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恩格斯关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新认识及其当代价值

【摘 要】 19世纪70年代至90年代，以英国、法国、德国、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出现电动科技驱动的第二次产业革命，社会生产力的大幅度提高促使生产方式发生了一系列新的变化，并由此引发了生产关系和社会结构的新变革，即在个体资本所有制基础上产生了集体资本所有制;资本的所有权和经营权开始分离;社会出现控制企业经营权的职业经理人阶层，一定程度上缓和了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直接对立关系。于此相适应，个别资产阶级国家开始注意社会保障制度建设，并扩大选举参与的范围。恩格斯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些变化及其影响，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具有一定的自我调节能力”，在坚持暴力革命的同时提出利用议会斗争的新手段。

【关键词】 恩格斯 资本主义新变化 所有制 劳资关系 分配关系 当代价值

一、晚年恩格斯所处的时代背景以及资本主义经济的新发展

（一）电动科技革命的出现

自马克思1883年去世至1895年恩格斯去世的12年间，恩格斯在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基础上对于资本主义世界的新变化做了一系列在如今看来也丝毫不过时的分析和判断，这一时期是资本主义世界向第二阶段的进发时期，“电”的发明与运用使“行将就木”的资本主义被注入了一剂强心剂，正如恩格斯所说：“1847年危机以后的工商业复苏，是新的工业时代的开端。”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如英国法国与后发资本主义国家如德国美国进行了第二次工业革命，这不仅使得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生产要素实现了集中，更使得世界市场在资本的分配下完成了基本划分，殖民地的急速增长与划分即是最好的例证。恩格斯对这一阶段的资本主义出现的新情况进行的科学分析与判断，对现在“正处于一个孕育着新的科学技术革命的前夜的发展阶段”[1]的现代世界来说仍然具有不可忽视的启迪意义。

（二）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发展

19世纪后半叶，资本主义国家正在经历一场深刻的生产变革，以“电”的发明与运用为开端，第二次工业革命悄悄拉开了帷幕。晚年的恩格斯正处于这一变革的开始阶段，这时候的资本主义生产正处于狂飙猛进时期，恩格斯以他特有的睿智眼光与洞察力揭示了這一现象背后蕴含的深刻含义，他在1883年致爱·伯恩斯坦的信中写到：“菲勒克就电工技术革命掀起了一阵喧嚷，缺丝毫不理解这件事的意义，”[2]“这件事实际上是一次巨大的革命。蒸汽机教我们把热变成机械运动，而电的利用将为我们开辟一条道路，使一切形式的能——热、机械运动、电、磁、光——互相转化，并在工业中加以利用，”[3]不仅如此，恩格斯还预测道：“这一发现使工业彻底摆脱几乎所有的地方条件的限制，并使遥远的水力的利用成为可能，如果说在最初它只是对城市有利，那么到最后它必将成为消除城乡对立的最强有力的杠杆，”[4]“生产力将因此得到大发展，以至于越来越不再需要资产阶级的管理了。”[5]

（三）资本主义国家普遍由“轻工业时代”进入了“重工业时代”

“电”的发明与运用不仅促成了电灯、电话、电报、发电机的出现，更推动了内燃机的发明与推广，这直接导致了石油的意义发生了质的改变，并由此带动了交通运输业、航空业与农业的发展，与此同时，钢的产量也在急剧增长，“世界钢产量1870年为52万吨，1900年为2830万吨，增长了50多倍，”[6]各资本主义国家的增长速度不尽相同，“增长最快的是新兴资本主义国家美国和德国，1871年，德国产铁150万吨，钢25万吨;1900年，产铁850万吨，产钢660万吨。美国1871年产铁170万吨，产钢7万吨;1900年产铁1380万吨，产钢1020万吨，跃居世界首位。”[7]电力、石油、化工、汽车、飞机等一系列新兴工业的出现和发展，通信工具的技术进步，无线电的发明和应用，使整个世界日益变成一个地球村，正印证了马克思关于世界市场的预言。不仅如此，原本基本只靠手工业出口的“轻工业时代”，逐渐向生产制造尖端工业品的“重工业时代”转变。

（四）资本主义由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

随着贸易的发展和竞争的加剧“工业部门、商业部门、银行等逐渐转变为股份企业，而股份企业又在转变为托拉斯，”[8]生产要素在全社会范围内的集中孕育了股份公司的“二次方” 或“三次方”，不仅在一国之内形成了各行业的垄断组织，随着对外贸易的发展，资本在世界范围内也进行了全新的整合和集中，出现了跨国公司和国际垄断集团，恩格斯“在这里抓住了对现代资本主义即帝国主义的理论评价中最主要的东西，即资本主义转化为垄断资本主义。”[9]这些托拉斯首先从铁路部门出现，逐渐向冶金、铁路、化学、电气等主要工业部门发展，到80年代，国际垄断组织已发展到40个。“资本主义的竞争已经超越了狭隘的界限，走向了广阔的世界市场。”[10]资本主义已经“为将来由整个社会即全民族来实行剥夺做好了准备”[11]。激烈的竞争使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英国的工业垄断地位被迅速崛起的年轻的资本主义国家美国法国和德国所取代，资本主义国家出现了相对平衡的发展状态。美国由于所处的地理位置与历史背景和别国大不一样，因此国内工人阶级的环境和其他资本国家也很不相同，虽然同样都是经济规律在起作用，但它的发展速度在当时已经发展非常之快的年代看来还是惊人的快，现在美国成为世界第一的超级大国，正验证了恩格斯晚年的预言，“值得惊奇的并不是这些预言中有那么多没有言中，倒是竟然有这样多已经实现了，还有当时我就预见到的（诚然我把时间估计得过于早了）大陆的、特别是美国的竞争将引起英国工业的危急状态，现在也真正到来了。”[12]

二、晚年恩格斯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新变化的分析

（一）资本主义国家信用制度的发展和股份公司的出现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3卷第27章结合产业资本对信用制度的发展进行了考察，他指出：“信用制度的必然形成，以便对利润率的平均化或这个平均化运动起中介作用，整个资本主义生产就是建立在这个运动的基础之上的。”[13]恩格斯在晚年对马克思的信用制度进行了补充， “资本主义生产越发展，它就越不能采用作为它早期阶段的特征的那些小的哄骗和欺诈手段。”[14]“工厂主靠对工人偷偷摸摸的办法来互相竞争已经不合算了。事业的发展已经不允许再使用这些低劣的谋取金钱的手段;拥资百万的工厂主有比在这些小算盘上浪费时间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些小算盘充其量对那些急需挣钱的小生意人还有用处，”[15]大工业主们要想在竞争越来越激烈的市场上争得一席之位，就不得不越来越讲“商业道德”了，因为在那里“时间就是金钱”，信用在资本扩张中的作用越来越大，为了能够取得对市场的主导权，资本在信用的基础上进行了联合，资本从一开始的私人占有发展为了合伙占有，到恩格斯晚年即“第二次工业革命”开始时期形成了“股份公司”，这时候私人资本取得了社会资本的形式，这种对传统私人占有资本的扬弃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最大变革，在股份公司内部，“实际执行职能的资本家转化为单纯的经理，即别人的资本的管理人，而资本所有者则转化为单纯的所有者，即单纯的货币资本家。……在股份公司内，职能已经同资本所有权相分离，因而劳动也已经完全同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和剩余劳动的所有权相分离。资本主义生产极度发展的这个结果，是资本再转化为生产者的财产所必需的过渡点，不过这种财产不再是各个互相分离的生产者的私有财产，而是联合起来的生产者的财产，即直接的社会财产。另一方面，这是所有那些直到今天还和资本所有权结合在一起的再生产过程中的职能转化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的单纯职能，转化为社会职能的过渡点。”[16]但恩格斯十分明确地指出，资本主义的这些新变化并不意味着它已经向着社会主义转变，资本家做出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服务它的经济基础，是为了使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能够更加有效地运行。

（二）“时间就是金钱”成为现代政治经济学的规律之一

恩格斯洞察了科学技术革命给资本主义世界带来的如此巨大的变化后指出：“现代政治经济学的规律之一（虽然通行的教科书里没有明确指出）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愈发展，它就愈不能采用作为它早期阶段的特征的那些琐碎的哄骗和欺诈手段。波兰犹太人即欧洲商业发展最低阶段的代表那些琐细的骗人伎俩，那些使他们在本国获得很多好处并为大家所通用的狡猾手段，只要一到汉堡或柏林，就显得陈旧过时，不合用了……那里时间就是金钱，哪里商业道德必然发展到一定的水平，其所以如此，纯粹是为了节约时间和劳动。在工厂主对待工人的关系上也正是这样。”[17]科学技术在生产上的应用使资本家尝到的甜头，让他们逐渐明白了运用科学技术的发展提高劳动生产率，以使其生产的个别劳动时间低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这样不仅能够取得更多的市场份额，更重要的是改变了剩余价值剥夺的形式，由以前的增加劳动时间变为增加劳动效率，改变劳动时间的有机构成，基于这一要求，时间就变得越来越重要了，因此“恩格斯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后使资本主义发生的新变化中概括了‘时间就是金钱这一现代政治经济学的规律之一。”[18]这不仅对我们认识现代的市场经济具有深刻意义，对于现代资本国家的认识也有不可忽视的作用。

（三）资本主义大工业的“道德化”

资本主义越发展，大工厂主们看起来也变得更加讲道德了，“他们渐渐感染了一种新的精神”，以前那种小偷小摸的骗人伎俩已经不合时宜了，“他们学会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默认工联的存在和力量，最后甚至发现罢工——发生得适时的罢工——是实现他们自己的目的的有效手段。过去带头同工人阶级作斗争的最大的工厂主们，现在却首先起来呼吁和平和协调了。”[19]不仅如此，他们还主动改善城市的卫生状况，“下水道已经修筑起来或改善了;在最坏的“贫民窟”中间，有许多地方修建了宽阔的街道，”[20]但恩格斯十分明确地指出，“所有这些对正义和仁爱的让步，事实上只是一种手段，可以使资本加速积聚在少数人手中并且压垮那些没有这种额外收入就活不下去的小竞争者。对于这少数人说来早年的那种小气的額外勒索不但已经毫无意义，而且成了大展宏图的严重障碍。”[21]因此，资本主义社会日益分裂成了一小撮“路特希尔德们和万德比尔特们”和广大的雇佣工人，这一切的原因“不应该到这些小的弊病中去寻找，而应当到资本主义制度本身中去寻找，”[22]正是资本家无偿占有工人的剩余价值才使得工人阶级落入如此悲惨的处境，大工厂主的所有这些“善举”，“只能把工人的穷困状况包藏起来，而不能把这种状况消除。”[23]

（四）管理阶层的出现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劳资关系

由于股份公司的发展，“资本所有权同现实生产过程中的职能完全分离，实行执行职能的资本家转化为单纯的经理，即别人的资本的管理人，而资本所有者则转化为单纯的货币资本家，劳动也已完全同生产资料和剩余劳动的所有权相分离”。[24] 资本的所有权与管理权慢慢实现了分离，拥有资本的资本家不再直接对生产负责，而是越来越多地聘请职业经理来经营管理企业的事物，甚至有的资本家只专门负责对其他企业进行投资，即职业投资人，他们从投资的企业收取红利和利润作为收入，但这并不意味着资本主义已经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恩格斯认定，资本主义的这些新变化，“还局限在资本主义的界限之内，因而股份公司这种对私人财产的扬弃，这种股份资本仍然是资本的集体所有制形式。”[25]由于资本家和工人阶级之间出现了第三阶层—职业经理人，这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劳资矛盾，职业经理人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满足工人在以前得不到满足的需求，如改善工人的居住条件和受教育水平， 但是应该明确的是这些充满“道义”的举措并没有改变企业的资本主义性质和私有制的本质，“社会财富和社会资本最终还是由少数私人占有，仍然是私人借以获得剩余价值的资本。”[26]

三、晚年恩格斯对于资本主义新变化的分析的当代意义

（一）对于我们认识事情的哲学方法论的指导意义

晚年恩格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客观地、辩证地而非教条地对资本主义社会出现的新变化进行分析和探索，马克思主义理论是方法论而不是具体的操作方法，自从恩格斯逝世，社会党内出现了一大批教条式地解读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论述和思想，导致党内犯了严重的左倾和右倾错误，不仅延误了革命的大好时机，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正确传承也起了很大的阻碍作用。通过晚年恩格斯对于资本主义新变化的分析我们应该学习客观、辩证地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

（二）对于我们正确认识当代资本主义世界具有深刻的启迪意义

恩格斯逝世至今已有102年，这100多年来资本主义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三次工业科技革命的蓬勃发展使资本主义走向了愈加集中、高度垄断的阶段，资本主义世界发展地愈加完备，而在资本发展的同时，工人阶级的队伍也愈发强大，资产阶级为了取得高额利润，对工人阶级采取了更多的让步与妥协，“自由”“平等”“博爱”已然成为资本主义社会的标签，劳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和，资本主义发展进入了长期的稳定阶段。但是我们不能被迷惑，资产阶级采取的这一切看似“道德”的措施与举动，本质上只是为了维持统治阶级的地位，以取得更高额、更长久的对于无产阶级的剥夺，只要资本主义制度还存在，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矛盾就一定会存在，只是矛盾的缓和与激烈的区别。

（三）对于社会主义国家的建设具有重要的警醒意义

晚年恩格斯在考察了资本主义劳资矛盾的变化后，提出了无产阶级可以运用非暴力形式来进行斗争，普选权的发展给无产阶级进入国家政权提供了良好的契机，事实也证明运用普选权进行斗争在一定程度上是有效的，也是值得提倡的。但有些学者单凭恩格斯这一言论就总结出恩格斯在晚年叛离了马克思，打算“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的论断。这一言论是没有事实根据的，恩格斯在《<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导言》中明确指出了“革命权是唯一真正的‘历史权利——是所有现代国家无一例外都以它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唯一权利。”[27]恩格斯强调，利用议会进行斗争并不意味着放弃暴力的方式，在不得已的时候只有依靠暴力方式才能到达革命的成功。

【参考文献】

[1]王志林，杨凯. 恩格斯晚年对于资本主义的新认识及其现代意义[J]. 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10，30（1）.

[2] [3] [4] [5] [12] [14] [15] [16] [19] [20] [21] [22] [23] [2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2版.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 [7] [18]洪韵珊.恩格斯晚年思想研究[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88.

[8] 庄福龄.恩格斯晚年关于资本主义和斗争策略的理论观点[J].教学与研究，2007，7.

[9]列宁全集[M].第3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10]耿百峰.恩格斯晚年对资本主义社会新现象的认识[J].山东社会科学，2009，3.

[11] [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2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1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2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24] [25] [26]徐崇温.正确理解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J].高校理论战线，2007，7.

作者简介：张梦瑶（1992-），女，汉族，湖北黄冈人，江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