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个世纪以来,作为剧作家的契诃夫逐渐获得“身份认同”,且声誉日隆,大有超越其小说家名声的趋势,其剧作也愈来愈受到国外研究者的青睐。俄罗斯学界甚至开始重新审视契诃夫戏剧创作的意义:“契诃夫对于当时美学与道德探索的最大贡献体现在戏剧方面。世界上似乎没有一个导演不曾在契诃夫的戏剧中寻找创作的支撑。现在,他日益增长的声誉甚至超过了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注]俄罗斯科学院高尔基世界文学研究所:《俄罗斯白银时代文学史(1890年代—1920年代初)》,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 2006年版,第292页。与此同时,中国学界对契诃夫戏剧研究的思路也在不断拓宽,研究方法更趋多元化,对其戏剧艺术世界特质的开掘也日益深广。作为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文库入选者,董晓先生所著《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本质论》一书是近年来契诃夫戏剧研究和喜剧本质研究向纵深开掘的一个重要收获。该书从被普遍认为“油水不大”的契诃夫戏剧体裁的悲、喜剧之争这一“喜剧谜团”入手,在广泛涉猎上百种第一手学术文献的基础上,独辟蹊径地透过“体裁之谜”这个看似封闭的议题缝隙,将笔触直抵契诃夫喜剧艺术世界的深层意蕴,开拓出一片广阔的叙述和阐释空间,将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性本质抽丝剥茧地小心求证并呈现出来,将契诃夫戏剧的本质论研究向纵深推进了一层。
作为长期从事戏剧研究、俄罗斯文学和比较文学研究的学者,董晓先生在这部书中围绕“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本质”这一中心论题,以宽广的比较视域对契诃夫戏剧作品进行了多层面、多维度的比较研究和阐释,主要体现为以下三种比较研究方式。
其一是把契诃夫不同时期、不同体裁的作品并置在一起加以比较,既展现彼此明显的共同性和差异性,又注意发掘那些不甚清晰的相似及差别,于作品的隐蔽处揭示其深层的内在关联。比如,书中论及作为戏剧家的契诃夫与作为小说家的契诃夫,认为两者之间存在某种内在的共通性,如独幕轻松喜剧对喜剧的营造氛围人物夸张的行为举止所带来的喜剧效果,以及“通过生活场景的非逻辑化荒诞处理来构建喜剧情境”[注]董晓:《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本质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6年版,第50页。,同其《变色龙》《胖子和瘦子》《在剃头店里》等短篇小说中对生活场景的戏剧性变形相通。再如,论及契诃夫戏剧创作风格时,作者既对其早期作品与后期作品作了纵向比较,注意寻绎不同时期作品之间的渊源关系;又对其独幕轻松喜剧与多幕剧作了交叉比较,以探究这两类看似风格各异、源头各异的剧作之间的隐秘关联。作者以较多笔墨分析了契诃夫多幕剧在艺术技巧上对独幕轻松喜剧的广泛借鉴,并将未引起足够重视的首部多幕剧习作《没有父亲的人》纳入考察视野,认为该剧启用轻松喜剧式的情节结构和艺术手法,这些喜剧因素在其后创作的大型多幕剧中得以延续。诸如此类的辩证性阐释,对于使读者更为清晰地把握契诃夫戏剧创作的整体风格颇具启示意义。
其二是把契诃夫及其戏剧作品与前辈作家、作品相比较,以展现俄罗斯和欧洲文学传统对契诃夫的潜在影响及内在差异。比如,作者认为契诃夫的独幕轻松喜剧深受欧洲传统喜剧风格的影响,同时也揭示出契诃夫与前辈作家的区别与相似,比如与谢德林的讽刺文学中所展现的犀利、愤怒不同,契诃夫对人物的幽默讽刺多了些轻快与善意,是一种“温柔的讽刺”,其中显示出的轻快格调和超脱的喜剧精神,倒是与莎士比亚喜剧的基调相似。而在探讨契诃夫戏剧的静态化特征时,作者又将之放到俄国作家对事件进程描述的“慢节奏”美学特征,以及俄国戏剧作品中的“慢节奏”相对匮乏这一大背景下,指出“契诃夫将俄国文学的艺术特质以及19世纪末欧洲文学开始向现代主义转型的整体文学氛围与自身的艺术个性相结合”,并汲取了屠格涅夫剧作中已初露端倪的静态化特征,进而突破了俄国传统戏剧对戏剧动作的处理模式,转向了新型的静态化戏剧模式,呈现出“人物行动的阻滞、对话交流的隔阂、言语的停顿,以及人物行动之环境背景的抒情氛围的烘托等”特征。[注]董晓:《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本质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6年版,第90页。这些刨根究源、丝丝入扣的“影响”研究,既体现了作者高度的专业性视角,又具有整体性眼光,展现出娴熟的比较研究技法。
其三是把契诃夫置于与其同时代的作家和文学流派中进行横向比较,以揭示彼此之间复杂的抵牾、认同和呼应关系。作者将契诃夫与易卜生作了横向比较,认为尽管契诃夫生前对易卜生的戏剧多次表示过不屑,但前者对后者晚期剧作《野鸭》的模仿又是明显的事实,进而指出易卜生从创作中期到创作晚期戏剧理念的变化恰与契诃夫的戏剧观念相呼应,由此证明契诃夫是在易卜生与20世纪现代戏剧之间发生联系的不可逾越的枢纽。而在论及契诃夫与现代主义的关系时,作者指出:虽然契诃夫对以梅列日科夫斯基、吉皮乌斯为代表的俄国现代主义文学颇不以为然,但其艺术探索中却包容进了新的艺术理念,反过来又为现代主义艺术所借鉴。比如,契诃夫戏剧所具有的静态性特征,其本质在于淡化人与人之间外在的冲突,强化人与环境、人与时间的冲突,体现出契诃夫对人的荒诞生存状况的忧虑,而这正是现代主义艺术的重要主题。作者对这一奇怪的错位现象的揭示也颇具价值,对于更好地把握契诃夫戏剧艺术特质与现代主义文化之间的呼应关系不无裨益。
从契诃夫戏剧作品诞生之日起,对于其体裁的误解和争论便绵延不绝。这一“体裁之争”的背后,隐含着阐释者对契诃夫戏剧本质的差异化理解,也折射出契诃夫戏剧艺术迷宫的复杂性和悖论性。基于扎实的文献资料梳理,董晓先生以历史阐释与系统分析相结合的方法,对契诃夫戏剧艺术世界进行了层层深入、切中肯綮的寻绎。
首先是对契诃夫“喜剧谜团”阐释史所作的系统耙梳和客观评判。作者将这一阐释史划分成三个阶段,并揭示出每个阶段的特征。比如20世纪20年代之前可称之为“多元阐释”阶段,这一时期的阐释和评论虽不免有“过度阐释”之嫌,但总体上丰富了后人对契诃夫戏剧艺术世界的多维度理解。20世纪20年代至50年代可称之为“政治阐释”阶段,这一时期随着苏联社会文化生态环境的转变,研究者大都从政治批评的角度,以“社会—政治”阐释模式对契诃夫戏剧进行解读,为了顺应一些概念化的观点而对契诃夫戏剧创作中的某些现象进行简单化处理。20世纪50年代末至今可称之为“深入拓展”阶段,这一时期“随着僵化的批评模式受到怀疑和挑战,许多人开始重新考虑前人对契诃夫的结论”[注]李辰民:《契诃夫研究的深化与方法的更新——简评〈安·巴·契诃夫和他的时代〉》,《苏州大学学报》,1987年第4期。,对契诃夫戏剧作品的探究也逐渐克服了狭隘的政治阐释,回归到艺术形式、本体性研究、舞台阐释、文化视野等更深入、更宽广的领域。作者以线性脉络形式,将不同社会历史语境下的不同阐释模式予以清晰呈现,增强了论述的系统性和历史纵深感。
其次是自觉运用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方法,对契诃夫戏剧艺术展开的由浅及深、由表及里的层层剖析。这种“剥洋葱”式的分析方式,尤其贯穿在本书的核心部分,即第一章至第三章中。在第一章中,作者从契诃夫戏剧创作整体出发,首先探讨的是其“显在喜剧性本质”,认为契诃夫独幕轻松喜剧呈现出一些革新式的艺术手法和因素,比如对戏剧独白的创造性运用、对正反面人物形象设置模式的摒弃、对传统轻喜剧概念的超越等。在第二章中,作者集中探讨了契诃夫戏剧创作的“喜剧美学特质”。一方面,对于人物的喜剧性本质,作者认为其表现为对一种不可克服的障碍、不可逃离的命运、不可调和的斗争的消解和超越;另一方面,对于静态化戏剧,作者将静态化特征视为契诃夫戏剧内在喜剧性的体现,这种静态性又表现为人物行动的阻滞、对话交流的隔阂、言语的停顿,以及人物行动之环境背景的抒情氛围的烘托等几个方面。基于此,作者进一步挖掘出契诃夫实现戏剧冲突淡化和转化的种种艺术手法,这为第三章探讨契诃夫戏剧的“内在喜剧性本质”打通了逻辑关节。这三章内容层层递进、环环相扣,在小心求证中一步步抵达问题的核心,在研究的逻辑性、系统性和严谨性上表现出很强的学术功力。
此外,这一方法的运用还体现在对契诃夫戏剧对20世纪戏剧影响的论述上。董晓先生指出,所谓契诃夫戏剧的悲喜剧风格,实则是“真正意义上的喜剧,而不是介乎于悲剧和喜剧之间的‘混血儿’,它从本质上深刻地体现了喜剧之精神”[注]董晓:《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本质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6年版,第190页。,而这种喜剧精神,正是契诃夫戏剧对20世纪戏剧的“影响之源”。作者从契诃夫对20世纪俄苏戏剧、西方戏剧和中国现代话剧三个维度,探讨了这种影响的不同流向及其对戏剧思潮革新的重要作用。在作者看来,契诃夫对20世纪西方戏剧的深远影响,最根本的是契诃夫深刻的喜剧精神产生的影响,因为“文学影响的研究不仅要揭示风格的影响,更应探究风格背后所隐藏的艺术精神”[注]同上,第226页。。这一论点同样贯穿于论及契诃夫对中国现代话剧的影响中,这些影响不仅体现于精神世界的共鸣、对创作风格发展演变的引领、对戏剧体裁和美学样式的革新等艺术观和创作主题的层面,而且更为本质地体现为内在喜剧精神的深刻影响。这一见解基于纵深的历史阐释和丰富的作品分析,故而颇具说服力。
对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本质探讨,必然要触及剧作家审美观照立场这一根本性问题,这也是作者在本书中探讨最为深入、也最具创新性的部分。作者将契诃夫多幕剧所展现出来的“忧郁的抒情”基调,进一步阐释为一种“忧郁与幽默的融合”的“内敛的幽默”。作者颇具卓见地指出“忧郁”和“幽默”这对看似相矛盾的词语,在契诃夫戏剧中转化为一种“结为互相诠释的关系”,即“离开了对忧郁的理解,也就无法领略契诃夫式的幽默,反之亦然”[注]同上,第133页。。通过剖析《海鸥》《万尼亚舅舅》《三姊妹》《樱桃园》等剧作中的幽默因素,作者进一步指出其中隐含的“更深的忧郁”,认为这是“契诃夫艺术世界中最深刻的幽默,是真正的契诃夫式的幽默”[注]董晓:《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本质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6年版,第136页。,然而作者探究的步伐并未就此打住,而是进一步发掘出契诃夫戏剧内敛的幽默形成的发展过程,由早期创作中的幽默诙谐与忧郁抒情成分的外在式结合,到创作成熟阶段所显现的真正内敛的幽默,表现为“忧郁与幽默完全融为一体,犹豫之中透出一丝幽默,幽默之中饱含着忧郁,即忧郁和幽默从外在的结合转变为内在的融合,两者无法分离”[注]同上,第137-138页。。对这种“忧郁”和“幽默”并非并存,而是相互包容关系的历时性、发展性的揭示,显现出作者清晰的辩证思维和深刻的戏剧艺术洞察力。
这种“忧郁”和“幽默”的融合关系背后,透射出剧作家对生活的一种冷峻和冷酷的审视目光,这种审视目光正体现了一种俯视和超越性的审美观照立场。生活事件本无悲喜之分,关键在于艺术家以何种立场和主体精神对其进行审美观照。契诃夫以独特的喜剧眼光和喜剧性关照立场,将剧作中的主人公们从体验着痛苦的悲剧氛围中抽离出来,在悬置神圣崇高中赋予他们以潜在的喜剧性色彩,使其避免了成为传统的典型悲剧式人物。经由剧作家巧妙的艺术构思,主人公们的忧郁与痛苦并没有毫无阻隔地传染给读者或观众,而是被剧作家作了隐性化、理性化、轻松化的艺术处理。作者据此挑明了贯穿契诃夫戏剧始终的一种喜剧性审美观照立场,这种立场具有高度理性化的特点,能够增强对生活的穿透力,使剧作家得以超越单一化价值判断而获得对事物冷峻的俯视性审视,进而从根本上决定了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性本质特征。
除了理性之外,作者还洞烛幽微地考察了契诃夫隐约模糊的宗教意识,谨慎地探寻了契诃夫的戏剧创作与宗教的隐秘关系,将理智上的世俗性与隐秘宗教情结视为一种存在巨大张力的复杂情愫,这种复杂的情愫与契诃夫天然的忧郁情绪相结合,共同构成了契诃夫戏剧“独特的透着明朗的忧郁抒情基调”[注]同上,第148页。。作者的这些立论以细致的文本分析和广博的引证作支撑,因而具有较强的说服力。再如,作者以《樱桃园》为例,说明这部剧作之所以没有被剧作家写成一曲为庄园的消逝而哀叹的挽歌,正因为剧作家“凭借那种内敛在忧郁之中的深层内在的喜剧精神,凭借着那种饱含着冷酷和无奈的喜剧精神,赋予了悲剧性事件以喜剧性的本质”[注]同上,第169页。。由此,作者对《樱桃园》的体裁之争论作了辨析和评判,认为莫斯科艺术剧院对《樱桃园》的悲剧式理解,彼得堡评论界对契诃夫戏剧忧郁、冷酷基调与喜剧性的对立观点,以及俄国剧评家阿姆菲杰亚特罗夫将《樱桃园》的喜剧性因素仅仅看作框架,而内涵仍是悲剧性等观点,都与契诃夫本人的喜剧性审美观照立场相左,由此,困惑了人们一个多世纪的契诃夫`“喜剧谜团”之谜底已昭然若揭。
近年来,随着中国学者对契诃夫戏剧研究的不断深入,契诃夫戏剧艺术世界的一些基本规律和美学特点逐步被挖掘和呈现出来。而真正从契诃夫设置的“喜剧谜团”这个一百多年来令人困惑不解的“体裁之谜”切入,全面系统探究契诃夫戏剧的本质精神的研究成果,董晓先生的这部著作堪称匠心之作,对于中国当代戏剧研究、创作和舞台实践探索也颇具学理性启发意义。
首先,对于中国戏剧研究而言,通过打开契诃夫戏剧艺术世界异常深广的阐释空间,揭示契诃夫戏剧中蕴含的喜剧精神和喜剧本质,对当代生活具有启发意义。一方面,有助于我们参照这一喜剧本质理论,并结合我国典型喜剧的特点,更好地厘清我国喜剧作品的界定标准,重新评估我国戏剧特别是喜剧作品的独特价值。另一方面,随着喜剧观念的现代转型,现代讽刺喜剧日益成为我国喜剧的主流,喜剧艺术一改传统单纯的“悦笑”基调,进而向一种悲喜交融的复合式喜剧审美方向发展。在这种情势下,董晓先生对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本质和喜剧精神的揭示,无疑为我们更新喜剧本质观念、在更深层次上反思和推进喜剧本质研究提供了参照和借鉴。
其次,对于中国戏剧创作而言,探寻契诃夫戏剧艺术的特质,有助于启发中国剧作家丰富喜剧式的艺术观照和自由审美精神。在该书最后,作者将契诃夫那充满了对生活的荒诞性体悟的喜剧精神进一步归之于其自由精神的体现,并指出“只有具备了真正的自由精神,才能获得对世界,对人生的真正的喜剧式艺术观照”[注]董晓:《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本质论》,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6年版,第247页。。契诃夫一生对自由精神的渴求,也有力佐证了这一点,正如他所感慨的,“人类的绝对自由、摆脱暴力、偏见、无知、魔鬼等的自由,摆脱欲念等的自由”,是他一生坚守的“小框子”[注]契诃夫:《契诃夫论文学》,合肥: 安徽文艺出版社, 1997年版,第135页。。这种自由精神之所以难能可贵,就在于它的境界之高、巨眼之锐、坚守之难。而诚如董晓先生所指出的,中国剧作家所缺乏的正是这种超越性的自由精神。对这一超越性自由精神的揭示,也成为本书极具启发意义的点睛之笔。
最后,对于中国戏剧舞台实践而言,对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本质研究也具有启示意义。契诃夫的戏剧艺术不仅对20世纪西方戏剧的情节、题材以及潜台词、停顿等艺术手法的运用产生了深刻影响,而且这种影响还遍及戏剧的静态化特质、戏剧冲突的淡化、“去舞台效果化”以及对舞台空间形态的丰富和创新等艺术风格方面。这些贡献和影响将超出时间和地域范围,对中国当代戏剧创作和舞台实践也将提供重要启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可视为契诃夫戏剧获得愈来愈多的当代回应,成为当代戏剧舞台上永不消逝的剧目的核心因素。
当然,本书也有一些问题值得进一步探讨。如契诃夫戏剧既然是一个历时百余年而未解的“喜剧谜团”,其谜底就可能不是单一的。诸如“忧郁与幽默的融合”这样的带有本质性的结论,很可能揭示的只是这一谜底很重要的一部分,但还不是全部;或如童道明先生所言,这种揭示“更有可能将‘契诃夫之谜’的谜面进一步扩大”[注]童道明:《契诃夫与20世纪现代戏剧》,《外国文学评论》,1992年第3期。。也就是说,对于契诃夫戏剧的本质论研究,不可能是一锤定音的,而只能是开放的、不断深化的。对此,董晓先生也坦言,关于契诃夫的喜剧精神,这部书最终也未能做出令他满意的深度阐释。这既可以看作是自谦之辞,也为研究者继续深入探讨这一话题埋下了伏笔。因此,这些缺憾瑕不掩瑜,反而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该书直取核心、探本寻源的学术探索勇气与学术创新价值,也折射出契诃夫戏剧研究尚有许多谜题等待检视和深究,而这正是契诃夫戏剧对当下永远构成阐释意义、不断激发着人们的探究欲望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