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鹏程
荆村新石器时代遗址,地处峨眉岭北侧,其西南近邻孤山[1],地势呈西南高东北低的平缓坡地,面积约10 万平方米,文化性质为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和庙底沟二期文化并存的遗址,它是民国时期山西籍考古大家卫聚贤[2]1927年2月在回乡考察时被首次发现的。遗址中发现的遗迹及出土器物时代特征非常明显,且绵延时间较长,可以说,荆村无疑是山西地区较早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发掘地之一。1965年,荆村新石器时代遗址被列入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卫聚贤发现荆村新石器时代遗址后,遂与董光忠(美国福利尔艺术陈列馆代表)、山西公立图书馆三方订立合约,专做山西地区考古发掘,首先发掘了万泉县西杜村汉代遗址,后来为彻底考察万泉县石器时代遗址,作长期较大规模之发掘,又另订合约,在荆村瓦渣斜七亩大之地进行考古发掘。从 1931年4月1日开始,5月15日发掘完成,历时45 天,发掘宣告结束,成果丰硕。除了发现有地穴、炉灶、屠宰处等重要遗迹,还发现有众多种类出土器物,主要有“石器、骨器、粗陶器(鼎、鬲、甗、尊、罐、盆……埙五件,有一孔二孔三孔的,尚可吹响)、彩陶(为黑白红三色,黑色最多,白色次之,红色少见,黑色多涂于红底上,其花纹多点、线、三角形、鱼形、蝉形、蛇形的有二块)、骨等数种,这些器物均现存于山西公立图书馆。”[3]董光忠还发现有四五种蚌器。
遗址出土的器物,艺术价值较高,已大饱时人眼福,正如董光忠所说:“瓦渣斜所发现带彩之红地黑花及三色花纹之陶器,有与仰韶西阴所出甚为相似者,有为工艺高超二处绝无者,诚为欲试做石器时代遗址之发掘者之最大贡献也。”[4]但荆村瓦渣斜发掘出土的器物尤为值得一提的却是新石器时代的瓦制乐器陶埙,因为陶埙在山西这是首次被发现,从这方面上来看,与其他器物相比,陶埙出土意义似乎更为重大。
陶埙是古八音之一,属土。陶埙,古籍当中有相关记载,据《尔雅》注云:“埙,烧土为之,大如鹅子,锐上平底,形如秤锤,六孔,小者如鸡子。”又据《诗经》亦云:“伯氏吹埙,仲氏吹篪”。卫聚贤在荆村瓦渣斜新石器时代遗址中发现有陶埙出土:“埙五件,有一孔二孔三孔的,尚可吹响”[5]。
陶埙作为我国新石器时代最原始的吹奏乐器之一,全国各地多有出土,而在山西,目前已知其出土地比较著名的有两处,一是万泉县(今万荣县)荆村(董光忠先生图版中有三件[6]);二是太原市义井村,目前二地出土的陶埙均存放于山西博物院。另外,在山西侯马乔村、垣曲丰村、垣曲古城、垣曲口头村等地,均有陶埙被发现[7]。
据上所知,陶埙出土之处似已经成定论,不必再叙,但是笔者后来发现关于陶埙出处,又有重要几说,不可被忽视。
卫聚贤之子卫月望认为:“在该地(即西杜村阎子疙瘩汉代遗址)或荆村瓦渣斜曾发现一件陶制的瓦管,上有数只小孔,他认为,这是原始社会的瓦制乐器,名为‘陶唝’,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乐器……已经为考古和音乐界所公认。”[8]或在西杜,或在荆村“发现一件陶制的瓦管”,此说给陶埙出土的真相披上了些许迷雾。
又据以下资料:“民国 21年(1932),卫聚贤受聘于上海暨南大学任教。次年主持发掘万泉县西杜村汉汾阴后土祠遗址,发现陶埙一件,是为中国现存最早的乐器。”[9]“民国 21年(1932),卫聚贤被聘到上海暨南大学任教。受委托次年再次到万泉西杜村发掘‘汉汾阴后土祠’遗址,出土文物很多。在该地曾发现一件原始社会的瓦制乐器‘陶埙’(现存山西省博物馆),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乐器(《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学卷第733页记录此事)。”[10]二处资料更明确说明陶埙出土于万泉县西杜村。
又据董光忠所说:“然对于万泉县之有石器时代遗址之报告,初未十分注意及之,嗣因美国福利尔艺术陈列馆与山西公立图书馆订立合约,发掘万泉县汉汾阴后土祠之遗址(报告书现已出版),于竣事后,复在附近黄土层之平原上探视有石器时代遗物之地点,结果可知万泉境内孤山以南与东两方虽有各种骨器石器之掘获,对于陶器之呈露,除粗糙绳印或筐印纹者外,其他如带彩色花纹可资证明新石器时代遗物者,则甚鲜发现。”[11]据此可知,西杜村阎子疙瘩周围彩色花纹的新石器时代遗物发现比较少。
卫氏等人在山西地区发掘完毕后,举办过一次规模较大影响较深的展览。此展览中并未见到陶埙,当然无法窥知其出土于万泉西杜村还是万泉荆村。
陶埙究竟出土于何处?荆村遗址发掘报告因种种原因未正式出版,我们根据以上资料记载,进行综合分析,两说似可并存之:一是在荆村出土五件陶埙;一是在西杜村阎子疙瘩(即卫氏考证为汉汾阴后土祠遗址)发现一件陶埙。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观点?据卫氏所说,他“曾作了一篇《介子推隐地考》,证明介子推隐地即汉汾阴后土祠,也就是前面所说的柏林庙,结果在民国二十一年(1932)将遗址发掘出来了”[12]。发掘时间和董光忠所述似乎不一样,他所说的发掘难道仅是指汉汾阴后土祠遗址发掘报告的出版(因发掘报告是1932年印出来的),还是二者给混淆了?卫月望亦说“1932年,卫氏被聘到上海暨南大学任教……在暨大任教期间,曾受该校之委托,于1933年再次回到万泉西杜村发掘汉汾阴后土祠的遗址”[13],结合父子二人所述,难道在阎子疙瘩汉汾阴后土祠遗址有过两次发掘?卫月望所说之一件陶制瓦管是在第二次发掘时发现的?如果是这样说的话,那么《运城地区志》和《万荣县志》记载虽与汉汾阴后土祠发掘报告记载的发掘时间不同,但也似乎是有根有据。依次类推,因陶埙出土重要资料的指向没有唯一性,且荆村、西杜两地周围均有新石器时代遗址被发现,那么其发现地必然就有可能是两说同时存在:在荆村遗址发现五件陶埙,亦在西杜村阎子疙瘩发现一件陶埙。
2012年秋,带着对陶埙出土地的疑问,笔者有幸与本省有关考古专家前去荆村新石器时代遗址进行实地考察,在瓦渣斜发掘地遗址亦看到不少遗留彩陶片。这些遗迹遗物都足以说明荆村瓦渣斜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遗址之发掘,在山西地区早期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发掘中影响很大。
找到充分证据进行论证是笔者梳理荆村遗址出土器物陶埙最重要的收获之一。卫聚贤早年对荆村瓦渣斜新石器时代遗址发掘完毕之后,直至现在,对出土器物的研究仍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因此,草就此文,通过今后不断去深入研究,在此领域开花结果,这无疑是纪念卫聚贤这位山西籍学者的最好方式。
[1]康熙版《平阳府志》:“孤山,县(注:原万泉县)南二里,周围盘踞八十余里,高十五里,形势独尊,不接他山,上有法云、槛泉寺,其南即猗氏(注:现临猗县)境,又山势绵延,亦称绵山。”
[2]吴鹏程《考古大家卫聚贤》,《山西日报》2014年2月27日第C4 钩沉版。
[3][5]卫聚贤《中国考古小史》,民国22年(1933年)版。
[4][6][11]董光忠《山西万泉石器时代遗址发掘之经过》,《师大月刊》第3期(1933年)。
[7]《中国音乐文物大系·山西卷》,大象出版社,2000年。
[8][13]卫月望《卫聚贤传略》,《中国现代社会科学家传略》第九辑第一版,晋阳学刊编辑部编,山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7月。
[9]1999年版《运城地区志》,1360页。
[10]1995年版《万荣县志》人物卷,812页。
[12]卫聚贤《鲁智深传》,《说文月刊》第一卷第八期,193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