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重道远

徐文勇

篆刻是中华民族特有的一门传统艺术，具有独特的审美情趣和艺术魅力，吸引着一批爱好者致力于篆刻艺术，并孜孜以求。周少清在中师学的是美术专业，却偏偏耽于书法篆刻艺术。《陈巨来印谱》是周少清接触到的第一本篆刻著作。业余时间，他大都是在自学篆刻中度过的。

1999年他中师毕业考入哈师大美术学院书法专业，追随葛冰华教授学习书法篆刻。在葛冰华、刘银鹏等名师指点下，接受了系统的技法训练，对五体书及篆刻都广有涉猎，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

2001年毕业后，他毅然决然放弃家乡的国家教师事业编制，在牡丹江市私立艺校从事书法教学。这期间，他再次点燃了篆刻梦想，选择篆刻作为主攻方向。因为他与石头有着不解之缘，童年乡间小河里奇形怪状的石头曾赋予他无数灵感与妙想。他对石头的痴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石痴”米芾。他每每购得特殊纹理的篆刻石料时，都欣喜若狂，带在身旁反复把玩，百看不厌。乃至于孩子乳名都叫“小石头”，他对石头这种特殊而深厚的感情又叫人联想到北宋诗人林和靖“梅妻鹤子”的典故。他那为数不多的工资，都花在了石料、刻刀和学习资料上。

周少清利用业余时间拜入篆刻家孟飞先生门下专门学习篆刻，在孟老师的悉心指导下潜心临摹，上从秦汉印风入手，下及黄牧甫、陈巨来精雅、绝伦的印风。尤其对工稳印的临摹与创作颇下一番功夫。他只要一有空闲就潜心研究印谱、打印稿，一方普通的青田石料，他刻完磨平再刻，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印床不能固定才换下一块。小小印章竟有如此巨大魔力，让他乐此不疲地临习。无数个不眠之夜他独守在几案旁，上石奏刀，挑灯夜战，在一刀一笔间体悟古人的妙趣。明代朱简有“使刀如使笔，不易之法也”“刀法也者，所以传笔法也”。金光先在《印章论》中也说“夫刀法贵明笔意，盖运刃如运笔”。他们都在强调要通过起止分明的爽爽刀意传达出审美感觉上的笔意，通过印面表现书法的意蕴。周少清深谙此理，精准用刀，以洗练的线条韵味，来表现朱文的灵秀和白文的浑厚。

譬如他创作的“实境”元朱文印，取法陈巨来印风，恬淡静穆，清丽素雅。章法精心布局，文字重心上移，疏朗大气。刀法追求爽健光洁，流畅自然，看出了运用刀法的娴熟与从容，显示出扎实的传统功力。边款文字处理上取最普通、最大方的篆法，经过反复推求穿插、挪让的精心安排，使之统一、合拍、生动。

他创作的满白文印柳宗元《江雪》，全诗20字，四列排成正方，字形秀丽儒雅，字体工整规范，笔画流畅圆融，粗细适中。整体章法上对角留红，鲜明生动，打破了满白文的单调，既增加厚重，又顿觉透气疏朗。边款49字，取小篆入印，字形规整，富有弹性，笔画均匀。能把这么多字排列好并一丝不苟地刻出来，实为难得。整个印章沉静醇和，印面与款式相得益彰，是一枚较好的满白文印。

缺乏独立思考、自我反省、批判意识的艺术家，其艺术创作是不会高远的。随着眼界的开阔，周少清发现自己的大多作品平正有余，而生动与变化尚有不足。他已不满足于典雅秀逸、精准洗练的元朱、满白印风，且工稳印路相对较窄，也很难突破，他要寻绎更适合自己性情的写意印风。他开始静下心来梳理与分析，在经过长时间的痛苦思索和探究后，认为古玺是中国印章的源头，其艺术风格高古、灵动、丰富，这些正好弥补自己的某些不足，遂把眼光投向先秦古玺上。特别是其章法布局错落有致，活泼生动，自然天成，再加上边栏界格的巧妙运用，变化丰富，可塑性强，正好契合他求新求变的篆刻审美取向。他取法古玺一脉风格的作品多次得到仲伟迅等当代名家的点拨，使其受益匪浅，写意印创作水平大有提高。

例如《泽恩得善果》这方印取法先秦古玺。在章法上追求随形布字、错落有致的自然意趣，既有矛盾也妙趣横生。布局灵活巧变，顾盼呼应，空间上敢于留红。用刀凝练，刀法上得力于书法的笔意、张力，能正确按篆法的急冲，刚柔相济，看似轻盈而不弱。他对刀法一向主张在熟练的基础上从容洒脱，依托书法基础，配合着字法、章法，追求鲜活生动的笔意、刀痕，走刀过程偶尔出现意想不到的天趣。在刀法上表现出线条劲健朴厚、见刀见笔的艺术效果。“泽恩”二字巧妙地表现出静中寓动的趣味，使得中部留红的效果也鲜明生动。“恩”字向边框倾斜，边框也取斜势，向内倾侧，增加整体印章的矛盾统一。“得”字又是那样的安详，下部的三个字看似一致，实则存在微妙的点线面的變化。“善”字舒展，左右照应。使得整个印虚实相生，自然皆成妙趣。

《一夜鱼龙舞》取大篆古玺文字入印。古雅灵动，错落有致。在文字处理上不做特别大的夸张与变形，章法构成因字生形，注重线面的对比。刀法上采取向线用刀，使毛涩的线条有刀有笔，与边栏形成呼应。在体现石花崩裂与印面残损的同时，格外注重表现文字的书写性与流畅性，求得了线条的生辣与爽劲。“一”字上方的边框处理得疏朗，使得整印显得透气。五个字大小错落，一任自然，边框也虚虚实实，文字与边栏的断与连、粗与细、残破与淤积，更添几分古意与空灵。

综观他近期的印作，大多继承古玺印的高古、朴拙，借鉴封泥、瓦当的残破虚实，汲取吴昌硕的雄浑气势、齐白石的纵横率真。于变化中求统一，在率意中寓精妙，力求提高作品的趣味性、艺术性和可读性。

从高古的秦汉印到风格各异的明清流派印，悉心摹习，一路走来，周少清对篆刻艺术发展脉络及流派有了全新的认知。朱简《印经》中有云：“刀笔之外而有别趣，逸品也。” 真正篆刻家从来注重印从书出，印外求印。为此，他对大篆、小篆都深入研习，于篆刻创作胸中先有书法，又能于诸子百家、书印文论中滋养涵泳，故其印作正统，又不乏灵性，高格不俗。

也许在外人看来，篆刻是雕虫小技。可对周少清而言，方寸天地虽小，却气象万千，篆刻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人生阅历的不断增加和综合素养的不断提升，周少清对篆刻的理解也日益深入，而且更多了几分从容与淡定。在笔者与周少清的深入探讨中，他说道，大写意印对他来说是一个更大挑战，对他的创作也是一个很大的发展空间。大写意印那种生、拙、厚重与大气的格调是他所取法的重要元素。他要在继承传统功力的基础上，努力探求契合时代精神和审美追求的印风。

对大多艺术创作者而言，展现技法相对容易，但要创造出高雅的审美情趣，达到“道”的艺术境界，给欣赏者抑或鉴赏者以回味无穷的艺术感染力与精神境界，还需要提高个人修为。“愿用毕生精力来传承发展篆刻艺术，创造更多富有情趣、富有境界的印作。” 这就是周少清最本真的篆刻艺术追求。期待他在篆刻艺术道路上缔造新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