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家杨苡1919年出生,今年已届百岁,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世纪老人和“五四”老人,主要译著有《呼啸山庄》。
说起杨苡,我不由得想起另一位活过了百余岁的文化老人巴金。不独因他们都高寿,更因他们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曾经建立了长久、真挚和坚固的友情,留下了一本见证物《雪泥集——巴金书简》。从1936年杨苡与巴金开始通信联系起,到2005年巴金去世,他们的友情绵延了整整70年。
1936年,17岁的杨苡还是一个在天津读高中的学生。那一年年底,北平爆发了声势浩大的“一二·九”学生运动,她看着身边的同学投身到救亡运动,出身封建家庭的她却被牢牢地拴住,成为这场运动的旁观者。心中苦闷的她,就给当时最受中学生敬爱的大作家巴金写信。
杨苡后来回忆说:“没几天巴老回信了,让我感动的是,巴老对我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小读者十分耐心,他说,不要动不动就说离开家,你要懂得向前看,保持乐观,多读书,相信未来。未来总是美丽的。”巴金的话语给杨苡带来了温暖和希望。她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巴金的回信,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在以后的两年里,巴金大约给杨苡写了十多封回信。1938年年底,入侵天津的日军肆意闯入民宅搜查抢劫。彼时杨苡正在西南联大读书,而老家形势危急,家人性命难保。杨母迫于无奈,只好将女儿留在家里的一摞巴金来信和其他信件悉数烧毁。杨苡后来得知此事,痛心不已。也在这一年,杨苡经巴金介绍,与巴金的女友萧珊开始通信。第二年,萧珊也到西南联大读书,她俩成了关系亲密的同学。1940年夏,巴金到昆明看望萧珊,杨苡才第一次看到心中的偶像。她清楚地记得,巴金那时成熟潇洒,干练利索,但不太爱说话,见到女性更是有点腼腆。
从1940年到1966年,杨苡与巴金没有中断过通信。可是“文革”开始,为了不惹是非,她把沈从文和萧珊的来信,还有巴金对当时文艺界一些看法的信,均付诸一炬,这样做显然是为了保护巴金。
1972年,萧珊病逝,巴金心神俱碎,当时他还不到70岁,可已是满头白发,背也有些驼了,眼睛不好,牙齿也不行了。直到“文革”结束后,杨苡与巴金的往来和通信才回归正常。
1987年5月,杨苡把手头上的60封巴金来信,汇编成一册《雪泥集——巴金书简》,巴金的两位好友辛笛和黄裳分别给集子命名和题签。历尽人世的沧桑,穿越岁月的烟尘,这些仅剩的珍贵书信,足以见证两位老友真挚的友情。
杨苡在《前记》中写道:“我们三人都可算是巴金先生几十年来忠实的读者、学生与朋友,这册书简的出版,也可说是纪念半个世纪以来我们这几个人经历艰辛而始终不渝的友情。……我愿用它勉励所有的正在生活中勇敢地探索前进的年轻人!”
巴金自己也曾说:“想想写那些信函的日子,真像在做梦。”读那些信简,我们可以看到巴金向往光明的坦荡心怀和一颗不畏艰难、乐观向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