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 越
从国人在文本中被言说到主动发声期间,正面形象相对较少。美国主流作家在不同阶段对不同时期中国人有矛盾情绪,尽管近期来看还是有失偏颇但就总体呈现多元并存的状态。这一定程度上依赖华裔作家在文坛的突破,移民作家①和一步步走出认知迷雾的外国作家通过记忆和亲身经验,开始通过书写携带着意识形态和个人经验的中国,从而松动了牢固的国人形象。移民作家中不管是台湾旅美、大陆移民亦或是华裔作家,都为中国国人形象的层次性添砖加瓦。可此举的不足之处在于其影响局限于小部分知识分子,大众对通俗文化的接受度更高,因此李小龙的功夫电影以及后续的武侠作品对国人穷苦阴柔畸形的刻板印象动摇力度更大,同时也为玄幻小说的理解提供了文化背景。
那么不得不谈到媒体的作用,在媒体层面,以往“中国人通常被描写成斜眼的人,穿着农民的衣服,留着长辫子……总之,19世纪末的美国媒体充斥着对中国人描写……把中国人描画成和本土美国人不同且从属于白人的“他者”和“异域”形象。”②其后迎来逐渐多元化的二十世纪,主流媒体的塑造力量随着影视技术的发展更是不可小觑,以媒体影响力较为强劲的好莱坞电影来说,虽然说国人确实极容易在好莱坞电影中展现出所谓的异域特征,进而形成畸形刻板的形象。刘苏宁在其硕士论文《近年美国情节系列剧中国人形象研究》中谈到:“20世纪60年代前,由于中美两国在意识形态方面存在根本不同,加之政治隔阂、文化差异以及早期中美交流医乏等历史文化因素加之19世纪80年代美国国会颁布的“排华法案”和当时社会盛行的“黄祸”潮流,使得中国人形象整体上遭到一定程度的扭曲及误读而被定型化、概念化。”③而其后的扭曲变形经过大量的文化输出进一步固定,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国人以及国家的形象。
那么玄幻小说的对外传播在此时不失为一种改善国人形象的主动尝试。
首先是媒介方面,玄幻小说的网络连载形式传播的时空限制,并且周期短。在全球化的背景下,网络、社交和娱乐构成了大部分人的生活,其中新鲜事物接受的较高的青年人则更多受媒体影响,电视剧、电影还有综艺等可视化的文化传播是基于脚本设计而成,文化借助工具可以将裹挟着意识形态的内容传送得更加不知不觉且影响深远,玄幻小说通过网络更容易与广大群体拉近距离,由于媒介的传播和受众群体基数的庞大,对补充民众从主流媒体中获得信息(诸如条件反射地将血汗工厂、唐人街饭馆、功夫、小脚、眯眼与国人联系起来)方面十分有利。值得注意的是,玄幻小说文本通过引人瞩目的文本传输过程,使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文化形象(国人形象)较以往更加丰满立体,甚至促进国人形象和面貌的更迭:中国人不只是有功夫或阴柔两极化的片面印象,玄幻小说为国人形象提供了一种友善平和并积极进取的观看角度。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作一种对东方主义视野下“他者”另辟蹊径的形象更新。另因传播方式的互动性(论坛留言互动)更有利于多方借此结缘相互交流文化。
而在受众上,针对玄幻小说对外传播受众最广的北美来说,玄幻小说作为通俗文学易被接受,同时又因其与功夫和武侠之间的渊源,使得北美读者的理解门槛更低。那么作为通俗文本的玄幻小说首先就规避了严肃文学的窠臼,中国写手可以展现混合着个人经验历史文化元素(红包、QQ和微信等内容都会融入其中)的文本,因而看似写玄幻小说但实际上还是点滴反映了中国的生活和写手的心态(如城乡差距、推崇个人以及渴望财富等)。并且此时玄奇狂想则是一种对于创作本身的要求,那么文本中塑造的形象则是写手在继承武侠传统并混合大量传统文化因素的载体。面临着全球化背景下“同质化”的冲击,玄幻小说中保留的大量的传统元素又使中国与其他文化区别开来,保留自身的特点和辨识度,这也是凸显和塑造国人的利器。
玄幻小说对武侠有继承也有突破,因而在对外传播时既拿到了理解的直通车又展现了不一样的形象。读者喜爱甚至推崇这些武侠小说,这种认同很大程度上会反映出对其承载寓意的认同。赵毅衡先生在其《论金庸小说与“全民共识”》中谈到:“或许可以说,金庸小说寓言了中国人思想的三条“背景共识”:以不为为成就至境,以容忍为道德善择,以适度为思想标准。”④玄幻小说一定程度上继承了这些原则,因而小说的主人公在其成长的过程中往往呈现出正义、平等、聪慧、幽默、忍耐、刻苦、善谋、温和等特点。在继承同时,玄幻小说放大了个人的叙事,将以往在武侠中更为主要的集体叙事的部分缩小,相对彰显个性个人自价值。玄幻小说中主人公面对挑战和纷争时,往往以智慧巧妙的方式脱险、善于潜伏隐忍最终以光明的手段解决纷争。特别是在发生重大纠纷时主人公勇于承担责任并且在发生矛盾时内部相互妥协,就此深刻体现出以容忍为道德善择的原则。这种形象在给外国读者耳目一新之时还会传递出一种信号:当代的中国人并不都是“为国为民”的苦大仇深,而是也会追求个人价值实现、强调个性意识的普通人,同时,他们依旧认同和平友善,不逃避责任、追求平等正义。
综合来看,玄幻小说的对外传播是一种集受众和媒介上极大优势的改善国人形象的自我言说活动。在文学生产层面上,玄幻小说具有电影电视剧所不具有的优势;在受众层面,玄幻小说比严肃文学亲和力高理解门槛低;在媒介层面,玄幻小说的对外传播受时空限制小;与此同时,玄幻小说传达的信息比资讯更精彩丰富,中国的文化传统、国人的处事思维、现代中国的生活方式以及当代青年人的内心渴求与共鸣。因而也可以视为一次中国人的自我言说活动。
当然通过玄幻小说对国人形象进行修正不可避免还是有局限性:玄幻文本基于对本国的文化历史而徐徐展开虚幻世界并搭建框架,通过想象来确定自我和未来,最终指向一种乌托邦式自恋自足的狂想:文本的主人公多带有明显的“主角光环”,体现了男性为主的作家群体深深的自恋,而王侯将相、三宫六院等“爽文”因素,也带有深刻的小农烙印。相较之下,展现的中国女性形象仍旧流于刻板,少有较大突破。同时,写手文学素养良莠不齐,逻辑难经推敲等问题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国人形象的刻画。
注 释
①参见陈学芬.自我与他者:当代美华移民小说中的中美形象 [D].河南大学,2013.
②张晗.言说“自我”和言说“他者”[D].兰州大学,2007.第1-2页.
③参见刘苏宁.近年美国情节系列剧中国人形象研究[D].湘潭大学,2014.
④赵毅衡著,礼教下延之后文化研究论文集,四川文艺出版社,2013.03,第5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