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喜来
我对于济南的向往,不如说是对于大明湖的向往。而我知道大明湖并对之神往已久,全是因为了一本书的缘故。我想您已经知道是哪本书了,没错,就是被鲁迅称之为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的《老残游记》。
当年,我在读这本书前,先是在浙江省出版的一种叫做《文化娛乐》的杂志上看到有连载的介绍刘鹗《鉄云藏龟》的文章,从而对这位老残先生有了一种肤浅的了解。我们今天说起刘鹗都知道他是个作家,写了那么一本游记。其实,他对甲骨文的研究贡献极大,是他最早将甲骨卜辞公之于世。读《老残游记》,对他所写“白妞说书”一章记得非常清楚,一方面是这部分后来选入中学课本,一方面对刘鹗所采取的“烘云托月”笔法感到好玩。先是写一个黑妞,说书唱曲已经令万人倾倒,然后再说黑妞是跟她的姐姐白妞学的,一下子吊起人们的胃口,可想而知白妞会是个什么风采。而白妞说书的地方,便是一个叫做“明湖居”的戏园子。因此,我猜想这次到济南,游览大明湖,必定能够看到这个“明湖居”。
也许是因为我来得不是时候,大明湖那“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好风光只剩给我一池荷叶三面柳了。时令已经进入初秋时节,又是一个多云的天气,迎着阵阵秋风,走过题有“大明湖”三个金字的牌坊,便是进入了大明湖的景区。进门便可以看见湖里的一大片荷叶,尽管有一些已经显出了憔悴的迹象,但是大部分还是绿莹莹的。不过,来得真不是时候,已经看不见一朵荷花了,甚至连一个绿色的莲蓬都看不见。湖岸的垂柳在秋风中摇曳着长长的枝条,绿色的柔枝在水面上轻轻摇摆,使清澈的水面泛起大片绿色的涟漪。我不禁遐想,要是在夏天来到大明湖,这一池荷花,这岸边翠柳该教多少人沉醉啊。而眼前看到的却没有了荷花的娇艳,也没有了那淡淡的清香,只有这些的绿色,活动的绿,流淌的绿,漂浮的绿。可能是因为这个季节已经没有了荷花,我来到大明湖时也没有看到更多的游人。
湖边泊有装饰漂亮的游船,一般在船的舱门两侧和门楣上都有木雕的对联和匾额。我在一艘游船上竟然看到了军人出身的著名书法家武中奇先生题写的“山色湖光”匾额。武中奇的书法在汲取唐碑风骨、魏晋神韵,博涉诸家的基础上,形成了气势浑厚、挺拔苍劲的独有的艺术风格,在济南留有大量的书法作品,趵突泉南门外牌坊上面的“趵突胜境”也是武中奇先生题写的。一艘普通的游船,竟然都可以悬挂出名人的书法,在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济南,在这个有着许多文化遗迹的大明湖,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文化氛围。有时候,文化就在我们身边,就在这些细节之处。
老残当年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
到了鹊华桥,才觉得人烟稠密,也有挑担子的,也有推小车子的,也有坐二人抬小蓝呢轿子的。轿子后面,一个跟班的戴个红缨帽子,膀子底下夹个护书,拼命价奔,一面用手中擦汗,一面低着头跑。街上五六岁的孩子不知避人,被那轿夫无意踢倒一个,他便哇哇的哭起。他的母亲赶忙跑来问:“谁碰倒你的?谁碰倒你的?”那个孩子只是哇哇的哭,并不说话。问了半天,才带哭说了一句道:“抬矫子的!”他母亲抬头看时,轿子早已跑的有二里多远了。那妇人牵了孩子,嘴里不住咭咭咕咕的骂着,就回去了。
老残就是在这样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知道了“白妞说书”这一盛事的,于是他去了大明湖边的“明湖居”,看到了白妞王小玉的说书。然而,我憧憬已久的明湖居在哪里呢?我沿着湖岸寻访,却没有找到。在距离湖岸不远有个“遐园”,走将进去,林木葱郁间一座古典建筑正在修缮之中,却原来是山东省图书馆的所在地。我没有进去,但是作为图书馆应该有较大的空间辟为阅览室,这和老残对于“明湖居”的描写比较相像:“那明湖居本是个大戏园子,戏台前有一百多张桌子。”不知道当年刘鄂看戏听书的所在是不是真的在这里,不过那毕竟是小说里写的,完全可以不必当真。济南人就没有在大明湖边强拉一个建筑说是当年老残听书的所在,甚至连有关刘鄂的一点影子都没有。或许是没有把《老残游记》当作一回事,或许是比刘鄂名气大的文人墨客太多了,根本就排不上他。不过,我对于大明湖的了解,却是刘鄂的启蒙,我相信还会有许多人也是先从书里知道大明湖的,那书,就是《老残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