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类纪录片如何以“参与感”体现人文关怀
——以《人间世》(第二季)为例

2019-11-29 15:10高泽宇
科技传播 2019年13期
关键词:骨癌全知摄制组

蒋 捷,高泽宇

《人间世》第二季在2019年新年面世,除了展现医生、患者面对疾病的态度外,更致力于发掘“人性之光”,体现出更为浓厚的人文关怀。笔者认为,贯穿全片的“参与感”是其具有人文关怀的主要原因之一。“参与”既是摄制组在拍摄时对医患处境的参与观察,也是在叙事时采用“内视角”的叙事方法,也是宣发时对摄制组“参与”感受的着重展现。

1 拍摄:在医院参与观察的一年半

参与观察法由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首创,它要求研究者融入被研究者的群体,理解其中的文化逻辑。在纪录片的拍摄中,参与观察法则要求拍摄者进入被拍摄者的社会生活,取得被拍摄者的信任后,利用影像的方法表现其文化与行为逻辑。《人间世》第二季借鉴了参与观察式的记录方法,用一年半时间,蹲守在医院,与病人、医生近距离接触拍摄。在参与观察的过程中,摄制组选定的观察视角是以医护人员的视角,摄制组成员穿上白大褂,跟随医护人员进出手术室、像医护人员一样守护病人。视角选定后,摄制组从医院情景“局内人”的角度出发,将医院内的活动情景和场景作为基础,灵活地从该场景中获取第一手资料,并与所拍摄的对象建立和维持关系。

作为医院的“局内人”,摄制组获得了许多“局外人”无法获取的真实的、深度的信息。在医疗纪录片领域,专业的医学知识是大众了解医院真实情况一个壁垒,极少有机会与医护人员、患者进行长期接触是大众作为“局外人”的另一个壁垒。而摄制组通过参与观察法,用局内人的身份进驻医院观察,并且普及相关的医学专业知识,消除了这两个壁垒。第二集分集导演李闻在上海仁济医院危重孕产妇会诊抢救中心拍摄期间,通过跟随林建华主任旁听门诊补习专业知识,并将其转换为通俗易懂的比喻作为纪录片解说词。

摄制组还通过进驻医院,对患者、医生的近距离、长时间观察,拍摄了200多个鲜活个案,他们中有骨癌儿童、有面对生死抉择的孕妇,有尘肺病人、精神病人,有与癌症作斗争的大学教师、儿科ICU的医生……摄制组与他们对话,拍摄他们的故事,展现他们内心感受。被摄对象大多与摄制组相处了一年半,彼此早已建立了信任,这种信任使得被摄者克服面对镜头的紧张,充分接纳摄制组。尘肺病人廖连和进行肺部移植手术时,老伴面对镜头加油鼓劲:“赌赢就赢,赌输就输!”那是深夜,只有摄制组的摄像仲崇瑞陪在身边。老太太对仲崇瑞说:“孩子,如果今天你不在这儿,我都没有精神支柱,还好你陪着奶奶。”这种信任能通过摄制组传递给观众,使观众看到更加真实、完整的纪录片。如同第一集《烟花》的分集导演谢抒豪所言,“我能理解他们,逻辑我说不清,但我知道下一步他们会做什么。”这样的理解并不是凭空产生,而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相处、观察。

摄制组在观察时,不做“墙壁上的苍蝇”,而是参与到被摄者的生活中来。第一集《烟花》中,摄制组陪着骨癌儿童患者打游戏,小朋友跟摄影师开玩笑:“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摄影师拍别人的时候,还在旁边唠嗑的,知道吗?”正是这一年半的参与观察,摄制组对病人、医生有了全面立体的理解,将他们看作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标签式的拍摄对象来相处,也将这种人本理念传递给了观众。

2 叙事中的“我们”与“他们”

法国结构主义批评家热奈特认为“叙述必然要以某个人物的眼光和角度展开,结构上的视角是调节叙述信息和距离的重要手段。”由此区分出三种叙事视角,全知视角、有限视角(也称内视角)与外视角。在传统的电视专题片中,叙述者(一般而言以旁白的形式体现)往往处于故事之外,这样能更为客观全面地介绍信息,观众对于片中人物的认知则被更多的引导到全知视角上来,与片中人物的距离较远。这就是无固定视角全知叙述的零聚焦模式。《人间世》(第二季)中,第二集讲述危重孕产妇的《生日》就是这样的全知视角。在《生日》中,解说从旁观者的角度全面叙述,既描绘危重孕产妇选择搏命生育的心理,“她今年已经38岁了,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但林琴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儿子。”也讲述医生对于这类患者的看法,做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平衡,将“要不要冒险搏命生子”的思考留给观众。这种全知视角的零聚焦模式在讨论重大社会问题时,往往能更为客观、全面,达到新闻界所追求的“平衡”。

外视角即叙述者叙述比人物所知的更少。第五集《抗癌之路》中,叙述者不知道癌症患者闫宏微的癌细胞究竟是阳性还是阴性的,需要观众一层层拨开迷雾,通过事件的发展获取信息,拼凑成完整的故事。

另外一种有限视角是从片中人物的角度进行叙述,叙述者仅知道某位人物所知道的情况。这类叙述容易让读者直接感受聚焦人物的特定个性与心理,更为“设身处地”地想聚焦人物所想。第一集《烟花》讲述骨癌儿童患者,由片中主人公之一、13岁的骨癌患者杜可萌用家乡方言进行解说。“我叫杜可萌,今年13岁,他(王松茗)经历着的这一切,我都经历过。我们得了一种病,叫做恶性骨肿瘤。”在开篇,杜克萌交代清楚自己的身份,念着节目组事先准备好的解说词。这样一来,叙述者的声音与充当叙述视角的眼光区分开,叙述声音存在于故事外的叙述者,而叙事眼光则来自故事内的聚焦人物。从杜可萌的眼光来看,“我们”是与骨癌作斗争的儿童,父母、医生、摄制组则是相对于“我们”的“他们”。通过在成片中儿童与摄制组成员一一握手送别的镜头,展现摄制组与骨癌儿童成为了同一战线的朋友,这相较于传统纪录片隐藏拍摄人员以营造身临其境感的做法更为真实自然。第八集的解说者就是故事的主角,一位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的儿科医生朱月钮。救死扶伤的满足感、对家人的亏欠与行业的困境通过她的经历一一展现在观众面前,而画外音能够从她的角度补充她的一些做法,有利于立体地塑造这一角色。摄制组跟拍了她在进入ICU前对一位患者不耐烦地解释:“这不是你的问题,我现在没空跟你讲这个事,我现在里面有个病人要死了。”画外音随即补充了她这样做的原因:“因为要抢救病人,我当时比较着急。但因为这句话,这位家长去医务处投诉了。”爱奇艺平台的实时弹幕中,观众纷纷表示:“医生真不容易啊。”“患者也不容易,但是医生去救人要紧啊。”正是这种第一人称主人公叙事视角,使观众有着直接而强烈的情感代入。

在讲述医患矛盾的第四集《命运交响曲》中,总导演秦博即是叙事者,担任旁白的角色,也是片中人物之一,能够推动故事进展。在讲述一次医闹事件时,画外音讲述:“这个人还说,之前就是我(秦博)说的要给他们钱。”接着,影片中展现了现场情况。医生:“你说的哪个孙医生?哪有孙医生?”患者:“那你录像调出来我指认!”摄制组:“沈老师,沈老师,他以为秦博就是那个医生!”医生(大呼):“要死了,是秦博啊。”摄制组:“那天跟你说话的,是我们电视台的,电视台的。”观众很容易代入秦博的角色,对此事感到啼笑皆非。第七集《往事只能回味》的解说者是影片中阿兹海默病人的医生之一,用解说词和她对病人的访谈串联起故事的线索,也能表达出对病人家属的理解与关爱。总导演的亲自解说和阿兹海默病人医生的讲述,都是内视角中的当事人叙事视角。

在这三种视角中,内视角往往能够使观众参与到片中人物的内心世界中来,更能体现出对片中人物的深切关怀,因此第二季相较第一季而言更为频繁地使用内视角,这是节目组对人文关怀理念进行深入思考后的表现。

总导演秦博在杀青时这样说:“如果观众发现,第二季中,这些生离死别的时刻镜头在颤抖。请原谅,那是因为站在摄像机后的编导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是的,一同面对生死的,不仅是病人、医生和家属,更是摄制组和观众——所有有血有肉的人。

正是因为在前期拍摄、后期制作与宣发中,将摄制组与患者的相处看作人与人的相处,而不是摄像机或是“墙壁上的苍蝇”与人的相处,并且展现在影片中、表现在幕后的宣传中,因此第二季有了浓厚的人文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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