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沉香
北方三月的春,尚带寒意,却吹开了满树的桃花,那样稚嫩的花朵在尚是苍茫的天地间招摇,是言语难以描绘的奇异景象,但此时,若吟上一句崔护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抑或是呢喃一句汤显祖的“良辰美景奈何天”却实在是格外应景了。
一点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折勾。寥寥几笔,构成了端端正正的方块字,而字又排列在一起,组成奇巧美妙的语句,抒发着中国上下五千年的乡情。
文字,是打开一个民族记忆的钥匙。
一切难以言说的情感在字里行间倾泄而出,风化了所有的迷茫和无助。这种感觉,对于真切体验过的人而言,实是刻骨铭心的。
曾听闻这样一个故事:一位身在异国的作者,尽力向外国朋友去描绘她名字中的“梅”字,最终得到的回应,却不过是一个个茫然的眼神。她终究是放弃了,没有体会过的人,怎会明白“朵朵花开淡墨梅”的美?怎会明白那凌寒傲雪的花,镌刻的,是中华民族的气节与风骨。
“中国文字有三美:意美以感心,音美以感耳,形美以感目。”意,是王维中年宦游终南山的一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音,是昆曲中悠长婉转的一句“这生素昧平生,因何到此?”。形,是王羲之宣纸上笔走龙蛇的“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意、音、形糅合在一起,加以时间的酿造沉淀,流淌出的,是汩汩清泉,无论身在何处,余甘总能萦绕心尖,那是一段别样的乡情。
夜中航船不知行路,茫茫汪洋,一叶扁舟,茕茕形影,那是何等的迷惘孤独?语言、文字,就是那海岸闪耀的灯塔,点亮前途,驱散一切迷雾。漂泊千里,才恍然明白,原来指引前进方向的,不过是一句带着乡音的问候。
阳光正好,清风缠柳。四季仍周而复始地交替变换,每个人不同的人生旅途,也仍在不断继续。
可是,春天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夏时的“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秋季的“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雷”,以及冬目的“忽如一夜春風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不会变的,因为在它们灵魂中源源流淌的,是一段亘古不变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