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詩》所收殷堯藩《喜雨》證僞

吴伯雄

據陶敏先生考證,《全唐詩》所收殷堯藩詩,相當一部分詩來源可疑,當是書商作僞以牟利(見陶敏《〈全唐詩·殷堯藩集〉考辨》,《中華文史論叢》第四十七輯)。其中於殷堯藩《喜雨》一詩,陶敏先生指出第四句“浙東飛雨過江來”係襲用蘇軾《有美堂暴雨》中的名句,疑爲僞作。其後陶敏先生《全唐詩人名彙考》指出《喜雨》詩第七句“千里稻花應秀色”,用南宋曾幾《蘇秀道中自七月二十五日夜大雨三日秋苗以蘇喜而有作》成句,進而坐實。不過,詩人化用前人成句以入詩,並不少見,判爲僞作尤需力證。筆者今將《喜雨》全詩八句一一考察其出處,發現除了第五句“一元和氣歸中正”外,其餘七句皆來自不同時代的不同詩作,兹分述如下：

第一句： 臨岐終日自裴回。見宋周弼《三體唐詩》卷四所收唐皇甫冉《秋日東郊作》七律末句,惟“裴回”作“徘徊”,《文苑英華》卷三一九引皇甫冉同題作“遲回”。第二句： 乾我茅齋半畝苔。出自宋王邁《臞軒集》卷一六《夏雨》,惟“一”爲“半”。第三句： 山上亂雲隨手變。見《千家詩選》卷一二《天文門》所選宋林季謙《喜雨》第三句,惟“江”爲“山”。第四句： 浙東飛雨過江來。用宋蘇軾詩句,已如上述。第五句： 一元和氣歸中正。此句暫未考見其出處。第六句： 百怪蒼淵起蟄雷。見宋劉克莊《後村集》卷四《西淙山觀雨》第四句。第七句： 千里稻花應秀色,用宋曾幾《茶山集》卷五詩句,已如上述。第八句： 酒樽風月醉亭臺。見明王紱《王舍人詩集》卷四《牡丹》七律第六句,惟“酒樽”作“酒邊”,“風月”作“風暖”。

綜上可見,此首《喜雨》七律全詩八句,竟有七句可確考出自不同時代的不同詩作,其爲後人僞作,可無疑義。集前人成句爲詩,本非稀見,此首僞作者托以唐代殷堯藩之名,則頗費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