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延焱 泽玉
(1,2.西藏民族大学,陕西咸阳712082)
改则县位于西藏高原的西北部,是西藏羌塘高原的组成部分。全县海拔多在4500 米以上,北部一些地区海拔在5000 米。在县境的四周,耸立着一些高山,如北面的昆仑山、乌斯腾塔格山,东面的马尔岗木山等。在这些山中不少山峰海拔超过6000 米,有的终年积雪。全县内地表起伏不大,但从最高点乌斯腾塔格山(海拔为6878 米)的冰峰与最低点洞措湖(海拔4394 米)的水面相比,高差为2484 米。
巨大的海拔高度,远离海洋,深居内陆腹地的地理位置,使改则县的气候具有明显的大陆性特色—寒冷、干旱、日照长、辐射强、大风多。改则县河流短小,且多是时令河,均属内流水系,主要河流从北到南有拉水河、淡水河、托和平河、百泉河、泉水河、九泉河、乌孜藏布、都古尔藏布、米巴藏布、扒青藏布、香拉曲、罗仁藏布、惹多藏布、紫美仁藏布等。这些河流均注入附近的湖泊。主要的湖泊有七十多个,这些湖泊大约形成于第三纪,湖泊多是咸水湖。由于气候严寒、干旱,生态环境恶劣,植被以草原和荒漠草原为主,为适应土壤,多数植被的植株都比较矮小,植被覆盖率也低。
民主改革前,改则境内(含措勤)有大小32 个部落,人口约11000 人。其中,改则本、帮巴部落、色果部落最大,其余部落都比较小,与三大部落有一定的依附关系。在部落时期,由于受相互之间的利益关系和交通闭塞、信息不畅等原因的制约,部落之间的相互交往非常少,各自有不同的方言、风俗习惯和管理方法,各部落之间形成了其独特的部落文化。此次岩画调查的地点主要为改则县麻米乡和先遣乡,这三大部落中的改则本和色果部落曾经在此生活。
在改则县辖境内部落形成之初,部落之间由于草场、土地的矛盾,经常发生争斗,互相仇视。此后,随着各自草场、土地被官方确认,部落之间在各自范围内活动,互不往来,但边界纠纷仍然不断。部落中后期,随着盐粮交换等经济活动的开展,部落之间开始有一定的来往。但部落之间通婚的较少。在大部落改则、帮巴、色果之间,上层往来甚少,民间往来也局限于交界地区。小部落之间往来较多,也通婚。由于部落之间交往少,各部落之间的方言差异很大。在部落时期,各部落成员间说话,彼此听不懂。帮巴部落方言来源于昌都方言,而改则本方言则系青海藏语方言体系,色果方言则自成一体,各不相同。
改则本部落境域包括今改则镇、察布乡、古姆乡、先遣乡,面积最大。色果部落境域在今麻米乡、物玛乡。
苯教是阿里藏族先民在原始自然崇拜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亦称苯波教或黑教,是西藏本土宗教。从“门都尔”遗址及门人葬俗等印证,在古象雄时期,改则境内居住的“门人”信仰苯教。改则县境内流传的藏传佛教教派主要有格鲁派、噶举派、宁玛派三种教派。①
改则县地处青藏高原西北部,藏北(羌塘)高原腹地。东经81°59′—86°00′,北纬31°30′~35°40′。东与那曲地区的尼玛县相交界;南与日喀则地区的仲巴县及阿里地区的措勤县毗邻;西与革吉县、日土县(同属阿里地区)接壤;北靠昆仑山,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相接。东西长450 公里,南北宽670 公里,总面积13.5 万平方公里。
笔者一行数人,自2017 年8 月间,对于西藏改则岩画进行了实地考察,大致弄清了改则县辖境内的岩画分布情况。下面,将按照我们田野调查的顺序,将目前西藏改则县辖境内的岩画留存情况,选取有代表性的岩画图例,进行一个简单的梳理。
此次在西藏改则县进行的岩画田野调查工作,我们首先调查了改则县麻米乡和先遣乡的三个岩画点(见图1⑤),它们分别是麻米乡那木切岩画点,发现了2 组岩画;先遣乡热加索康岩画点(也叫做日杰岩画点),发现了约90 组岩画;那日松巴岩画点(以前命名为先遣岩画点),发现了约13 组岩画。
改则岩画位于西藏阿里地区的东部,是走出日土进入羌塘草原的一个中介点,在地理位置上有着特殊的地位;改则岩画位于藏西往藏北的交通要道上,使得岩画也显示出藏西与藏北两大岩画系统的中间色彩和双重性;改则岩画作为西藏西部的岩画代表之一,也体现出日土以外的一种区域性风格。
西藏改则岩画,在西藏整体岩画系统中所占的地位是十分重要的。基于上述理由,对于西藏改则岩画进行图像分析,是十分必要的。
图1.
改则县的3 个岩画点共计105 组岩画。其中,麻米乡分布有1 个岩画点,那木切岩画点共计2 组岩画。先遣乡分布有2 个岩画点,那日松巴岩画点有13 组岩画;热加索康岩画点有90 组岩画。其中,热加索康岩画代表了典型的改则地区岩画的特征。见下列表1 的数据统计分析。
那木切岩画点,位于改则县西南部的麻米乡,岗底斯山脉以北,昆仑山脉以南,藏北高原的南部边沿。西与革吉县相连、东接洞措乡、北靠改则镇、南接仲巴县,总面积约为1.2 万平方公里,平均海拔4500 米,乡政府所在地距改则县城90 公里。
那木切岩画点在麻米乡那木切村的一座海拔约4600 米处的山腰上,东南方约300 米是拉果措(见图2)。
热加索康岩画点,位于改则县西北部的先遣乡,东邻察布乡玛姆卓村,南接物玛乡的萨玛龙村,西接革吉县盐湖乡、北部与新疆于田县交界。乡驻地距改则县城140 公里,海拔4553 多米,总面积约为2.6 万平方公里。
热加索康岩画点,在距先遣乡那日松巴村西北约500 米海拔约4700 的热加索康山上。岩画大多集中在山腰,均为地表大石(见图3)。
那日松巴画点,在先遣乡那日松巴村海拔约4700 的热加索康(山)北面岩画主要分布在山脚下干涸的河道两侧,山体上基本没有发现岩画,只发现有若干处六字真言(见图4)。
图2.
表1 图像类型统计表②
类型 细化 那木切点 那日松巴点 热加索康点 总数牦牛 12 21 252 285羊0 0 62 62动物 马 0 2 45 47鸟1 0 6 7鹿0 0 1 1单体 0 0 16 16人物 骑射 10 1 104 115戴尖帽 0 0 1 1植物 0 2 3 5自然 太阳 0 5 13 18月亮 0 2 11 13雍仲符号 0 3 7 10宗教 佛塔 0 3 0 3莲花 0 1 0 1
有关西藏改则县岩画的保护,是个大问题。西藏岩画的大发现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21世纪初,西藏高原的岩画点几乎遍及了整个西藏高原。在大量的岩画点发现的同时,岩画的自然腐蚀和人为破坏也成为岩画研究必须面对的问题。
一般来说,越是离人类居住距离近的岩画点,岩画破坏就越严重。而那些远离人类的岩画,除了无法避免的自然毁坏之外,基本上保存着原来面貌。对于本次保护调查的岩画点来说,因为当地百姓对神山圣湖的信仰,岩画往往得到了比较好的保护。如本次考察的热加索康神山的岩画点,就坐落在那日松巴村附近,但在考察的过程中,除了受邀作为向导的村长,没有在山中遇到一个老百姓,这也许是岩画被完整地保存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但众所周知,除去人为破坏,自然腐蚀比如岩面脱落和岩石断裂也是威胁岩画保护的重要因素(见图5,见图6)。
图3.
图4.
早在远古时期,人类就开始创造比自身更加伟大、生命力更加长久的事物,这些创造让人们摆脱了日常的琐碎与烦躁,感受到做人的意义,也推进了文明的演化,促进了人类的认知革命。一切世界的文明遗存,他们不仅仅是以遗迹的形态在和当下的我们对话,他们也是在告诉我们,这是人类先祖生活过的土地,是他们建设的家园中的美好事物,是他们对世界的探索、认知和评判,是人类将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的重要物证。
西藏的岩画是藏民族文明早期阶段高原人表达自我、传播对现实世界看法的最重要的媒介和证据,是西藏媒介生态的最初行迹和可视化形态,在西藏史前的视觉传播领域中保持着垄断地位。③改则的岩画记录了当地先民古代社会生活的主要方面,尤其是畜牧和狩猎的场景。对于岩画的解读,可以让现代人了解岩画所承载的古代文化,认识古代人类如何创造艺术和传播知识。
图5.
图6.
国外有关西藏岩画的研究始于19 世纪末20 世纪初。德国考古学家弗兰克在今属印度的拉达克等地区进行考古调查期间,即发现了一些古代岩画。意大利的杜齐教授在他的著作也多次提到了他在拉达克、西部阿里、后藏和藏东地区的岩画发现。之后,研究欧亚草原演化的学者们发现,藏西日土岩画与早年弗兰克在拉达克发现的岩画风格相当接近,而这种风格可能是在公元前1000 年流行于欧亚大草原的游牧部落的重要风格。杜齐教授也指出,青藏高原可可西里地区在远古时期曾是欧亚大陆桥之一,也是高原与外界交往的主要通道。众多的岩画图像也为以上结论提供了极好的证明。
人类的文化构建着我们共同记忆,文化间的熟悉性与相似性也让文化之间传递着吸引力。中华文化是多元文化的集合体,不同区域、不同时代的文明形态和文化特征的研究是对历史的丰富,也是对文化的加强。岩画存在历史的时空中,是我们研究古代文明、古代艺术、原始宗教的宝库,也是我们研究古代民族和区域交往的对象。
对比当前,西方文明仍是世界占主导地位的文明形态,在阐述人类文明发展史时,学术的语言依然是以西方为中心,在岩画的研究上亦是如此。西方国家的学者擅长用探寻“文化根源”的方式展开文明和民族主义起源的论述,在研究的话语外也往往隐藏着复杂的权力与力量。在我们的岩画研究体系中,不仅仅要关注较为著名的宁夏贺兰山岩画、广西花山岩画,也要多研究包括西藏在内的其他省份和地区的岩画遗存,也许这样,我们才可以从文明的起源上有可述的更多话语。
对于西藏改则县的岩画而言,其研究并传播的意义,不言自明。不论对于物质与精神的交往,还是多元文化的交流,都有重要意义。
在漫长的人类演进历史中,西藏人民的先祖从距今3000 年左右就开始在岩石上或凿刻或涂绘出了人物、动物、植物和日月等生动的形象,神灵崇拜、放牧狩猎以及战争演武的社会生活。他们的行为是超越了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外的创造,忠实记录了他们所处的世界。
西藏岩画所表现的内容与当时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是史前高原地区的宗教艺术文化和生产生活方式的具体体现。这些现象反映出西藏岩画既是当时高原人民物质生活的反映也是人民精神生活的侧写。这种精神和物质交往总是交织在一起,互为彼此的。
隔着3000 年的光阴,西藏的先民用他们涂刻在石头、洞穴中的岩画向我们招手。21 世纪的今天,在文化的延展中,沿袭或创造着不同的符号。社会求新求变的气质未曾改变过,艺术作为文明的基石,始终需要多元、厚重的元素。
富含象征意义的西藏岩画是远古人类自我意识或社会意识的表达。在多元文化共存的当下,古人创造性的表达对当下依然富有深远意义,它提供的灵感可以丰富我们世界的艺术元素,让一座城市、一个地域拥有更深的文化底蕴,甚至可以将此转化为具有市场价值的传播内容,贺兰山岩画的保护区已有了成功的实践。西藏岩画也是古代先民留给我们的艺术珍品,是今天艺术创造和文化传播的源泉。
西藏岩画保护工作需要当地民众、文保人员和政策法规三方面的助力。首先,要加强普通民众的文化知识和法律观念;其次,努力在县级及以下的文化单位培养专业的工作人员专门负责此事;最后,要进一步建立和完善相关的法规条例。只有如此,岩画保护工作才能不只是留在文件和报告上。④
在西藏文化的研究上,西方社会往往将目光集聚在现代化进程中传统文化的变革、消失上,有意忽略我们在文化遗产保护上的作为。虽然无需过度在意西方社会,时时证明我们做了什么,但是,有价值、有意义的研究还是应该有序推进。一旦我们有了更强的话语权,届时不仅可以依靠经济实力说话,也可以依靠文化软实力发言。
注 释:
①参阅西藏自治区改则县志办编撰的《改则县志》(2016 年)上之相关内容。
②可参阅张晓霞,罗延焱,郭晓云著《西藏改则县的田野调查》(载《内蒙古艺术学院学报》2018 年第1 期)一文之统计数据。
③参阅郭毅著《论西藏岩画的媒介生态学意义》(载《兰州学刊》2009 年第1 期)之详述。
④参阅苏胜著《新媒体时代的岩画保护》(载《中国文化报》2015 年12 月20 第一版)之详述。
⑤图1,本课题组在西藏改则县岩画调查地点。图片来源于网络http://map.ps123.net/china/7484.html。
图2,那木切岩画点Y2。拍摄时间:2017 年8 月18日下午。拍摄地点:西藏改则县麻米乡那木切村。拍摄者:西藏民族大学副教授罗延焱。
图3,热加索康岩画点Y68。拍摄时间:2017 年8 月24 日下午。拍摄地点:西藏改则县先遣乡那日松巴村。拍摄者: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张晓霞。
图4,那日松巴岩岩画点Y9。拍摄时间:2017 年8 月23 日下午。拍摄地点:西藏改则县先遣乡那日松巴村。拍摄者: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张晓霞。
图5,热加索康Y31 岩面脱落。拍摄时间:2017 年8月20 日下午。拍摄地点:西藏改则县先遣乡那日松巴村。拍摄者:中央民族大学硕士郭晓云。
图6,那日松巴岩岩画点Y3 岩石断裂。拍摄时间:2017 年8 月23 日下午。拍摄地点:西藏改则县先遣乡那日松巴村。拍摄者: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张晓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