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荷莉
书法作为中国文化一种独特的表现艺术,被誉为:一种无言的诗,无形的舞;无图的画,无声的乐。书法艺术传递的是一种精神,是一种承载着个性、修养、人格、气质等丰富内涵的精神。因此,笔者在书法教学中,经常穿插书法艺术史和书法艺术赏析课。
笔者所教的学生处在中学阶段,大多数学生对书法的认知还比较浅显,如果单纯地讲书法史或者赏析作品会比较枯燥,很难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于是在实践过程中,笔者摸索出一些教学方法,使书法史课变得通俗易懂、幽默有趣。接下来,笔者将以赏析魏碑一课为例来说明。
笔者这样向学生介绍魏碑:“如果让我用一句话来形容魏碑,我会这样说,魏碑就像是一个任性的爱混搭的壮士。”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呢?
我们都知道魏碑(见下页图1-3)是我国南北朝时期北朝文字刻石,此时书法是一种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过渡性书法体系。书法家钟致帅称魏碑“上可窥汉秦旧范,下能察隋唐习风”。上承汉隶的庄重朴拙,而致魏碑风格多样、朴拙险峻,再加上多刻于石碑、摩崖之上,使其身着坚实、冷峻的“外衣”,这两点结合起来让人乍一看魏碑就像个壮士。这些叮当凿成的斩截利落的粗犷线条,有游牧民族栗悍之气,反映出当时的审美风尚就是如同雄壮的男人般雄强古朴。
图1 《爨宝子碑》
图2 《石门铭》摩崖原石
图3 《姚伯多造像记》
为了帮助学生理解,笔者常常运用比喻、拟人的手法,将书法作品形象化,这样通俗的比喻加上图片,让学生能够理解魏碑的整体特点,而且生动的比喻、拟人可以调动学生的学习兴趣,同时他们也会举一反三地去看其他魏碑,比如魏碑中的主次颠倒、错乱的印象派《张猛龙碑》;闲云野鹤般的《嵩高灵庙碑》;原始野味十足的《元桢墓志》……
魏碑中有许多摩崖石刻,并不是先书写在石头上,而是直接在石面上雕凿的,这种做法多么任性,还有些任性到碑石是自书自刻,就算书家是个很好的书家,但这书家并不一定是个很好的刻工吧,更甚有些刻工本身并未识几字,由此看到有些碑中错字、别字甚多。而且形式上的率意在碑石里相当少见,通常都是规整的长方形或正方形,字行间距、字的密度都上下一致。很多摩崖刻石表面凹凸不平,也就是说,这些石材当时很可能没有经过整齐的切割,就连碑石的表面也没有经过打磨,完全原生态。崖壁行道文字宛如壁虎,不选择条件,随意地在凹凸不平的壁崖上贴附,文字的奇思妙想随石头表面天然的变化而变化,立体生动,确实有趣。还有些碑石看起来十分粗陋,比如《姚伯多造像记》(见图4)这块石碑为道教造像碑,造像记写、刻很特别,其用笔有方有圆,有藏有露。字形大小、斜正变化十分自由活泼,显得古朴稚拙。但又能拙中见巧,巧中寓拙,庄重朴拙之中常有滑稽感,这滑稽感给冷冰冰的碑刻平添了几分生动,几分飞逸,让这个“壮士”看起来十分可爱,其可爱之至,任性之极。
图4 《姚伯多造像记》(局部)
书法赏析课会讲到很多专业名词和生涩的词句,如果听不懂或者很难理解,学生的注意力就会大打折扣,这时需要教师将内容概括成较容易理解的或更加接地气的语言,甚至夸张一点,将专业用语口语化,比如可爱、任性……还有下文将《爨宝子碑》称为“宝宝”等。
这“壮士”除了有时任性外,还特别爱混搭。什么是混搭?混搭是指将不同风格、不同材质、不同身价的东西按照个人口味拼凑在一起,从而混合搭配出完全个人化的风格。魏碑怎么和混搭搅在一起呢?这要先从魏碑所处的时代说起,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历史上政权更迭最频繁的时期,由于长期的封建割据和战争,使这一时期中国文化的发展受到特别的影响。其突出表现则是玄学的兴起、佛教的输入、道教的勃兴及波斯、希腊文化的融入。从魏朝至隋朝的360 余年间,以及在30 余个大小王朝交替兴灭的过程中,上述诸多新的文化因素互相影响,互相渗透,使这一时期儒学的发展、孔子的形象和历史地位等问题也趋于复杂化,这段时期书法深受各民族、各地域及各种文化、宗教的影响,从而形成了多变的搭配组合。魏碑上承汉隶下启隋唐,在风格特点上,它既有隶意又有楷风,处在两种书风的过渡阶段,所以魏碑本身就是两种风格的混搭组合。而混搭的概念,就是由于地理条件、文化背景、风格、质地等不同而互相组合的元素进行搭配,组成有个性特征的新组合体。
就拿《爨宝子碑》(见图5)来说,《爨宝子碑》的出土地为少数民族居住地,经济文化较中原落后的蛮夷之地——云南,这首先就为《爨宝子碑》裹上了一层民族风,云南在东晋属“南中”之地,是当年的僻邑荒郡。
图5 《爨宝子碑》局部
由于特殊的地理条件和文化背景,《爨宝子碑》的书风在魏碑中的风格独树一帜,古文字学家裘锡圭先生在《文字学概论》中说:“该碑作者想模仿八分而又学不像,字体显得很不自然”,但正是当时云南远在边陲,通讯不达,书写者既想学楷,又不得法,使得楷隶无序的杂糅,创造出不同寻常的夸张风格,最有意思的特点是横画、竖画、撇捺(见下页图6)的起笔、收笔如同角起角落,这让笔者联想到云南少数民族佩戴的两端翘起的银首饰、配饰(见下页图7),又似四季如春的云南,围绕着鲜花翩翩起舞的蝴蝶,是不是非常具有装饰美?而强劲稚拙的笔画又不禁让人感叹边陲少数民族的刚毅、不易屈服的心理特征,这像不像时尚女士穿皮草混搭薄纱、晚装混搭牛仔,男装混搭女装、朋客铁钉混搭洛丽塔长裙?传统意义上不能搭配的布料、色彩、款式不合常理地搭配在一起,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时常碰撞出不同寻常的创造力和夸张的美。《爨宝子碑》就像是书法界风格独特的杂糅混搭,方正朴实中渗透着险峻恣肆,古茂朴厚中处处憨态可掬,怪不得书友们都亲切地叫它“宝宝”。
笔者用“混搭”二字来形容魏碑,体现了其在特殊历史文化时期所呈现出的多样性。这样的比喻生动形象,更利于学生对魏碑书法风格的理解。
我们走进山谷,只见远处雾气升腾,大山深处似有仙人;深绿的褒河水深沉、安静地在山谷之间蜿蜒盘旋——陕西汉中中褒斜谷口(见图8、图9)是褒斜道最险要的隘口,绝壁陡峻,山崖边水流湍急,很难架设栈道,但这里有很多会飞檐走壁拥有一身盖世武功的“侠客”,它们穿梭在石门的崖壁上,其中有一个“侠客”叫《石门铭》。
图8、图9 陕西汉中中褒斜谷口
这位“侠客”的招牌姿势经常是左低右高的险侧,长胳膊长腿曲曲折折的延伸舒展,在凸凹不平的崖壁上或持鞭或舞剑……古人有关舞剑、听江声而悟书法之道的说法果真不是虚言,“此门盖汉”“崖岸崩沦”“峭阻盘迁”只看铭文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武侠气息,而此时佛、道之学日益炽盛,《石门铭》(见图10)书风自然开张、气势雄伟、意趣天成,表现出大朴不雕的阳刚之美,堪称鸿篇巨制。怪不得康有为誉之为“神品”,在《广艺舟双辑》中评曰:“《石门铭》飞逸奇浑,分行疏宕,翩翩欲仙”。
图10 《石门铭》局部组图
多种元素的渗透使得魏碑有时呆萌任性,有时奇纵飞逸,有时开阔恣肆。乍一看,它是个雄强朴实的“壮士”,再了解它又如此率意,如此变化多端,每一个碑刻都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这正是魏碑的魅力。
创设情境的方法可以引起学生的情感体验,让学生迅速进入情境,再加上视觉上的直观性,帮助他们更加准确地理解教学内容,提高学习兴趣,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