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布谷鸟

谢立文／文

蔡成恩／图

假期后的第一天上学，也就是交科学作业的时候。陈老师要大家制作一个计时工具——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不管这段时间有多长或多短，只要能够用工具准确地度量出来就可以了。

首先向大家展示作品的是菇时同学：细沙由瓶的一端漏到另一端——刚好是一分钟！

陈老师说：“很好啊，菇时同学！”

得巴同学把玻璃弹珠放进一个弯弯曲曲的管子里。当玻璃弹珠滚到管子的底部时——刚好三秒！

陈老师说：“很好啊，得巴同学！”

阿美的设计比较特别：她把热水注入杯面里，每隔一会儿便抽出一根面条咬一咬。当牙齿咬着的面条，感觉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时，阿美很自信地说：“三分钟！”陈老师看看手表，真的刚好就是三分钟！

“很好啊，阿美同学！”

麦唛自恃拍子准，咿咿呀呀地唱完一首歌——咦，刚好“呀”了五分钟！

陈老师说：“大家都很不错嘛！”

最后，是麦兜同学出场……

那是一个很大、很大、很大的钟！陈老师说：“好大啊！麦兜同学！”

麦兜同学小心翼翼地替他那很大、很大、很大的钟上了发条，而陈老师也开始计时——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午睡时间过了。同学们上了厕所，吃了水果，再上了厕所，写了作业，收拾了书包……回到花园，麦兜的大钟，却还是半点儿也没动过！

陈老师问麦兜同学他的钟是不是坏了。麦兜同学一边摇头，一边微笑，一边说：“不是……这是一个很准确、很可靠的钟……只是它走得很慢、很慢……它的秒针每一百年移动一下，分针每六千年前进一格……到三十六万年——不会多，也不会少——到了三十六万年后，当分针刚好走了一圈，一只很美丽的布谷鸟，便会第一次从门里走出来，用它最悦耳的声音对世界说咕咕、咕咕、咕咕……”

每隔三十六万年报时一次的计时器！陈老师哑了好一会儿，才对麦兜同学说：“很……有趣啊，麦兜同学。”

大家都认定麦兜的钟是一个没有用的钟了。但也许陈老师见它造得还真是十分结实精美，就把它安放在学校花圃的一角，作为装饰。

上课前、课间休息、午饭时间，同学们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在这钟旁。大家都知道这钟不会告诉他们时间，通知他们上课下课……但坐在大钟旁，大家都莫名其妙地，总有一点点安稳舒适的感觉。

也许正因为这是个不会动的钟吧！它不会催促大家做些什么，这就是大家喜欢它的原因吧。麦兜却不同意：“它不是不会动，只是动得很慢、很慢、很慢……”

真的。偶尔当学校的周围没有车、没有风，当同学们的谈话忽然静下来，一丝仅可听见的机械声，会从麦兜的大钟里传出“嘁、嘁、嘁……”这真是个活动着的钟啊！

于是大家问麦兜：“为什么不让钟走快一点儿?”“到一百年秒针移动的时候，你不是早变成叉烧酱了吗?”麦兜只傻笑着。

也有同学问：“那布谷鸟是什么样子的？它真的会准时在三十六万年后推门出来报时吗?”

麦兜也傻笑着说：“一定会。”

“一定会！”

但无论如何，这钟慢慢地，已成了学校的一个标志。陈老师第一次的约会，便是在这钟下……

麦唛也在钟下，许下他生命里最认真的一个愿望……

遇到哀伤的事，小朋友在钟旁哭泣，也在这里得到安慰……

便这样的，一天、两天……上学期、下学期……一年、两年……大钟下的花草早已不是从前的样子了，旁边的虫蚁也不知道繁殖了多少代，而钟——却一如大家预料——半点儿也没动过。

只是偶然、很偶然，当没有车、没有风，当周围的世界都静下来，“嘁、嘁、嘁……”——这些极微弱的声音，会从大钟里很安稳地传出……

还有那布谷鸟，那三十六万年后终会出来的布谷鸟。每感到伤心、开心、失望、幸福、苦闷……只要想起那布谷鸟，想起它推门迎向世界，那美妙的“咕咕、咕咕”声，已有点儿僵硬的嘴角，总还是流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