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艺术只有不断革新才能有所创造、有所发展,才能有生命力。评弹艺术最初无论是评话或者弹词都是一个人表演,后来弹词有了双档,评话极少有双档,即使有双档也难以持久。中篇评弹也有三个、四个或五个人上台的形式,但不多见。评弹艺术是中和性艺术,评话除了说表外还要起十三路半角色,手面、口技、眼风、十八般武艺的动作要交代清楚,拳棒虽然谈不上精通,至少也要懂一点。对弹词来说还要多一个弹唱。评弹任何一回书都要拿道理讲出来,新书老书都一样,首先要拿书的内容、故事与人物关系讲清楚,这就是书情书理。搞评弹的人要充实书的内容,懂艺术结构,越透彻越好。在革新的过程中,还要注意“四性”。所谓“四性”,就是人性、地性、书性、时性。人性就是指听众的心理要求,地性就是指地区听众的不同要求,书性是对自己所说的书的理解,时性就是时间性、也就是时代感。掌握好这四性,就能说好书,就能与时俱进。
演员对自己说的这部书,一定要下功夫,用心看、用心学,要用最简洁、最正确的语言来叙述,不能像背书一样,这里长你也长,这里短,你也短,这样会言不达意。如果讲不清楚,啰里啰嗦就会显得拖泥带水,特别是开头,如果开头不能用最简洁、最正确的语言,听众就会听不明白,不容易接受。所以,说书如果对书的内容理解不透彻,甚至不根据内容需要程式化地运用轻重缓急、抑扬顿挫,这样说出来的书必定成为拉腔拉调,听众不容易接受。我在学说书时,先生就要求我通过自己的实践,不对就要改,不合理的就要去掉。书要说得外紧内松,每个吞吐都要注意字眼出来,要像一只猫抓一只老鼠似的,既不咬死、又不放掉。书表要像吃油酥大饼那样,上面有一粒芝麻,又香又甜又松,要说得轻松舒服,这样听起来才是一种享受。有人说我说书不吃力,好像说书人都不吃力的。其实不对,说的人怎么会不吃力呢?不过他们看不出来。这就是外紧内松,这就要靠你的功夫。
还有既然上台了,任何情绪都不能带上去,哪怕今天不开心,有气也罢,吃了批评也罢,或者家里有什么问题等等,都不能带到舞台上去,如果处理不好这些,就会有情绪,有了情绪上台说书就会大打折扣。现在电影、电视、娱乐业对我们现在评弹的冲击特别大,书场的业务也不是很好,更需要我们打好基本功。说书的内容也要与时俱进,不然就会被时代的大潮所淘汰。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评弹界受过一次大的冲击波,当时因为业务不好,行内的演员纷纷转业,这更说明艺术的重要性,一定要狠下功夫。记得有位老先生说:“要把文化大革命以前评弹的威信抓回来,要抓回来就要在艺术上狠下功夫。”说表在评弹中最为重要,而且要狠下功夫,但这并不是说其他方面不需要很下功夫。说句笑话,说评弹的一块醒木,有的人不懂,叫他惊堂木,这一块醒木上是有一定艺术的。道士叫令牌,和尚叫气拍,官叫惊堂木,皇帝也用的,火冒的时候也要碰一记,这代表它的身价。封建时代皇帝拍一记要震动山河的了,所以皇帝拍的这一记叫镇山河,评话碰醒木没有一定的规律,只有通过实践来研究,应该碰还是不应该碰。不要多碰、乱碰。所以这都是有一定艺术规律的。还有,我们说大书,书腔十足,口齿不清或者字眼各个咬死、高低不分,平时也是高声喊叫,那等到起角色时怎么办?嗓门还要提高,这样就容易得职业病,俗语叫“板弓劲”。这样说法胸口就要抬高,两只手撑在台上,有的内里伤了,有的嗓子出毛病了,就是因为他们不懂“外松里紧”的这种说法技巧。我说到现在,四十多岁将近五十,也没有这种声音。以前说评话的老先生大部分都是嗓音沙哑,都是不会运用好自己的嗓子,评弹中的术语叫有“厥音”,就是他们没有与时俱进,以为说评话的都应该嗓音沙哑,有种沧桑感,认为这就是评话,其实不然。声音的美也同样要与时俱进,因为,声音的美感同时也能给观众一种美的享受。嗓子不可能复制,坏了以后很难好起来,也就是说会缩减艺术生命,只有保护好嗓子,才能使艺术生命延长。无论大书小书说出来都要有味道,声音要干净、清爽,才能更好地表达你的内容,就像烧菜一样,味道没有烧出来就不好吃是一样的道理。
再来说说“四性”中的人性和地性是分不开的,各个地区的听众要求都不一样的,不了解听众就吃力不讨好,比方说:无锡地区和常熟地区的听众要求就不同。以前常熟因为有田地的人家比较多,读书的人也比较多,他们来听书,书价不论,只要对其胃口,但说书时间不宜过长。有一次,我刚刚出道,在常熟乡下演出,说道小落回,有的听众就走了,我心里想,是不是我说的不好?哪里不对劲,不受欢迎,不料,第二天他们又来了。所以说,时间不是最重要,书的内容和精彩度才是他们所关注的。那无锡呢?听众以工商家居多,他们要讲究实惠,书价要卖的低,书说的要长,噱头少放为妙,内容要说的多这样才受欢迎。同样又一次在无锡演出时,已经是大落回了,我说诸位,明日请早。当场就有位听众叫了一声,那明日请早是不是我们早上就来好了?再如苏州城里和城外的听众也不一样,所以人性和地性是分不开的,每个地方的听众情况都不同。每当我们到一处地方,首先要了解听众的需求才能达到演出的最佳效果。现在同样如此,每到一个地方先要了解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这样,以便于在演出中可以随时插入一些地方性的趣闻轶事,这样更能引起观众的共鸣和好感,和时代接轨,把握和吸引更多的观众。时性就是时间性,时代感的意思。比如解放以前的一些说表噱头,观众会不理解、不易接受。我们说书是口头文学,它的语言一定要通俗、符合潮流,听众才能更容易接受。特别是现在的时代的快节奏之下,像一些网络词汇、网络语言很多,我们也应该有所了解。特别是一些年轻人来听书,一些程式化的语言或者是一些比较古老的语言他们不容易接受,也听不懂,如果在表演之中融入一些比较新潮的词汇,更能拉近与他们的距离,引起他们的共鸣,获得他们的好感,特别是一些时势性的噱头,更要加以改动,使之符合现在的潮流。如果把解放以前的噱头原封不动的放到现在来放,听众不了解那些背景,听了也没有反应,因为时过境迁,作用也就不大了。比如我听到的书中以前有这么一个噱头:有个贪小便宜的知道他喜欢弄无线电,投其所好,用灯泡去引诱他,灯泡当时是热门货,如果说放到现在不要说灯泡,现在的时代白炽灯管、led灯管都出现了,这种噱头就不会引起共鸣,因为人们已经见多识广了。有的人不动脑经,不管三七二十一照搬照演,这样是行不通的。如今老听众越来越少了,评弹面临一个培养和争取新听众的问题,怎么样才能争取到新听众呢?这就要我们在选材上考虑,不管听众的新旧,我们要去了解听众关心的是什么,要听的是什么?这样编写出来的新书目才能引起新老听众的兴趣。长篇书目一般一演就要演半个月到一个月,年轻人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连续听这么长时间,所以现在演中篇比较合适,这也是为了适应时代、与时俱进。这更要求我们编演者精益求精,在中篇这样的篇幅里讲清楚一个故事的来龙去脉,有跌宕起伏的情节,还要有精准到位的表演。
总而言之,评弹要革新,要与时代前进合拍,现在形势逼人,我们不能老捧着两本老书不放,否则真要完了。只有坚持不断,大胆革新,评弹一定能争取到大批的新听众,特别是青年听众。当然在革新的过程中,千万不能离题太远,自作聪明,否则,即便新了也得不到听众的承认,更不要说新听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