这样,我们就可以放手大胆地进行工作了。

从这以后,每天吃过早饭,杨子美和我推着一部手推车,带着馆里开的收集文物的证明,到各街公所收集文物。我们首先到新华街街公所里。记得接待我们的是个中年人,他看了介绍信后,又看了一眼我,也转头扫了一眼跟在我身后的杨子美,说:“好了,还是快些拉走吧,我们还愁着没有放处哩。”我们先后在新华街公所拉了三个板车的古旧书和两大箱的古字画。记得在一只装古字画的箱子内装有4幅徐悲鸿的画,一幅为《梅花图》,一幅为《八骏图》,一幅为《三马图》,还有一幅为《二马图》。我们把这些古字画放回箱子,有的无箱装的古字画,捆成捆,还有古旧书籍,都堆放到黑龙潭龙神祠南偏殿北岳殿内了。

我们拉完了新华街的古旧书籍,又拉着板车,来到了光义街街公所。我们在光义街公所也拉了三个板车的古旧书籍,还有一大批古字画,记得内有木氏土官家收藏的一幅《芦霜鹧鸪图》,还有木增、担当、程正揆等的字画。我们还在一口木箱里发现了落款为余仲斌先生名字的徐悲鸿画的一幅《鹤图》,还有一幅《三马图》等。后来,我们又移到七一街街公所里,在这里古旧书籍和古字画先后拉了四板车。在一口木箱里,画面落有赖敬庵先生名字的徐悲鸿的画:有一幅《鸡图》,一幅《一马图》,还有一幅《三马图》。我们还收到落款写有赖敬虎先生名字的一幅《鸡图》,还有赖敬平的一幅《三马图》。我们收完七一街的东西,又转到五一街街公所去收集古旧书籍和古字画,又拉了三个板车的古旧书籍,和两箱子的古字画,我们开了箱子,经过查看,箱内的字画大多是三友轩兄弟的字画,没有发现徐悲鸿的画。我们还准备到各个街道继续收集古字画和古旧书籍,可是这时,笔者被抽到红岩大队岩头村当工作队,收集古旧书籍和古字画的工作暂告一个段落了。

1959年年初,古城各街道掀起了一场“破四旧”的运动。一天早晨,笔者在馆内打扫卫生,突然,有个瘦削的中年人,腋窝下挟着卷成长条形的一包纸包,手里还捧着一个用红绸包裹着的东西,走进文化馆的杨子美身边咬着耳朵嘀咕了几句,杨子美回过头来,招呼我说:“这人是杨超然医生,他是给文化馆捐献文物和古字画的。”此时馆领导还在下乡,守馆的人只有我和杨子美。我接待了杨医生,从杨医生的手里接过纸包和红绸包,我们先打开了纸包,原来是一幅装裱非常工整的徐悲鸿画的《狮子图》!我们又打开红绸包裹,里面包裹着一尊两斤许的乌亮的菩萨。杨医生说这是尊金菩萨。我一听他说是个金菩萨,就说,“杨医生,金子是值大钱的东西,金子会卡人的脖子,这个文物我不敢收下,还是您拿回去,徐悲鸿的画是卖给馆里呢?还是捐献给馆里?”杨医生弯腰点头地说:“是捐献,是捐献给文化馆的。”

我很快开了一张收条递给杨医生,杨医生接过收条,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抖开那块裹金菩萨的红绸子,重新包裹了那尊乌亮的金菩萨,慢慢地走出文化馆的大门。

三中全会以后,杨医生被选为丽江县政协常委。把《狮子图》又落实回去了。据说杨医生从县博物馆取回《狮子图》后,激动得许诺:将来把《狮子图》卖了,盖一座幼儿园……

1962年的时候,对当时锁在北岳殿里的古旧书籍和古字画进行了清理。县文化馆参加清理工作的人员有和在瑞、周耀华、桑文浩三位老师。此外还聘请了张星源、张墨君、杨绍书三位老师,由他们六人组成清理班子整理古旧书籍和古字画。当时古旧书籍从北岳殿搬到小龙潭南坡的图书馆里整理,而古字画却留在县文化馆(龙神祠)清理,清理工作历时一年有余,一共清理出了徐悲鸿的十三幅画。后来县文化馆里的文博组分出去,另成立了丽江县博物馆后,这些古字画也被县博物馆接收了。

回想当年徐悲鸿在昆明举办劳军画展,丽江的大商人余仲斌、牛文伯、赖敬庵等先生,都购买了徐先生的劳军画。后来,徐悲鸿寄画托请余仲斌先生代卖作品,余仲斌、牛文伯、赖敬庵三位先生在丽江举办售画展览,40幅徐画的真迹遗存在丽江古城。

漫漫岁月,浩渺烟波,冲刷和湮泯了多少历史文明。40幅大画家徐悲鸿的画被善于吸纳异域文化的纳西人购买珍藏,据说至今仅有5幅画留存在私人手里,其余30多幅的徐画珍品成了没有人过问的谜团了……

杨子创先生背回丽江的四十幅徐画,在丽江县一中礼堂举办卖画展后,四十幅徐画流落丽江与鹤庆;除当时丽江县博物馆收藏的十三幅画外,留存在私家私户的徐画有杨超然一幅,李松一幅、李成一幅、和在瑞一幅等,据说鹤庆县施家也藏有徐画二幅,40幅徐画内的近半数画,不知毁于何处了。

白沙细乐复活记

白沙细乐有人说是元人遗音,有的甚至说它是忽必烈南征时候,因阿良帮忽必烈渡过金沙江立了大功,是忽必烈送给阿良的“白沙细乐”乐队。“白沙细乐”是不是忽必烈送的元人遗音呢?笔者认为“白沙细乐”不是元人送的遗音,而是纳西古先民自创自奏的丧葬音乐,其他的音调源于纳西族民间的哭丧调和民间吹奏的“喂威”(麦管笛)曲调。为了证实“白沙细乐”为元人遗音,而所用的四弦琴“术古都”乐器,到底是不是元人送的“火不斯”乐器呢?这件乐器它不是“火不斯”乐器,而是纳西古先民世代相传的“术古都”。那么纳西语的“术古都”的含义是什么呢?“术古都”一词的释意为:“术”

为一释为“父亲”,这是纳西族处于图腾崇拜时期对图腾的称呼,“古”为“刺激或挑逗”,“都”指“琴”,释意为刺激或挑逗图腾父亲感应生殖力勃起的琴。因为古先民处于图腾崇拜时期,相信女人怀孕生人,是受到图腾父亲的感应生殖力的作用。显然,纳西族四弦古琴“术古都”,是古先民处于图腾崇拜时期创生的古乐器,它不是元人遗物的“火不斯”乐器。

古时纳西人演奏“白沙细乐”的乐器是比较粗糙的:除了“术古都”外,有三眼孔的竹笛叫“多利罗”;有叫“展”的弹弓弹拨演奏,此弹弓仿拟弹羊毛的弹弓,纳西族弹羊毛时用一张弹弓,故弹羊毛时叫“展抗”;有通一孔贴膜的螺丝,演奏时嘴逗螺丝口哼唱,发出低沉的哀伤悲音;有叫“白朋”的芦管笛;还有牦牛角号,笛子,“吉仔”的二胡琴,拨郎鼓等乐器。这些乐器为古时纳西先民演奏“白沙细乐”的原始乐器。

到了明代,木氏土司引进“洞经古乐”以后;时称“洞经音乐”为明朝皇帝赐给木氏土司的洞经乐,洞经音乐也在纳西族丧葬仪礼中演奏了,这样,“白沙细乐”和“洞经音乐”就产生了争夺其演奏场地的矛盾,结果,演奏洞经乐的说:“洞经音乐是明朝皇帝赏赐”。“白沙细乐”也不示弱,说“白沙细乐是元朝皇帝忽必烈赏赐的”。两者都不示弱;因而“白沙细乐”和“洞经音乐”都因争夺权贵,高攀上了皇帝赏赐的誉称。随着岁月的推移,“白沙细乐”与“洞经音乐”的相互争夺生存领域中,纳西族原生的“白沙细乐”竞争不过“洞经音乐”,因丽江纳西族有个“外来和尚会念经”的怪癖毛病,把自己怀里的东西看小了,外来的东西看贵了。结果,“白沙细乐”从纳西族的丧葬仪礼文化中,被“洞经音乐”排挤出来了,直到解放前夕,“白沙细乐”的遗留文化,仅剩几个人懂了,得幸在1956年的时候,当时因云南省文化局筹备1957年“云南省农村业余歌舞戏曲会演”,省里就派了一个叫黄林的工作同志,赴丽江专区了解情况。

黄林同志到了丽江后,他下榻在专区招待所,有一个文教科姓段的同志,领着黄林到丽江县文化馆,他们找了当时任馆长的周霖先生。周霖叫了赵继先和木丽春两位同志,支派赵木二人帮助黄林同志了解和组织参加赴省会演的节目。1956年7、8月间,由于木丽春曾帮助过北京民族文化研究所孙剑冰、刘超同志翻译民歌歌词,也拜访过和锡典老歌手,收集了《蜂花相会》《鱼水相会》等民歌。与老歌手和锡典的接触中,木丽春了解到了他会演奏“抗白石”(白沙细乐)乐曲,也听过他演奏的“白沙细乐”曲调,记忆十分深刻。

这样,在木丽春的建议下,赵木二人领着黄林同志,到长水村找著名的民间艺人和锡典老先生,请他演奏《别时谢礼》乐典。黄林同志听了奏乐后,十分高兴,他问和锡典除了他以外,还有没有会演奏《别时谢礼》乐曲的人吗?和锡典老人说在长水村会演奏《别时谢礼》的人仅有他一人了;黄林听了和锡典的话后,又问说:“除了长水村以外还有会演奏《别时谢礼》乐曲的人吗?”和锡典摊开双手茫然地说:“没有听说过其他村寨有会演奏别时谢礼的人。”和锡典老艺人的答复,使一行人感到失望了。当时和锡典老人还说及《别时谢礼》乐曲,是元朝皇帝忽必烈南征时候,因纳西土酋阿良帮渡金沙江有功,把随军的乐队,作为谢礼,送与阿良,故叫《别时谢礼》。三人听乐曲演奏满心激动高兴,但一想到《别时谢礼》乐曲,仅存有和锡典老艺人会演奏,内心却感到忧心忡忡了。在回来的路上,赵继先同志是个心想的事比张嘴说话多的人,他走到黄林同志身边,边走边说:“黄林同志,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哩。”黄林侧过头说:“说嘛,行不行大家商量办嘛。”赵继先同志征求黄林意见似地说着,丽江古城有个演奏洞经音乐的古乐会,这些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在行,我看拉出几个古乐队的骨干,在文化馆请和锡典老艺人当老师,传授它十天半月,我看这些人把和锡典老艺人演奏的技艺分厘不差错的学下来哩。黄林听了赵继先同志的话后,高兴地拍了一下巴掌,说:“赵同志的这一番话,不是有了两个参加会演的节目,一个是《别时谢礼》,又一个是演奏洞经古乐节目。”在回来的路上,一想演奏《别时谢礼》缺人的困难事情,反而又多找到一个参加会演的节目。老赵对古乐会很熟悉,第二天,他到古乐会物色人去了,而分工木丽春同志到长水村去请和锡典老艺人。老赵在古乐队请了和寅安和杨德润先生、还有一人,记不清名字了。这样,四个老艺人,在和锡典老人一板一演演奏指导下学起了《别时谢礼》乐曲的演奏,这些才学演艺的老艺人,很快像和锡典老艺人一样掌握演奏《别时谢礼》乐曲的演艺了。当时专区文教科副科长宋波同志与周霖老馆长合计后,组成四人的纳西古乐班子,他们不仅会演奏《别时谢礼》乐曲,也娴熟于洞经古乐的演奏。这样决定一个乐队,参演《别时谢礼》乐曲和“洞经古乐”两个节目。当时周霖馆长还建议,乐队演奏《别时谢礼》乐曲时,四人应着装“蒙装”,故四人演出队演奏《别时谢礼》时,是穿了“蒙装”上台演奏的。以和锡典老艺人为首的纳西古乐参演队,于1957年2月初离开丽江赴昆明参加“云南省农村业余歌舞戏曲”会演,会演于2月11日开幕至2月16日闭幕,丽江代表队《别时谢礼》荣获二等奖,“洞经乐曲”《一江风》《柳摇金》荣获三等奖。于是有个叫李黎明的记者,采访和锡典老艺人后,写了《纳西古乐<别时谢礼>》一文,于1957年3月2日在云南日报,刊发在会演期间。也曾有新华社记者专访和锡典老艺人以《元代古典演奏》为题,于1957年3月20日在《人民日报》刊发了专访文章。

那时中央音乐研究所的毛继增同志,他看到了人民日报刊发的专访文章,引起了他的关注,毛继增同志就于1957年7月底,他从北京背了个老式录音机,下榻到丽江县文化馆收录“白沙细乐”曲调。馆里又支派木丽春到长水村邀聘和锡典老先生到县文化馆弹奏“白沙细乐”后馆里又支派木丽春调查了解会弹奏“白沙细乐”的老艺人,当时跑遍了丽江县的各个地方,仅找寻到拉市乡吉余村的李玉龙先生,还有海南村李云庆先生,其外在石鼓镇鲁瓦村发现演奏“白沙细乐”的遗人和崇尚先生。在1957年毛继增老师抢救“白沙细乐”的时候,演奏“白沙细乐”的艺术遗人,仅有和锡典、李玉龙、李云庆、和崇尚等四个老艺人了,他们的年纪那时都在五十岁上下了,若没有和锡典先生代表纳西族艺人,到昆明参加“云南省农村业余歌舞戏曲”会演会上展示演艺“白沙细乐”的话,也就没有毛继增、黄林同志的识宝人,也不会有毛继增行万里路来到云南边疆抢救录制“白沙细乐”遗音的工程事迹;“白沙细乐”也会变成无人知晓的遗音了,也不会有今天“白沙细乐”遗音列入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桂冠荣殊,所以说当时的抢救和发现应该说起到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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