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阮嘉明 图/黄胜
江南古城余姚,有个年轻英俊的青年人,名叫吕光。吕光爹娘已去世,他久闻张天师大名,前往拜师学法。吕光身背一个小包裹,边走边打探,慢慢地摸到了张天师的住处。张天师住在一排五间小屋里,临水靠山,屋前溪流环绕,屋后峭壁千仞,前后左右,并无出入门路。吕光兜来绕去地寻路,始终不知走法,颓然地坐在溪边柳树下,他随便地把包裹雨伞一掷,背靠柳树闭目小憩。突然,一阵“啪嗒、啪嗒”的击水声把吕光惊醒。他抬头一瞧,只见溪坑对面有位年轻女子在浣洗衣服。他惊喜地忙大声招呼道:“对面姐姐,往你那边去,路怎么走?”
姑娘抬头,见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就问道:“你来这儿做啥?”“我来访张天师,拜师学法!”女子故意打趣他:“学法?那你怎么不过来呀?”“请姐姐指点路径。”“这里是没路的,要自已跳过溪来。”吕光闻言,伸了舌头:“这样宽阔的溪水,怎能跳过去呢?”忙又大声恳求道:“请对面姐姐帮个忙,小生永远不忘恩德。”
吕光嘴很甜,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喊得姑娘怦然心动,说声:“好吧!”就撩起浣洗着的纱布,手一扬掷了过来。溪上立即架起了一条弓形的桥梁,犹如雨后的一道彩虹。原来,这小女子是张天师的女儿,名叫张紫英。张紫英见吕光愣着,不敢举步过桥。就催他道:“过来吧,你不是要学法吗?胆子大一些!”
吕光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他刚跨下桥,只见姑娘手一抖,桥就不见了。吕光目瞪口呆,随即忙向姑娘道谢说:“谢姐姐相帮。”姑娘偷偷地乜斜吕光一眼,见吕光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嘴里又姐姐、姐姐,喊得很甜,就把他带到了父亲面前。
张天师得知这位后生是来拜师学法的,又见女儿站立一旁,没有走开,他蹙着眉想:“我只这么一个女儿,俩人相依为命;这后生一来,势必分了女儿的心……”他虽然心里很不高兴,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他对吕光说:“你想学法,很好。不过,我收徒有个规矩,要做几件事,考一考,合格才能收。”吕光忙表态道:“谨遵师命!”
“这样吧,你明天给我去山里挑担柴来。”张天师把吕光领进柴间,指点着说:“你明天就穿这双草鞋,拿这条扁担,去把半山坡上的两捆山柴挑来。”吕光一口答应:“好!”他满以为,挑担柴嘛,不过是便便当当的事。他哪里知道,这双草鞋是两条大蜈蚣变的,这条扁担是条大毒蛇,而两捆山柴是两只管山虎,张天师存心要他的性命。
第二天,吕光很早就起床了,吃了早饭,兴致勃勃地准备去挑柴。突然,张紫英蓬松着头,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木梳,把吕光拦在柴间屋门口。她跑得气喘吁吁,喘过一口气后,才对吕光说:“你听着,穿上草鞋要顺踩三下,倒踩三下;扁担只能捏在尖头下,拖牢就跑;用扁担戳柴捆时,一戳住就立即悬空擎起,挑起就跑;挑到柴间后把柴担摔在地上,千万不能慢慢放!”她见吕光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就又加重语气说:“你,一定要依我教你的去办,否则,你性命难保,记住了吗?”吕光点了点头说:“记住啦!”张紫英放心地走了。吕光这才知道挑柴里面有花样:“张天师法力无边,难道他对我不怀好意……”
傍晚,张天师与女儿采草药回来,他边走边想:“这小子不被蜈蚣毒蛇咬死,肯定被两只管山虎吞进肚里了。”正这样想着、走着,突然一声:“师父,你回来啦!”人随声到,只见吕光春色满面地迎上来,又说:“师父,药筐我来背!”随手把药筐接了过去。张紫英一见吕光,悬着的心落下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张天师很感突兀,心头一沉,忙问道:“两捆山柴挑来了?”“师父,我早挑来了,放在柴间里。”“嗯,好。”张天师一到家。就急忙去柴间验看,不看犹可,一看,嘴里不禁“啊哟”叫出了声:只见蜈蚣、毒蛇死在一边,一对管山虎肚皮上各戳了一个洞,奄奄一息地卧在柴间里,洞里还在咕咕地冒着血泡哩!
张天师感到莫名其妙,但也无话可说。第二天,他又对吕光说:“今朝我要正式考你了!”吕光忙道:“请师父吩咐!”“考法很简单,我在毛竹山里躲着,你来寻我,规定两个时辰,你能找到我,就收你为徒。”吕光仍憨厚地答应了。张紫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见他憨态可掬,不由抿嘴一笑。
张天师与吕光一边走一边说,并肩走向后竹园。刚到竹园里,正和吕光说话的张天师突然一晃就不见了。毛竹山又大又密,吕光就钻来钻去地寻找起来。一个时辰过去了,只寻了毛竹山一个角,哪有张天师的影儿?张紫英远远地站着,在一旁观看;吕光满山乱钻,寻得满头大汗,张紫英看看忍不住又对他招了招手,吕光就走了过去,正要开口问她“有什么事”,张紫英忙摆手止住他。然后把嘴凑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了起来。吕光这才恍然大悟,最后,紫英姑娘脸一红,把他轻轻一推,嫣然一笑说:“去寻吧!”
吕光径直来到一株大毛竹旁。这株大毛竹有小桶般粗,竹梢尖直插云天,吕光依紫英姑娘所言,从下到上数了七节,在第八节处仔细一瞧,只见这节毛竹里,果真有七个针尖般的小洞眼,他伸手一下就捂住了六个,只剩一个洞眼,然后就对着这个洞眼说:“师父,我寻到你了!”
张天师正躲在大毛竹里面睡懒觉,突然一阵窒息,透不过气来,睁眼一瞧,一片漆黑,只有一丝亮光透进来……
“师父,你答应收我吗?我要你立即回答,否则我把第七个洞眼也堵了!”
“快放开!快放开!收你为徒,我答应了!”张天师心慌意乱,回答的话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吕光见师父满口答应,心里一高兴就要放手,不想手臂被人撑住了,回头一瞧,见紫英姑娘神色严峻地瞪了他一眼,吕光这才又对着洞口嗫嚅地说:“师父,我还有个条件!”
张天师在洞里闷极了,想早些出来,忙答:“徒弟,你快放开手,还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把,把小姐嫁、嫁……”吕光实在有些羞于出口。紫英姑娘见他吞吞吐吐,生气地拽了拽他的一只耳朵,吕光这才断然说出,“我要你答应把女儿嫁给我!”“我答应!我答应!”张天师这时已性命攸关,哪还顾得许多,忙诺诺连声地答应。吕光一松手,张天师一个筋斗跳出洞来,他见女儿紫英春色满面地站立一旁,什么都明白了。他“唉”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回家吧!”
张天师见女儿紫英钟爱吕光,也就顺水推舟地收了吕光这个徒儿。三年后,吕光回家,想把妻子带走。张天师的意思要吕光入赘,但吕光很想回余姚老家去,迟疑着不肯答应。张天师征求女儿意见,女儿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张天师很生气,说:“那好,你们走吧,我没嫁妆!”“我们会时常来看望你老人家的!”夫妻俩几乎是同时安慰说。
张天师却没好气地说:“走吧!走吧!”
他们准备走了,张紫英从房间里拿出两件东西来,一把雨伞,一只果盒篮。她叫吕光拿着,嘱咐他千万不要在半路打开伞,然后她揭开果盒篮盖,把自己变成一个小姑娘,躲进果盒篮里,吩咐吕光带走。
吕光腋下夹着把雨伞,手里拎着果盒篮,告别了张天师。一路上,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向江南家乡走来。走呀走,走呀走,一天,终于走到了余姚城外一块空旷地。这时,天上突然飘来一块老大的黑云,瞬间就乌天黑地、大雨倾盆,路上行人都拼命向城里跑去。只有吕光,不管风狂雨猛,腋下夹着伞,手里挽着篮,慢吞吞地走。跑过他身边的人都说:“你真傻,有伞不打淋着走!”吕光也不理睬,衣服头发都湿透了,他还是淋着走。这时,有个莽撞的年轻人一口气跑到他身边,从他的腋下抽出雨伞,说:“你不打伞,我打!”还未等吕光转过身来,这人早把雨伞撑开了。这下闯祸啦!只听得“嘭嘭嘭嘭”一阵响,雨伞里掉下来许许多多油光闪闪的家具。还有镜框、大红绸棉被、绣花枕头、脸盆、花瓶、胭脂等落得到处都是,有的落在路上,有的掉在田里,还有许多浸在水洼里……
吕光大吃一惊,手一松,果盒篮落地。紫英姑娘还以为到家了,掀开盒篮盖,钻了出来。一看却在郊外,又见红漆妆奁乱七八糟地掉了一地,这一气非同小可,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撩起手就要向吕光脸上扇去,突然,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这时,虽然云开天晴,但路上水渍汪汪,她这才猛然醒悟……她见吕光呆愣愣的样儿,又见陌生青年手拿雨伞呆立一旁,也就不再难为吕光了,她从那个陌生青年的手里夺过雨伞,撑开遮在妆奁上面,口里念念有词,没多久,奇迹出现,雨伞变成了一幢三间三进的大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