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雷
秋高气爽,稻熟蟹肥。
辽河油田欢喜嶺采油厂的集市上,清一色的河蟹档口,都标记着“野生”二字,蟹笼里的河蟹仿佛都在睡午觉,一动不动。
“哪里是野生的,都是养殖的。”李锦华补充道,说野生也没错,野外生长,人工养殖。现在的欢喜岭,想吃到地道的野生蟹比较难,倒回至40多年前,这里的野生蟹管饱。
1976年,欢喜岭采油厂正式建厂,这片荒凉的盐碱沼泽和芦苇荡迎来了全国各地奔赴至此的石油工人,他们扎起了帐篷,安顿下来。李锦华从有记忆时起,帐篷就是她的家,一家人挤在一座帐篷内,一块挂着的布,将帐篷隔成了两个房间,风一吹过,呼呼作响,真是“常伴雨而眠,时携风入梦”。现在想想还觉得很是诗意呢。
最美好的还属秋天。常常睡到半夜,会突然被帐篷里窸窣的声音吵醒,拧开灯一看,好家伙,五六个大河蟹正张开蟹螯霸气横行,原来是美食自动送上门了,李锦华一家免不了大快朵颐一番。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螃蟹时,李锦华最喜欢听父亲李春财讲述当年的辽油会战:石油工人夜以继日地忘我劳作,从一无所有到建起年产原油百万吨的欢喜岭采油厂……每每至此,父亲的脸上写满了骄傲。
其实年幼的李锦华对父亲所讲所述并不理解,但她却记住了父亲反复强调的故事结局——你是油田子弟,将来也要到油田工作。李锦华也正如父亲所言,在油田幼儿园和油田小学度过童年,然后从油田中学到油田技校,最后被分配到当初的地方,油田幼儿园。
好似画了一个圆,欢喜岭采油厂是圆心,起笔和落定重叠在一起,李锦华不仅画出了父亲,也画出了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欢喜岭采油厂大院相伴而生,即便远离市区,学校、医院、银行、商店、剧场……拥有了城市里的一切,却没有城市里的浮躁和喧嚣,一切如它的名字一样,欢欢喜喜,随意安然。
白天的欢喜岭,寂静无声,街道上、小区里几乎见不到行人,可到了晚上,工人下班回到家,幸福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华灯初上,人们三三两两漫步在大院里的广场和街道之间,时而光顾路边的商铺小店,有趣的是店老板是油田工人,顾客也是油田工人。还有街道一角的烧烤摊,下了班的钳工工装还没脱,就支起炉子站在路边烤起串来,不用吆喝,顾客闻香自来。顾客当然也是油田工人,他们忙碌了一天,下班后结伴来到这里,三五成桌,一瓶啤酒就着一把滋滋冒油的烤串,聊着熟悉的工厂和车间,结账时摊主爽快,10元以内都成了该抹掉的零头,“谁让咱是工友呢”,一阵笑声拂过。这样的情景还在理发店、小饭馆等处上演,浮躁与利益好似与此隔绝,日子在这里被过成了世外桃源。
“不变应万变,真的很难得。”在20世纪90年代掀起的改革浪潮中,大多企业办社会的结果是企业卸下包袱、轻装上阵,学校、医院等单位,有的融入当地,有的悄悄转变,还有的随企业的搬离而默默消失。但在欢喜岭采油厂,改革虽已发生,但生活仍风平浪静,对于工作、居住在这里的油田职工而言,医院还是那个医院,学校仍是那个学校,烧烤摊上依旧是10多年前身穿工装的钳工……一切如旧,欢欢喜喜,随意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