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走在你身体的荒漠

2019-12-10 08:06[立陶宛]阿纳斯·艾利索思卡斯等著叶丽贤
花城 2019年5期
关键词:瑞秋立陶宛

[立陶宛]阿纳斯·艾利索思卡斯 等著 叶丽贤 译

土豆雕成的立陶宛*

白鹳①满身是血地飞回来,但仍是可喜的景象

讣闻和丧生的意外晚点到来,终究是好征兆

将临的十一月退去了,慢下来了,犹如心跳

此时红白两色搭配得恰到好处,在波兰国旗上②

像孤独和疾病,像疯癫和戏谑一样,有些人

聚不拢自己的思想只好聚拢他人的面孔

全是为了派发礼拜日的思想,在漂亮的花瓶中

百合花因你的意志而枯萎但因神恩

你的信仰也枯萎了,在爆裂声在闷燃中解体

一张白纸提醒你其他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要你能從刚刚起飞的飞机上看到自身

你就会看到一个黑轮廓,接着连影子也消失③

当机械的公鸡啼唱时一位兄弟④现出了身影

像母亲的奶水喷射进诱人的黑夜里

古罗马帝国的本地向导⑤很快露出了原形

随同那用以润滑我双脚间隙的植物油⑥

我多希望能框住挂起过去的一切善始善终

因为记忆会折断像苹果承受不了自身的重力

小鸡会返回宽度和高度都合适的窝里

而我们只会分开如同蜗牛脱离外壳前行

篱笆湖泊和奶牛在你的视野里融合

当罗盘变成了延伸地平线的尺子时

鲜血被啜饮来庆贺迄今从未出现的一切

逃离挪亚方舟

在我们站立的地方,人的脚印被海水淹没

连路途的中点都未抵达——我记得一场暴风雪⑦

没有雪,没有存在的意义或结构

或理由——就这样我们开始喘着粗气说……

开口变得困难,我们的话语开始重复

像处于恐惧或信仰,饥饿或口渴时那样

当时,你问我是否还记得那只带翼的生灵

如何飞入玻璃,多么优雅,我们知道它的拉丁文名

是“斐尔可”①——我记得这一切。这将是我们最后

讲述的故事,不是因为我们需要忍耐或延长黑夜

而是需要回到岸边,他们曾在那里跳舞、饮宴

与嘴里哼哼叫的女人做爱,向她们求婚——

那里,男人只是出于惯性才会说——跟我在一起——

那里,孩子从颤抖女人的膝盖间滑落,

那里,悲惨的松树曳着被痛风所累的根

从你脚下的土地融入那一片天空,

那里,戴金耳环的肥猪在嚎叫声里分享美味

那景象,那声响,那身体都与你的脑袋不相匹配

礼拜日。两点钟。一辆公交车。首都,工作。开始神志清楚。

叹息。路旁。冬天在立陶宛结束。温暖的二月。②

两位圣徒:爱怀疑的托马斯*

于是,就在两千年前,

我第一次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不相信”,

于是,就在两千年前——

他叹了一口气,不是头一回了——

又是一个。

要信我,他说,摸摸看吧。

他举起了他那件血衣。

就这样开始了。

永无终结。

从那天起,我的手指戳遍了所有的洞——

毛骨悚然的伤口,头颅里正在腐烂的窟窿,

椎骨里的大洞,

蜗牛壳,鼹鼠窝,

花园里新鲜的大蒜丛和剑兰丛,

被张开的产犊的母牛,

被张开的女人,

钥匙孔,开裂的鞋,撕破的袜,

苹果里的虫道,

堵塞和不堵塞的马桶,

我牙齿里的蛀洞,

祖父被癌细胞掏空的肺,

外祖父的胃,

隐士的洞穴,

针尾的孔眼,被挤出奶的椰子,

墙上悬挂圣徒像的缝隙,

冬大衣的袖筒,

梦里正在逼近的恶狗吐着泡沫的嘴……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坚信。

这么多年过去了;从那天起,这些口子都一直在淌血。

把自己拔出灼烧的大地。

刀园里的绣活

我是一个女人——一扇敞开的窗户,

埋葬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私生子,

我是每晚横扫花园的侧风。

我悄悄剪下一缕头发,

头发间弥漫着那不愿

触碰事物的双手的气味——

每修剪一回,我的辫子

就会变短一些。在我的马厩里

高大的骏马察觉睡意大军

正在无面男的驱使下

逼近,不禁抬起前腿站立——

那人没有被拦截——也没有交给

我或其他人。随他去吧。

我的朋友,请扣上我的紧身胸衣,

这样我就不会探出窗外

观察我横扫的风刀如何

在花园里一寸寸地发芽抽条——

刀刃如何从土壤中升起

将满月削成了月缺。

狗儿——连它们都感觉不到

睡意如何开始进攻。

亲爱的,将那个针线盒

给我吧——我想

用梦来缝合我的双手。

冻 雨

从这里——我们潜入地下墓穴——

我们的防辐射服显然已经破裂。

有人打滑摔倒了——穿过看不见的

烟雾我仍然什么都听不到,

我仍然不知道这把钥匙有什么用——

这么多门,它们看起来都一样。

没有时间,没有客套,没有得体的手法——

我捏着你的手,输入密码。

贴着墙走。我在黑暗里摸索——

十二步就到隧道的尽头,

显然空无一人,但没有逃脱的机会——

我们的眼睛在火光映衬下:潮湿的蛋白石。

在我手里——一张静脉图——

毛细血管蜿蜒地穿过掩蔽壕。

你知道我们谁也不会停下来——

是谁把我们像发条玩具一样驱使?

我们不会遇到别的人——他们

留在上头,在第一次爆发①之前。

这里没有草场——我们缺得太多——

小桥,长椅,在梨树下轻轻

跌倒的追逐蝴蝶的孩子。

现在,我只是沉睡在地底下的荡妇。

我们头发蓬乱,一副惨样,在防毒面具下面,

一面做爱,一面聆听外头的冻雨。

给瑞秋的摇篮曲

我父亲的笔记(1943)①

收起你的娃娃,

瑞秋,

把他们放到

马车里

合上

他们的眼睛。

城里的人

还未从梦中醒来。

我们

还是可以溜出去。

没有人

会看到。

晨光的苍白

外衣

浸在蓝雾里,

气喘吁吁

一只狗

像一只鸽子

畏缩

在那里,

远远地,

一个人。

叫喊了出来。

跌落

在草丛里②。

收起我,

瑞秋,

从曙光的碎片里,

从疲惫的回声中。③

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我没有叫醒你——

让你接着睡,孩子。

于是你接着睡。

接着睡

只有你。

(单行本将于近期由花城出版社出版)

责任编辑 许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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