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美伊
李白是中国诗歌的第一人,是唐代诗人的杰出代表,是浪漫主义的忠实实践者,有“诗仙”之誉,存太白之风。太白诗风,豪放而飘逸,灵动且高蹈。下面试述豪放飘逸的源流和表现。
“豪放飘逸”为李白的LOGO,是一种知名度和美誉度。其亦有源流,刘熙载在《艺概·诗概》中说:“太白诗以庄骚为大源,而于嗣宗之渊放,景纯之隽上,明远之驱迈,玄晖之奇秀,亦各有所取,无遗美焉。”可见,豪放飘逸分别源于四位诗人,且每位有其侧重点。
1.“豪”:阮籍之渊放。阮籍,三国时期魏诗人,字嗣宗,“竹林七贤”之一,为“正始之音”的代表。其《咏怀诗》意境旨远,情致浩瀚,钟嵘说:“厥旨渊放,归趣难求”,直抒心迹,表现了诗人深沉的人生悲哀,充满浓郁的哀伤情调和生命意识,给人以“陶性灵,发幽思”的人生启悟,展示了魏晋之际士子痛苦、抗争、苦闷、绝望的心路历程,具有深刻的思想意义和认识价值。阮籍对生命的哀叹,也是对生命的歌颂。李白学习了阮籍思想的深沉和心灵的深厚,而以妙语倾述情致,显得豪迈万端,覃思无尽。
2.“放”:郭璞之超拔。郭璞,东晋诗人,字景纯。其《游仙诗》多歌咏高蹈遗世的精神,寄寓者惧祸避乱的情绪,夹杂着老庄思想和道教神仙学说。李白吸收了郭璞的超脱和高蹈,成就了其浪漫气质,程千帆先生在《唐诗鉴赏辞典》序言中说:“开元天宝时代的其他诗人往往在高蹈与进取之间徘徊,以包含希冀的痛苦或欢欣来摇荡心灵,酝酿歌吟。李白却既毫不掩盖他对功名事业的向往,同时又因为自己绝对无法接受那些取得富贵利禄的附加条件而弃之如敝屣。他热爱现实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事物,而对其中不合理的现象毫无顾忌地投之以轻蔑。这种已被现实牢笼,却不愿意接受,反过来却想征服现实的态度,乃是后代人民反抗黑暗势力和庸俗风习的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这应就是“放”,拿时拿得起,放亦放得下。
3.“飘”:鲍照之俊逸。鲍照,字明远,元嘉三大诗人之一。诗作风格俊逸豪放,杜甫在《春日忆李白》中说“俊逸鲍参军”,就是赞美李白诗有鲍照的俊逸风格。李白效仿鲍照的俊逸,使得“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杜甫《春日忆李白》)。
4.“逸”:谢朓之清秀。谢朓,字玄晖,南朝杰出山水诗人。诗风清新秀丽,圆美流转。谢朓主张“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其诗歌创作始终贯彻这一审美观点,善于熔裁,时出警句,如“馀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晚登三山还望京邑》),“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桥》),“朔风吹飞雨,萧条江上来”(《观朝雨》),“鱼戏新荷动,鸟散馀花落”(《游东田》)等,清新隽永,流畅和谐。李白发扬谢朓的清新自然,“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使得李白之诗歌既豪逸奔放又清新自然。
豪放飘逸,造就了李白壮浪纵恣的独特风格和高远宏阔的诗歌境界,将诗歌艺术推上了顶峰,于后世影响深远。郁贤皓在《李白选集序》中指出:“唐代韩愈、李贺、杜牧都从不同方面受过李白诗风的熏陶;宋代苏轼、陆游的诗,苏轼、辛弃疾、陈亮的豪放派词,也显然受到李白诗歌的影响;而金元时代的元好问、萨都剌、方回、赵孟頫、范德机、王恽等,则多学习李白的飘逸风格;明代的刘基、宋濂、高启、李东阳、高棅、沈周、杨慎、宗臣、王樨登、李贽,清代的屈大均、黄景仁、龚自珍等,都对李白非常仰慕,努力学习他的创作经验。”李白的诗,已成为中华民族文化遗产最耀亮的部分,其豪放飘逸的诗风也成为千百年年来诗人梦寐以求的理想。
而他自己则在诗歌创作现状上,也豪放飘逸气质十足,以乐府绝句为主,形成浪漫气场。
1.乐府“浪漫”。在诗歌形式方面,李白最擅长、贡献最大的是七言歌行,其中大多数属乐府诗。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说:“太白乐府,杳冥惝恍,纵横变幻,极才人之至。”李白七言歌行,驰骋八荒,追溯千古,感情激烈,个性鲜明,在浩荡中展现了极度自负的自我,形成了酣畅淋漓、纵横恣肆、雄奇奔放和跌宕多姿的体例特征。一是酣畅淋漓,如《蜀道难》。《蜀道难》本乐府旧题,诗歌假以想象,用豪放纵逸的笔调驾驭瞬息变化的情感,营造壮丽奇诡的世界。以排山倒海之气势将蜀道之险绝刻画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让人在神采飞动间感惊心动魄,读者从奇峭险峻的蜀道中不难感受到诗人豪迈奔放的个性和酣畅淋漓的情致。二是纵横恣肆,如《梦游天姥吟留别》。梦幻神游,纵横驰骋,在奇谲多变、缤纷多彩的目眩神迷间,不可迷惘,不能失意,恣肆态势依然,处变不惊,诗仙本色,飞扬的神采和傲兀的气概犹在。三是雄奇奔放,如《将进酒》。《将进酒》原为汉乐府短箫铙歌的曲调,就是“劝酒歌”。酒是李白的生命精灵,唯有酒才能真言,惟真言才能感动,“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是李白高度自信的惊人酒语,一试人生价值宣言:“我材”属“天生”,“有用”而“必”,一何自信,一何自负。再如《行路难三首·其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奔放四射:积极的追求,乐观的自信,顽强的坚持,不谢的努力,予人一种积极的理想展望和强大的精神力量。四是跌宕多姿,如《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诗人的精神尽管在幻想中遨游驰骋,诗人的身体却始终被污浊的现实羁勒。“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比喻奇特而富于独创性,蕴意贴切而富于生活气,“抽刀断水”,那是“多姿”的表演,徒劳而无意义,希力图自拔,“举杯消愁”,这属“跌宕”的观照,沉溺而有趣味,望一旦解脱。
2.绝句“飘逸”。李白最精妙、最流行的莫若绝句。胡应麟说:“太白诸绝句,信口而成,所谓无意于而无不工者。”忠实、客观、简洁是其艺术追求,同时,优美、明朗、健康是其美学思想,这也是盛唐之音的现实演奏。其绝句将宏伟的气象、开阔的胸怀与流走轻快、自然明朗的格调熔铸一体,创造出壮美而俊逸的境界,呈现出多种风格,有五绝和七绝之美。李白的五绝,同王维的五绝可比肩。李白五绝,自然明朗,朴实晓畅,如《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独坐敬亭山》、(《秋浦歌》)等。像析愁,语言朴实,绘景通晓,却又鲜活至极。有含蓄隽永、意味醇厚,如《玉阶怨》、《渌水曲》、《越女词》及《静夜思》等。李白的七绝,与王昌龄的七绝相媲美。李白与王昌龄被后人誉为“七绝圣手”,足见其在七绝上的成就,沈德潜说:“七言绝句,以语近情遥、含吐不露为贵,只眼前景,口头语,而有弦外音,使人神远。太白有焉。”李白七绝在即景对象、语言特质和审美意蕴三方面为我们提供了优美的典范。像写名山大川,有《望庐山瀑布》、《望天门山》、《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越中览古》及《客中作》等;其语言特质明净,如《赠汪伦》:“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比拟之言真挚感人,又如《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感发之语纯真有趣;审美意蕴明丽,如《峨眉山月歌》、《早发白帝城》、《黄鹤楼闻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