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光
郑州升达经贸管理学院体育学院,河南 郑州 451191
宗白华先生在其著作《美学散步》中表述,中国艺术的意境,可以概括为“道、舞、空白”,作为一种实用艺术的武术,其“道、舞、空白”是如何表现的呢?本文所述,是笔者对武术的艺术境界的一次初浅的探讨。
在宗先生那里认为,中国古典艺术的一个重要特征,即追求某种“韵外之致”,不是简单的形似,追求形似内在的神似;不是满足于“实”的意象,更重视“虚”的意蕴;是从有限到无限,从有到无,进而入“道”。正所谓老子有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中国的艺术似乎永远追求的是一种不能言语之美,万物的产生发展在艺术家及哲人们的艺术作品中淋漓尽致得被体现出来,把“道”这个概念完美的表现出来,一切归于妙。一个“道”字,把艺术家通过写实、传神再到妙悟的过程更加清晰的表露了出来。
一切的艺术品的律动、节奏、完整的生命力是一件艺术品表现主题合乎逻辑的延伸。这不仅是一切艺术的究竟状态,且是宇宙创化过程的象征。[1]舞,这种美的动态展示,通过“舞”的表现,来启示我们去发现美、感悟美,把其灵气充分的吸收到艺术品之中,就像唐代大书法家张旭从公孙大娘的剑器舞中悟得笔法,大画家吴道子请裴将军舞剑以悟灵感。可见中国的先贤对于“舞”这种动态美的看重。在他们的思想中认为只有活跃的具体的生命舞姿、韵律和艺术形象才可使“道”这个形象显得具体和肉身化。
宗先生在其著作《美学散步》中说“中国的诗词文章里都着重这空中点染,抟虚成实的表现手法,使诗境、词境里面有空间,有荡漾和中国画面具同样的意境结构”。在这里就构成了中国诗词的“空白”。中国书画等亦是如此。从对体悟得“道”再有这种“道”体悟律动,通过“舞”来表现出来。然而毋庸置疑的是,意境是不仅仅只通过“道”与“舞”就能全部展现的。两者都存在的时候在一定情况下也不能完全概括出中国意境的所有问题。宗白华先生将这种无法通过形式表现出来的美用“空白”来进行诠释。
综上而言,“舞”,是对于“道”的再现。也只有“舞”才能更好地表现出“道”这种玄妙的艺术之美。“舞”与“道”是相互依托的关系:“舞”是“道”的表现形式,而“道”又是“舞”的表现路线。“空白”是美的一种更高表现的手法,是前两者的升华,是超脱于“道”与“舞”之外一种无法掩饰而又无法表达的境界美。
中国武术的创编融合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方方面面,吸收了万事万物形形色色的形态和内涵,单单在中华武术的招式名称中就能得以证实,比如“金鸡独立”“流星赶月”“力劈华山”“鱼跳龙门” “犀牛望月”“玉女献琴”等,那么宗先生所提出来的“道、舞、空白”是否在武术中也可以表现出这种艺术路径呢,下面笔者就此作以简单的梳理介绍。
中国武术是从人们日常劳作及与自然抗争中产生的一种生存手段。它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充实与完善自身。在其不断发展过程中,中国武术与“儒”“道”“佛”及兵家等传统文化保持着密切关联。在对武术的终极目标的追寻中,“道”是基础,是起决定作用的。老子同样解释,“道”是万物之始,又是万物之宗。他指出“道”是“视而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中国哲学思辨方法的特点比较看重于直觉、感悟。用形象来感知和把握事物、理解事物,这也是武术文化的思维方式的特色。武术的一招一式、进退开合、闪展腾挪等等[2],是可以传授的,可以观摩习练的。而中国武术的意境、神韵,武术之道德精微与真谛,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宗白华先生用一个“道”字来概括中国艺术意境之美可谓恰到好处。一个“道”字同样将中国武术的意境之美表现了出来。中国武术的“意”之美可谓“可言而不可授”“可得而不可见”,用一个“道”字来进行分析和说出这种玄妙来描述中国武术之“意”可谓恰到好处。
中国武术的意境美是很难给予一种确切的文字表达,或是语言说明的。通过“舞”(武)更加直观的表现方式来说明中国武术的美学特征,或许是很适合的。正如宗白华先生所言,“舞”是最高的韵律、节奏、秩序、理性,同样是最高度的生命、旋动、力、热情,它不仅是一切艺术的究竟状态,且是宇宙创化过程的象征。[3]从深不可测的玄冥体验中升华而出,形神如空,行气如虹。在这时只有“舞”,这最紧密的律法和最热烈的旋动,能使这深不可测的玄冥境界具体化、肉身化。
中国武术的“舞”表现可谓是绝妙。武术中的舞可以说是武术套路的展现形式,这些套路有历来传承下来的亦有现代不断创新的。生动形象之“舞”在武术中的象形拳就有很好的表现,比如猴拳、蛇拳、螳螂拳、醉拳等把动物或人物的特征和状态用到武术的演练中,展示出来一种动态意境之美。朴实无华之“舞”比如少林拳,外表朴实却在简单的一招一式中诠释着无声的刚强与勇者不惧的气势之美;绚丽多姿之“舞”主要体现在近代以来的竞技套路里,糅合进音乐的旋律表现柔美与刚强、缓慢与迅速等美之节奏,加上个别高难度动作的穿插展示来演绎武术之美;高深莫测之“舞”当属武术之太极拳,太极拳的拳理是以阴阳八卦,及宇宙运行的规律来习练的。如王宗岳在《陈氏太极图说》中所说的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 动之则分,静之则合。这些拳理融会在了太极拳习练过程中的每一个动作,给我们带来一种玄妙之神秘之美。
高尔基认为,美是人所创造的一种形式,“对感觉和理智发生影响,如同一力量 ,使人在创造能力面前发生惊奇、自豪和高兴 ”。武术套路也是人们创造的一种形式,它的表演确能使人 “惊奇”、“自豪”和“高兴”。武术套路主要显示了时空变化的形体美和攻防格斗的生活美。武术套路所展现的形式美是十分丰富而生动的。国外报刊评论称武术为 “高度协调的运动”,“像蝴蝶一样优美,像铜墙一般坚硬,”并无过誉之词。[4]我们研究武术一般美学规律时,应重视其特殊规律,即如何认识技击与美的对立统一,自然美与艺术美的对立统一。车尔尼雪夫斯基从唯物主义出发,提出了 “美是生活”的观点,他认为美应当“显示出生活或使我们想起生活”。诚然,来源于古战场的技击术是武术的本质,断然不容丢弃。[5]也正是来源于生活的武术套路对于武术的“舞”给予了最好的表现。也只有中国武术套路才能真正意义上把中国武术的这种玄妙的思想表现出来。
中国的诗歌、山水画作无不是追寻一种美,一种韵外之至。表现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美感。这种美需要构造一种意境,需要给观者一种心灵的遐想空间。而这种心灵遐想的空间是所有艺术家包括先贤们最难达到的一种境界。正如中国古代的画作其用心之处及绝妙之所在全在其无笔墨处(即其笔墨之所未到,亦有灵气空中行)。[6]又如诗歌“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究竟是怎么的一种美妙画面都有待于听者的人生体验及自己的个人感悟。宗白华先生将这种留给欣赏者自己体悟的艺术意境形象地用“空白”进行了概括。艺术作为人生不可或缺的一种精神食粮,他所构筑的艺术的“空白”境界即可以使我们的心理得到一种净化又在一定的程度上使我们的心灵得到了深化。中国武术所要达到的正是这种“净化”和“深化”的境界,这种“道”与“舞”之外卓然而无法形容的意境与神韵。
武术作为中国传统的体育项目之一,同样是一种文化底蕴丰富的艺术表现形式,武术之无法贴切描述的“净化”和“深化”的境界用“空白”来概括亦是恰到好处。太极拳要求以意导动,练拳首要练心,这可以说正是这种对于心灵的净化。心若不静,练拳同样不能达到形神具备的境界的情感体验。太极拳理论中所包含的中国哲学理论及易经中的阴阳互动关系在练拳的动作中同样可以很直观地看出来。通过对于动作的欣赏去思考人生智慧,思考阴阳的互动与宇宙的奥妙对于观者而言正是对于其思想的一次“深化过程”。中国武术套路运动过程中的定式,它既表示一段套路的结束,又在定式中展现出一个武术习练者的精、气、神。从观者角度而言,它的定式留给别人的是一种想象空间,通过这个套路定式习练者想要表达哪种情感。又如中国武术套路的名称“怪蟒翻身”“收缰勒马”“玉龙飞升”“燕子啄泥”等它所给习练者包括听者同样是一种想象的空间。这种留给大众的想象空间就是一种“空白”。
“空白”是一种美,且是一种最高的表现形式。它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想象,武术它所彰显的艺术深度才能更好的表现出来。通过这种“空白”更加拉近武术与中国诗歌画作的距离。“空白”中传出动荡,神明里传出幽深。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是中国艺术也是中国武术的一切造境。
中国的艺术作品在其发展过程中都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内在联系,武术作为中国一项宝贵财富在发展过程中必然受到其他艺术的定影响。我们在看待武术的同时也应以一种发展的眼光去审视,多视角地去思考。“道”是一种静态的内在路径,“舞”是一种动态的外在表现,而“空白”则是可以容纳个人的主观情感,可以接受个人千姿百态的想象,它是超然于“道”与“舞”之外的无以言表的意蕴与玄奇之美。有了三者的统一,才可以把美的形态,美的迷离与悠远彻彻底底地展示。武术中的“道”“舞”“空白”是武术整个表现过程中的全部之美,表现出的不仅仅是直观动作的展示,还有其隐藏在背后的神秘奥妙而又丰富深邃的美丽意境,彰显出了武术之无穷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