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学明
“‘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蝴蝶,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听过这样一种关于“孤独”的说法,妙极,作者把原本低落的状态描绘得美不胜收,令我无端想起家乡的白沙古井。
但若因此给白沙古井贴上“孤独”的标签,似乎又牵强了些。
白沙古井最初只有一眼,到了明末,水分二眼,后经多次修整又增二眼,如今共有四眼。甘美的白沙泉,吸引着“通城官员”纷至沓来,也让平民百姓们赖以为生——除了日常饮用,有的还用担子挑水,沿街叫卖。新中国成立后,白沙古井占尽天时地利人和:1950年长沙市人民政府特拨款修缮古井,2000年政府又决定修建白沙古井公园,号召全社会捐款捐物,将近两年后公园落成,成为市民休闲娱乐的新去处。因此,从人气的角度来看,白沙古井没有孤独过。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毛泽东这首《水调歌头•游泳》中的“长沙水”正是指白沙古井的水。早在毛泽东挥毫泼墨之前,三湘大地上就流传着这么一首民谣:“常德德山山有德,长沙沙水水无沙。”小小古井竟能与德山相提并论,自然不是浪得虚名,通过“水无沙”三个字,足见其水质上乘:视觉上,清澈见底,杂质极少,而且无论四季如何更迭,无论多少人汲水而去,井水始终不溢不竭,保持同一个深度;味觉上,清爽可口,丰富的矿物质含量让井水在甘甜之余多了几许阳刚之气,回味无穷。总而言之,毛泽东的几句诗词把古井的知名度提升到一个新高度,说它“古今载誉”毫不为过。因此,从声誉的角度来看,白沙古井没有孤独过。
长沙市区有白沙路,这条路正是清末之后,因白沙古井附近居民汲水挑水卖水而形成的;长沙市民抽白沙烟,喝白沙液,如果说前者仅仅借用了古井的名字,那么后者则完全汲取了古井的精髓——没错,白沙液正是用白沙古井水酿造而成。想象一下举杯的时刻吧:可能是除夕夜,全家人欢聚一堂,庆祝新春到来;可能是情人节,两个人相对而坐,聊着脸红心跳的初遇;可能是某天下班后,几个朋友相约来到路边摊坐下,插科打诨,面前是油亮、辛辣的烤串;哪怕独酌,酒入愁肠,不也是为了在微醺之际重温昔日欢乐的画面吗?这些时刻都少不了古井水的加持。因此,从外延的角度来看,白沙古井没有孤独过。
“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惟我空余两鬓风。——孩童、水果、猫狗、飞蝶当然热闹,可都和你无关,这就叫孤独。”那种关于“孤独”的说法,还有后半段呢!
是啊,汲水的民众也罢,在外的盛名也罢,白沙路也罢,白沙液也罢,这些跟白沙古井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来者何人,甚至不管有没有人问津,古井自开凿之日起就往外涌着井水,从古至今,无分别心——如此看来,它又实在孤独得很。不止是它,化龙池巷的化龙井、观音井巷的观音井、贾谊故居的长怀井以及那些在长沙城市发展过程中消失的古井,概莫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