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差异影响企业税收激进程度吗?
——基于“账税差异”的检验

2019-12-03 05:44王亚星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程度税收战略

潘 俊 王亚星

(1.中国人民大学 商学院,北京 100872;2.南京审计大学 会计学院,江苏 南京 211815;3.北京国家会计学院,北京 101312)

一、引言

企业战略是企业对各种资源进行调配,以持续获得价值回报、取得竞争优势的长远决策,是关系到企业经营成败的重大问题。2017年9月,财政部发布首批22项管理会计应用指引,将战略管理作为应用指引第一部分,凸显战略对于企业长远和全局发展以及资源配置的重要性。在实务工作中,基于战略的财务分析框架得到广泛的应用,有效的财务评价体系不仅需要对财务数据进行分析,还应高度重视非财务信息。学术界关于企业战略这一重要的非财务信息的实证研究相对较少,主要集中在战略与企业价值创造以及战略活动的经济后果等方面[1][2][3]。企业在经营过程中会逐渐形成一套符合行业特征的战略模式,追随行业常规战略模式可以降低企业探索其他战略模式的成本和风险。而采取高差异度战略的企业更加关注创新,勇于开发新产品和开辟新市场,为企业寻找新的利润增长点,相对于追随常规战略的企业,这类公司更加倾向于采取较为激进的财务筹划,如盈余管理和避税活动[4][5][6]。企业为了节省税费支出,在不违反法律法规的情况下,针对自身投融资政策及经营活动进行的税收筹划和安排,通常称之为税收激进行为,表现为纳税人采用税法允许的手段,做出相关的财务安排和税收筹划,以减轻实际税负。如何在合理避税的同时,防止企业滥用、误用税收法律法规,维护相对公平合理的市场竞争环境值得探究。

自1994年以来,我国对税收制度进行了多次改革,旨在减轻企业的税收负担。从政策执行的实际效果来看,部分企业会在税收激进方面进行调整[7]。除政策影响外,税收激进还受到企业特征、公司治理和外部环境等多方面因素影响。郑红霞和韩梅芳通过实证研究发现相对于民营企业,国有上市公司更倾向于保守的避税活动[8]。在我国,企业通常会通过选择注册地和投资存在税收优惠的行业以及实施内部市场利润转移等方式来降低税负[9]。自2008年我国实施新企业所得税法以来,“账税差异”就成为管理层调节税收差异的重要手段,这种避税方式几乎不会引起会计利润的变化[10]。虽然企业进行避税可以带来相应的利益,帮助其获得一定的竞争优势[11],但避税活动将国家税收截留在企业,影响了国家的财政收入和分配,也破坏了税收的公平性原则。此外,在避税的过程中,企业为了规避税务部门的监管,大多设计复杂的交易结构,例如一些公司为了降低纳税额,通过关联公司之间的高息贷款、版权费等方式进行利润转移,这增加了企业组织结构和会计处理的复杂性和隐蔽性,加剧了信息不对称问题。同时,企业避税活动也可能掩饰管理层的利益侵占行为,恶化委托代理问题。

税收法律法规具有相对的固定性和普适性。然而,企业自身战略、所处行业特征以及外部竞争环境各不相同,这为企业税收筹划提供了空间。因此,解析企业战略选择对避税活动产生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本文试图分析企业战略差异与避税活动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1)企业采取的战略偏离行业传统战略的程度越高,企业避税行为越激进;(2)在经营业绩较差、信息透明度较低以及大股东监督效应较弱时,两者之间的正相关关系进一步加强;(3)企业进攻型战略能够显著增加企业税收激进的程度。

本文可能的贡献在于:(1)有助于拓展有关企业战略与避税行为的研究。现有文献大多从外部制度环境[12]、公司基本特征[13]、企业战略激进度[14]等层面来探讨企业的避税行为,而本文从战略差异的角度研究企业的税收激进程度,并基于“账税差异”的视角采用相关指标进行实证检验,对已有文献进行了有益的补充。(2)有利于进一步丰富企业战略定位与公司财务行为的相关理论。通过深入剖析战略差异影响企业财务活动的机理,提供了战略实施与企业避税这一财务活动之间关系的经验证据,拓展了相关领域的理论内涵和研究深度。(3)对利益相关者监督上市公司管理者财务活动及投资者使用上市公司信息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并为相关部门实施有效的税收监管提供参考。

下文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为理论分析和研究假设;第三部分介绍本文的研究设计;第四部分为实证结果分析;第五部分进一步分析业绩、信息环境和公司治理等因素的影响;第六部分是拓展性检验;最后是研究结论和启示。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企业的税收激进程度由避税所带来的收益和成本决定。一般来说,较为激进的避税活动能为企业带来明显的收益,不仅可以在短期内为公司节约现金流,而且在特定的情景下还能提高公司的账面利润。但避税活动在为企业带来收益的同时也会产生相应的成本,显性的成本包括税收筹划费用等可量化的成本,而隐性的成本则涵盖了委托代理成本、企业声誉以及税务稽查风险等难以衡量的成本。

企业的目标是通过经营活动获利,而不是为了减少税款,企业选择何种税收筹划方案来减轻税负,受到企业当前竞争战略的影响。Bentley等通过分析财务违规和商业竞争战略之间的联系,发现公司战略激进程度越高,越有可能出现财务报告违规现象[15]。吕伟等认为公司战略的选择,不仅影响企业的日常经营活动,还影响企业面对风险时的行为和态度,进而对企业的避税行为产生影响[6]。还有研究发现,不同的企业战略定位表现为企业资源配置结构的差异,而企业的资源配置可以影响企业的业务活动及其经营成果,进而对企业避税活动产生影响[16][17]。在企业采用常规经营战略的情况下,企业的经营绩效具有可预测性和稳定性,其经营绩效接近于行业平均绩效水平的概率较大;而当企业采取与行业常规模式不一致的高差异度战略时,企业的经营绩效就会偏离行业的平均水平[18]。结合我国上市公司的股权激励制度和业绩评价状况,企业高管为了稳定增长率,有动机进行纳税筹划和盈余管理,以保持业绩的平稳增长。

企业和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使具有较高战略差异度的企业更有可能从事激进的避税活动。叶康涛等研究发现,企业的战略差异度越高,企业与其利益相关者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越严重[17]。战略差异带来的公司组织架构以及业务活动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使利益相关者难以根据行业其他竞争者的情况和常规思维对企业的经营活动进行准确的评估,进而加剧了信息不对称问题[4][17]。股东与管理层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加剧了两者间的委托代理问题。Chen和Chu以委托代理理论为基础,构建了研究企业避税问题的理论框架[19]。Desai和Dharmapala通过实证研究发现,企业的避税程度与管理层寻租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复杂交易所掩饰的激进避税活动为管理者提供了为自身谋求利益的机会[20]。王亮亮认为利润跨期转移能够节省税收支出、提高公司价值,管理层持股的企业有可能跨期转移利润,且这种“账税差异”显著大于非管理层持股的企业[10]。钟海燕和戚拥军研究发现,终极控股股东的卷入程度越低、两权分离程度越高,企业的避税战略就越激进[21]。王化成等研究发现,大股东的持股比例越高,对企业的监督效应就越强[22]。许敬轩等发现地方政府环境治理程度的增加显著提高了企业的避税程度[23]。在战略差异度高的企业中,股东难以有效地获取有关企业经营活动的相关信息,大股东的监督机制部分失效,管理者有更大的机会利用信息优势,采用激进的避税行动或者投资高风险的项目为自身牟利。

综上所述,采取偏离行业常规的战略模式,增加了业绩的波动性,管理者为实现预期的经营业绩有动机进行激进的避税行为。同时,战略差异带来的信息不对称、组织架构以及业务活动的复杂性,使利益相关者不能根据已有经验和常规思维对企业的经营活动进行准确的评估,这为企业管理者进行激进避税活动提供了空间。由此,本文提出了以下假设:

假设1:企业战略偏离行业传统战略的程度越高,企业的避税行为越激进。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与样本选择

本文以2008~2016年沪深交易所上市的A股公司为研究样本,运用STATA15.0进行数据的分析处理,相关数据均来自CSMAR数据库。因为企业的避税活动相对隐蔽,难以直接使用企业披露的财务信息进行判断,本文使用“账税差异”指标衡量企业税收激进程度。本文对研究样本的初始数据进行了以下筛选:剔除金融行业样本;剔除当年被特别处理的上市公司以及数据存在缺失的样本;剔除实际税率大于1和小于0以及所得税费小于0的异常样本。为了避免极端值的影响,本文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双侧1%的缩尾处理。

(二)模型构建与变量定义

为了检验企业战略差异对其税收激进程度的影响,本文采取如下回归模型:

BTD/DDBTD=a0+a1DS+a2Size+a3ROA+a4Lev+a5Sr+a6Brand+

a7CEO+a8Pay+a9Nature+∑Indu+∑Year+ε

(1)

式(1)中,BTD和DDBTD表示企业的税收激进程度,DS代表企业战略差异度。Size表示期末账面总资产对数,ROA表示资产收益率,Lev表示资产负债率,Sr表示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Brand是公司管理层人数取对数,CEO表示董事长总经理两职合一情况,Pay表示前三位高管薪酬取对数,Nature表示企业性质,Indu和Year代表行业和年份固定效应。

1.战略差异度。本文采用战略差异度指标DS刻画企业采用的竞争战略偏离行业平均水平的程度[16],对该指标的分解和度量过程如下:

分析企业的战略模式,首先需要了解企业在关键业务领域的资源配比情况。因此,本文借鉴已有文献,通过6个关键指标对企业战略进行刻画[18],分别是:(1)销售费用与营业收入的比值,代表广告投入;(2)无形资产净值与营业收入的比值,以衡量研发投入①;(3)固定资产与员工人数的比值,代表资本密集度;(4)管理费用与营业收入的比值,以衡量管理费用的投入;(5)固定资产更新程度(固定资产净值与原值的比值);(6)财务杠杆((长期借款和短期借款总额+应付债券)/权益账面价值)。其中,广告投入、研发投入、固定资产更新程度和资本密集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企业在市场营销、新产品研发和规模扩张等方面的倾向,而管理费用投入和企业财务杠杆则可以反映企业的资金使用情况和费用结构。综上所述,我们采用销售费用、无形资产净值、固定资产更新程度、资本密集度、管理费用投入和企业财务杠杆这6个变量来描述企业的总体竞争战略[17]。

为了进一步衡量企业竞争战略偏离行业平均水平的程度,我们先将样本中各企业的上述6个关键指标减去同期行业内各指标的平均值,然后除以各指标的标准差,并对结果取绝对值。最后,对标准化处理之后的6个指标取算术平均值,得到从多维度反映企业战略差异度的指标DS。战略差异度DS越大,说明企业采用的竞争战略与同期同行业的常规战略差异越大[15][17]。因为计算该指标的数据是基于已披露的财务信息,所以该指标反映的是企业已执行的竞争战略,具有较高的可信度。

2.税收激进程度。为了衡量企业税收激进程度,本文归纳了相关文献的研究方法,将避税指标分为账面现金有效税率和会计―税收差异两大类[11][24]。但刘行和叶康涛研究发现,上市公司普遍存在税收优惠,名义税率各不相同,并且还存在很多税收返还的情况,而有效税率方法并不能解决这些问题[11]。王亮亮认为由于会计准则与企业所得税法对损益项目处理的不同导致了会计利润与税收利润之间存在差异,即“账税差异”[10]。因此,本文采用会计-税收差异指标(BTD)对企业避税程度进行衡量。会计-税收差异指标(BTD)=(税前会计利润-应纳税所得额)/期末总资产,其中,应纳税所得额=(所得税费用-递延所得税费用)/名义所得税率。BTD数值越大,企业的税收激进程度就越高。

为了提高BTD指标的准确性,本文进一步借鉴Desai和Dharmapala的固定残差方法[20],同时采用了不受应计利润影响的会计―税收差异指标(DDBTD)来衡量企业的税收激进程度。具体的计算模型如下:

BTDi,t=αTACCi,t+μi+εi,t

(2)

表1变量定义

式(2)中,TACC(总应计利润)=(净利润-经营产生的净现金流)/总资产;μi代表i公司在样本期间内残差的平均值;εi,t表示t年度残差与公司平均残差μi的偏离度;DDBTD=μi+εi,t表示BTD中不能被应计利润解释的部分。借鉴现有文献,对影响税收激进行为的其他变量进行控制[25],各变量的具体解释和定义详见表1。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本文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从统计结果来看,我国上市公司税收激进程度指标(BTD、DDBTD)的平均值和中位数均为负数,这说明自2008年实施新企业所得税法以来,我国上市公司的税收激进程度整体较低,即税收动机利润推迟行为在上市公司的占比相对较低,多数上市公司业绩考核或市值管理等动机大于节约税收费用的动机,但是仍有一定数量的公司采取较为激进的避税行为。战略差异度(DS)的平均值为0.54,说明样本中上市公司经营战略偏离行业常规模式的程度较高,反映出在复杂多变的经营环境中,部分企业突破行业传统,积极探索新的发展战略。然而,当前中国经济面临“三期叠加”的压力,企业外部约束明显增强,需要在执行高差异度的战略与聚焦主业上保持平衡,打造核心竞争力。此外,样本中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较高,平均值达到了21.8%,符合我国股权相对集中的现状,但是大股东通过高持股比例究竟发挥“监督效应”还是“掏空效应”还有待进一步检验。

表2描述性统计

(二)回归结果分析

表3中第(1)~(2)列报告了战略差异度对企业税收激进程度的影响,回归结果显示:战略差异度(DS)对税收激进程度(BTD、DDBTD)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005和0.002,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战略差异对税收激进程度产生了显著影响。具体来说,企业战略偏离传统战略的程度越高,其业绩的不确定性越大,企业会出现非正常状态的经营结果,而在高差异度战略下,经营的复杂性为企业避税提供了掩饰和操作空间。换言之,企业战略偏离行业传统战略程度越高,企业采取的避税行为就越激进,假设1得到了验证。面对复杂多变的经营环境,企业战略成为决定企业发展的一项关键因素,管理者制定企业战略不仅聚焦当下的竞争,还要洞察未来的趋势和机会。战略的实施不仅影响企业经营成果,也会对财务活动如税收激进行为产生影响。根据本文使用的“账税差异”衡量方法,这种税收激进表现为利润推迟,可以理解为当企业采取差异化战略时,更倾向于推迟利润来避税以节约当期现金流用于其他用途,如多元化投资等。回归结果还反映出企业杠杆水平(Lev)越高,避税行为越激进,这与相关研究发现负债具有税盾效应的结论相一致。第一大股东持股(Sr)与避税行为至少在5%的水平上负相关,即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越高,企业进行激进避税的概率越低,说明大股东在企业避税方面发挥了监督作用。在高管激励与税收激进方面,研究结果显示高管薪酬(Pay)与避税变量显著负相关,即高管激励程度越高,其进行避税的概率越低。这反映出有效契约理论在我国上市公司具有一定的适用性,对高管的有效激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其自利行为和寻租动机。此外,CEO与董事长两职兼任时,税收激进倾向下降。在企业产权性质方面,国有企业(Nature)与避税激进(BTD)显著正相关,即相对于非国有企业,国有企业承受的业绩压力相对较小,通过推迟利润进行避税的倾向更高。

表3主检验和稳健性检验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显著;括号内的数字表示t值。下表同。

(三)稳健性检验

本文在衡量战略差异度指标时,用销售费用和无形资产净值替代广告费用和研发费用,但这种替代可能存在一定误差。为此,本文参考相关文献进行战略差异度指标的替换[16][17],剔除了广告宣传投入和研发投入这2个维度,以其余4个战略维度(资本密集度、固定资产更新程度、经营费用率和财务杠杆)为基础构建4维度战略差异度指标DS4,重新验证假设1。回归结果如表3中第(3)列和第(4)列所示,剔除广告费用和研发费用后,战略差异对避税程度的影响系数均为0.003,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企业战略偏离行业传统战略的程度越高,业绩波动性越强,管理者越有可能为实现预期的经营业绩实施激进的避税活动,本文的研究结论依旧成立。

五、进一步分析

(一)公司业绩的影响

公司业绩会影响管理层进行税收规避的动机,当公司业绩较差时,管理层倾向于通过税收规避活动减少税收费用,节省现金流,由此可以预期战略差异度与税收规避的正向关系在公司业绩较差时更加显著。参考相关文献,本文用滞后一期的ROA将样本分为公司业绩好和业绩差两组进行回归[26]。从表4中可以看出,在公司业绩差的情况下,战略差异度(DS)与企业税收激进程度(BTD、DDBTD)的正相关关系显著;而在公司业绩好的情况下,企业税收激进程度与战略差异度的关系不显著。由于企业的战略偏离了常规模式,受不同商业模式、行业周期等因素的影响更大,进而产生一定的业绩波动,尤其是在采用高差异化战略时,企业在追求竞争优势的同时,也加大了经营风险。避税能减少企业的税收费用和现金支出,改善财务报表中的业绩和现金流状况,因而管理层为了稳定增长率,有动机在公司业绩较差时进行纳税筹划。

(二)信息透明度的影响

战略差异可能产生信息不对称问题,本部分进一步将信息透明度纳入分组检验,观察战略差异度对企业避税行为的影响是否存在差异。根据修正琼斯模型计算得出的盈余管理结果将样本分为信息透明度高低两组分别进行回归(结果见表5),较低的信息透明度意味着较高的信息不对称程度。结果显示,在信息透明度较高的情况下,战略差异度(DS)与税收激进程度(BTD、DDBTD)之间无显著关系;而在信息透明度低的情况下,战略差异度(DS)对税收激进程度(BTD、DDBTD)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008和0.003,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信息不对称会降低企业会计信息含量,导致利益相关者难以了解企业的真实情况,给管理层的避税行为提供了空间,即战略差异带来的信息不对称问题,会使企业有更大概率从事激进的避税活动。结合表5的研究结果可知,当信息透明度较低时,采用非常规战略的企业更有可能利用信息不对称来掩饰企业真实情况,进行激进的避税活动。

表4战略差异、公司业绩与税收激进程度

表5战略差异、信息透明度与税收激进程度

(三)大股东监督效应的影响

大股东监督作为一种公司治理机制,可以有效缓解股东与管理层之间的代理问题。本文以大股东持股比例的高低作为大股东监督效应强弱的分组依据[22],表6报告了战略差异度对企业税收激进程度的影响在大股东监督效应强和大股东监督效应弱的企业中的差异。在大股东监督效应强的企业中,战略差异度(DS)与BTD无显著关联,与DDBTD仅在10%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在大股东监督效应较强时,可以抑制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减少管理层攫取私利的动机与空间,进而削弱战略差异与企业避税活动之间的正向联系。而在大股东监督效应弱的企业中,战略差异度(DS)对税收激进程度(BTD、DDBTD)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01和0.002,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可以初步证实:大股东监督效应较弱时,战略差异度高的企业更易诱发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加剧企业税收激进程度。我国企业对高管的激励相对不足,由此导致管理层和股东间的委托代理矛盾更为突出,如果大股东监督机制失效,管理层更有可能采用激进的避税活动增加现金流,提高短期绩效,以提高自身的待遇水平。

六、拓展性检验

本文的解释变量DS表示企业的竞争战略偏离行业平均水平的情况,但没有区分所选战略是进攻型战略还是防御型战略,因此,下文结合战略差异的方向展开进一步的讨论。参考相关文献的衡量方法[15][27],本文用6个指标构建离散变量来度量公司战略,分别是公司创新(研发支出/销售收入)、生产服务效率(员工人数/销售收入)、公司成长性(销售收入历史增长率)、市场扩张((销售费用+管理费用)/销售收入)、组织稳定性(员工人数波动性)以及资本密度(固定资产占总资产的比重)。本文将上述6个指标取过去5年的平均值。对于公司创新、生产服务效率、公司成长性、市场扩张、组织稳定性5个变量,其值越大说明公司战略越具有扩张性,将“年度—行业”样本平均分为5组,最小的组赋值为0,以此类推,最大的组赋值为4;而对资本密度的分组方式相反,即最小的组赋值为4,最大的组赋值为0。对于每一个“公司—年度”样本,将6个指标的分组得分相加,得到取值范围在0~24分之间的测度变量STRA。STRA值大于等于18意味着企业采用进攻型战略(Strattack),STRA值小于等于6意味着公司采用防御型战略(Strdefend)。

表7报告了进攻型战略(Strattack)和防御型战略(Strdefend)对企业税收激进程度的影响,实证结果显示,进攻型战略(Strattack)的系数为正,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即进攻型战略能够显著增加企业税收激进程度,而防御型战略在一定程度上会抑制企业避税活动。

表6战略差异、大股东监督效应与税收激进程度

表7进攻型战略、防御型战略与企业税收激进程度

七、结论与启示

本文采用2008~2016年A股上市公司数据,实证检验企业战略差异度对税收激进程度的影响,研究发现:(1)企业采取的战略偏离行业传统战略的程度越高,企业避税行为越激进;(2)当企业经营绩效较差、信息透明度较低以及大股东监督效应较弱时,企业战略差异度与税收激进程度之间的正相关关系更加明显;(3)不同战略类型对企业避税活动的影响存在差异,进攻型的企业战略显著增加了企业税收激进程度。本文从战略差异的角度研究企业纳税筹划的激进程度,并通过“账税差异”进行检验,拓展了企业战略与税收激进问题的研究视角,并结合信息环境、公司治理等因素的作用机理进行综合考察,丰富了企业战略定位与避税活动的研究。

本文研究结论为投资者监督企业避税活动、降低管理层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以及企业所有者选择合适的企业战略提供了参考,并对相关部门的税收监管工作具有启发意义。战略定位对企业避税行为的选择具有很大的影响,因此,企业需要根据自身实际情况选择恰当的竞争战略,并通过完善公司治理结构,确定合理的税收筹划举措,在节省税费支出的同时降低税收风险,减少基于管理层自利动机的避税活动,达到避税成本与收益的平衡。具体而言,企业需要制定合理的高管激励计划和业绩评价体系以降低管理层进行盈余管理的动机;完善企业内部治理机制,提高信息披露的质量,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通过提高大股东的监督作用以实现对税收筹划行为的适当安排。投资者在阅读上市公司披露的信息时,应充分考虑企业战略这一非财务信息对企业经营成果、现金流量以及企业价值可能产生的影响。对于税收执法部门而言,本文的研究结论为其履行职责提供了一定的参考,在国税和地税征管体制改革的背景下,税务机关要优化纳税服务,提高监管强度,重点关注那些战略偏离行业传统战略较大的企业;在对采取高差异化战略的企业进行监管时,应对账税差异的处理进行审慎核查,提升税收征管的效率和税收资源配置的能力。

注释:

①财政部于2018年6月15日发布了《关于修订印发2018年度一般企业财务报表格式的通知》(财会〔2018〕15号),从“管理费用”项目中分拆“研发费用”项目,本文样本期间执行原报表格式要求,无法将企业进行研究与开发过程中发生的费用化支出从管理费用中单独分拆,因此我们使用无形资产净值计算该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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