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形和色，衬神与情

苏幕遮·草

【宋】梅尧臣

露堤平，烟墅杳。乱碧萋萋，雨后江天晓。独有庾郎年最少。窣地春袍，嫩色宜相照。

接长亭，迷远道。堪怨王孫，不记归期早。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

【译文】

堤坝上的绿草含水带露，远处的房屋在如烟春色的掩映下若隐若现。雨后天色变晴，江水开阔，到处都是萋萋的芳草。离乡宦游的才子年少成名，他穿上及地的青色章服，衣服颜色与嫩绿的草色互相映衬，十分相宜。

芳草把路边一个又一个的长亭连接起来，使得远道凄迷。那萋萋的芳草，仿佛是在埋怨宦游的王孙公子已经忘记了归期。眼看梨花落尽，春天马上又要过去了。日光渐暗，暮霭沉沉，那翠绿的春草也似乎变得苍老了。

【赏析】

宋沈义父云：“咏物词，最忌说出题字。”（《乐府指迷》）这首咏草词虽不着一“草”字，却用环境、形象、神态的描绘，将春草写得形神俱备。此词上片以绮丽之笔，突出雨后青草之美;下片以凄迷之调，突出青草有情，却反落入苍凉之境。全词通过上下片的对照，抒发了作者惜草、惜春的情怀，寄寓了作者的身世之感，形象鲜明突出，意境深远含蓄，耐人寻味。

此词上片前两句“露堤平，烟墅杳”写长堤上绿草平整、露光闪烁;远处的房屋在春色掩映下若隐若现。接下来两句“乱碧萋萋，雨后江天晓”，用特定的最佳环境来点染春草的精神，通过雨后万物澄澈、江天开阔的明媚物象，活画出浓郁的春意和蓬勃的生机，为下文少年的出场做了铺垫。“独有庾郎年最少。窣地春袍，嫩色宜相照”三句，由物及人，由景入意。以上，作者描摹出春草的芊绵可爱，用遍地春草映衬出宦游少年的春风得意。

词的下片转而抒写宦游少年春尽思归的情怀。“接长亭，迷远道”两句化用李白《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词末二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之意。接下来两句“堪怨王孙，不记归期早”，词人流露出对宦海浮沉的厌倦，用自怨自艾的语调表达了强烈的归思。“落尽梨花春又了”，以自然界春色的匆匆归去，暗示自己仕途上的春天正消逝。最后两句“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渲染了残春的迟暮景象。全词结尾处的“老”字与上片的“嫩”字遥相呼应，于春草的由“嫩”变“老”之中，暗寓伤春之意，而这也正好是词人嗟老、倦游心情的深刻写照。

梅尧臣在艺术上主张“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这首词用“平”“烟”“萋萋”，状草之形;用“碧”“嫩”“翠”，状草之色;又用映衬手法写草之神与情，或实或虚，都鲜明如画，历历在目。词中抒写了作者初仕的得意情态和后来倦于宦游、春末思归的苦闷心绪，但都非常含蓄，只是在精心描绘的意境中微微透出，让读者于言外得之，因此这是一首较好地体现了作者自己的艺术主张的佳作。